第2章 下篇

作者:八攸
更新时间:2019-09-21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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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7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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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凉躺在床铺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真昼为她准备的屋子干净清爽,被褥也足够抵御山中夜晚的寒意,但这些并不能让她近乎本能的紧张情绪得到缓解。她的脑海中不停闪过小春那宛如癫狂的疯子一样狰狞可怕的脸,这脸先是平静,然后惊惧,最后又盯着她发出咯咯怪笑——那双深陷进去的眼睛如夜一般漆黑,它们没有一点亮光,仿佛一对死物,又像吸纳着一切的黑洞。凉凝视着它们,逐渐觉得再没有办法去思考,深渊离她越来越近,她仿佛被溺入了海中,有无数双手从海底伸出来拽住她,阳光和陆地无情地抛下她而去。

凉在这种近乎窒息的沉闷之中惊醒——实际上她并不能确定刚才是否真的睡着了——如果说那是梦境的话,反倒是她现在所处的现实要显得更加虚幻一些。

她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手机摁亮了屏幕,通讯信号仍旧一格也没有,电量还剩下57%,如果单纯用来照明和看时间倒还能用上一段日子。手机投射出的幽光令人安心,凉判断自己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睡着,索性点开相册一张张翻看起来。

她存起来的照片基本都是和登山社相关的,和社团成员们各式各样搞怪或正经的合影让她回想起那段愉快的时光来。凉从小就喜爱山,每一次看见山峦层层叠叠就能让她油然而生一种心满意足的归属感,像是宿命一般,群山呼唤着她,她每攀登上一座就仿佛造访了一位老友。

“你还真是有些不一样。”她翻到一张自己和冰雨的合影,这位同社的好友曾经这么评价她,“我们基本上都是喜欢攀登的那种感觉,但你喜欢的是山本身。难道你是在山里长大的吗?对山有一种独特的情怀?”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记得当时自己回答说,“有的人喜欢海,有的人喜欢路边的石头,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那么多非要说出个所以然的理由?”

凉紧接着又翻到了一张自己的自拍,这是她所有照片中极其少有的和登山社没有半点关系,有关自己家人的内容——她站在一堵惨白的、有一扇装了铁栅栏的玻璃窗的墙边,头顶樱花树的枝丫延伸进画面里,那上头孤零零地只剩了一朵淡绿色、乍一看像是叶子一样的花。凉从未在别的地方看见过这种绿色的樱花,只有那家医院——她的父亲长期接受治疗的医院——只有那里的这棵樱花树会开放绿色的花朵。但是只会偶尔开放那么零星的几朵,除了自己以外几乎没有别人见过。

照片上的自己笑得很灿烂,但身后那扇窗户里却不是什么能够让人笑出来的场景。凉还记得她大概十岁的时候父母曾经去拜访过一次据说在大山深处的老家,可是几个月后回来的只有父亲一个人。那个温文尔雅的父亲变得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他抓住自己的领子往墙上摔,丝毫不理会她的嚎啕大哭,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杀了她……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后来,听见动静的邻居报了警,她的父亲被扭送到警局,再然后又被送进了医院的精神治疗病房。警察和消防队进入所谓“老家所在”的大山里搜寻无果,她的母亲至今仍旧被定义为“失踪”,而那座山最后也被证实根本就没有人居住。

自那以后凉就经常做同样的噩梦,梦中有无数像蛇一样的生物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爬出来绕着她打转,它们没有眼睛,却有一张张布满了可怕尖牙的大嘴,张开的时候腥红的口腔里根本没有舌头。但是它们能够说话——或者说是单纯地发出声音——它们从脚踝上爬上来缠绕着她,在她耳边发出几乎能让精神都为之震慑的可怕呢喃——

现在,这些呢喃声又出现了。

它们从墙壁里、阁楼上、铺着榻榻米的地板里面传来,混杂着一些她白天在山谷里听见过的那种窸窸窣窣的动静。凉惊慌得把手机脱手扔了出去,她拼命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又像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回荡一样清晰。

“不、别过来……什么……”她出声想要驱赶它们,但却听到了像是嘲弄一般更加聒噪喧嚣的回应,仿佛有东西在一点点蚕食她仅存的理智。她在慌乱和模糊不清的幻象中夺门而出,整座房屋里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灯火。

“真昼……真昼?”她呼唤着屋主人的名字,但是没有听见能够让人安心的回答。

凉在这巨兽的胃囊一般漆黑的屋子里四处乱窜,她觉得每一面墙都像是活的一样在身后紧追不舍,无论她怎么跑都没法找到通向外界的门,而那可怕的声音一直跟着她。她最后跌跌撞撞地上了楼,推开最里面拐角处那扇房门后摔了进去,黑暗中她听见有什么人在惨叫,但很快就被困扰着她的那些声音盖了过去。紧接着,她的意识被拉入了深渊。

等到凉再次被熟悉的噩梦惊醒时,真昼正跪坐在她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唔……我这是……咳咳咳……”凉刚一开口就被喉咙里怪异的黏腻和灼烧感呛得咳嗽起来,真昼递过来一碗水,她连忙接过,大口喝下去后才觉得好像有股咸腥味——就像她之前水壶里那些水一样。

“你饿坏了。”真昼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大概还做了噩梦,在房间里乱跑。等我发现你时你已经自己吃了不少东西又睡着了。”

“啊,我……抱歉。”凉听她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把你的食物吃掉了吗?”

“没关系。”真昼微笑着摇了摇头,“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食物。”

“哦……”凉捧着手里的空碗看了一会儿,先前的疲惫和恐惧折磨得她的头隐隐发痛,现在那些可怕的声音仍旧没有从她脑子里消去,但不如先前那么喧闹了,而是变得更像一种满足的低喃——就像它们也饱餐了一顿一样。

真昼在她发呆的时候伸手过来探她的额头,体温偏低的掌心贴在肌肤上让凉感到无比舒适,她不禁闭上了眼睛享受这种令人愉悦的亲近。那只手像是直接安抚着她饱受摧残的精神,她觉得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放松了下来。

就在凉差点要这么沉入梦乡时,真昼把手收了回去,一种突然被抛下的恐惧袭向了她。凉的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她一把拽住了真昼的手腕,仿佛将要溺死的人死死拉住能够救命的绳索。

“呃,我、我……”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她支吾着想要找出一套较为合理的说辞,脸颊憋得有些红,手上却一点也没想过放开,“我只是……我……”

真昼挑眉看过来,她并没有因为凉的鲁莽而表现出责怪,反而歪了歪头轻笑起来——那是凉绝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的笑容,不同于之前那种淡淡的、温和却又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微笑,而是一种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饶有兴致的笑——凉为这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笑而倾倒,她觉得此时此刻就算真昼开口发话让她从山崖上跳下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真昼没有抽回手,也没有想要听她解释什么的意思。美丽的山中少女朝她靠了过来,另一只手绕过肩膀勾住了她的脖子。

“你想要做什么呢,凉?”真昼说话间直接欺身跨坐到了她腿上,低沉又魅惑的嗓音让她心底发颤,她们彼此的呼吸交缠到一起,命运仿佛在为此刻高歌,“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我想……”凉呆呆地看着真昼,她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颤抖着伸手去环住少女的腰,喉咙里挤出了被蛊惑一般的话语,“我想要吻你,真昼……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你了。”

真昼像是又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那样笑了,她贴过来满足了她这位虔诚信徒的愿望。凉被一股力量推得向后倒去,后背与地面接触的瞬间牙关也被撬开,随后她感觉到有像蛇一样的东西钻了进来,她口腔里自从醒来后就一直残留着的那股黏腻的、咸腥的味道被一点点舔舐干净。她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溺于这种梦幻般的快乐之中,但在一片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双黄澄澄的眼睛睁开了。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凉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找到了被自己丢掉的手机。屏幕解锁时定格在一段视频的某一帧,看来是在摔出去时不小心点开的。右上角的电量所剩无几,凉正在纠结要不要干脆关机,视频忽然自己播放了起来。

视频刚一开始就是一段剧烈的镜头摇晃,紧接着一片湛蓝的天空呈现在眼前——这一定是手机之前某一次摔到地上导致的无意义录制——凉正这么想着打算关掉它时,忽然有一道黑影出现在了镜头前面。

那看起来像是个人,但是他趴伏在地上,姿态更像是一头野兽,而他接下来所做的事也只有野兽才干得出来——他在撕咬着镜头之外的什么东西,一边撕扯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喘息声。他的脸因为逆光和拍摄角度的关系没法看清,凉只能勉强看见他喉咙那里有吞咽食物的动作。这诡异的画面不禁让她汗毛倒竖,那“野兽”撕咬的动作越来越粗鲁,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满足了一样恢复成“人”的样子站起身。手机被他捡起来,镜头里略过一个类似神社鸟居的建筑物,随后,“野兽”的那张脸也一闪而过。

凉被这张脸吓得叫出了声,手机也正巧在这时耗尽了最后一点电量彻底关机。

她惊魂未定地盯着手机,黑下去的屏幕上映出自己写满了害怕的脸,她不敢再继续看,又把手机丢到了刚刚所在的角落里。

真昼在这时拉开了房门,凉连忙起身跑过去,拉过她的手有些焦急地问道:“真昼,这里有没有神社?或者是类似神社的……总之就是修建着鸟居的地方?”

“有是有,不过已经荒废很久了。”真昼说,“就在这附近,你要去看看吗?”

“快带我去!”凉立刻说,“那里可能有什么线索,说不定我能够找到我的同伴……”

“找到之后呢?”

“什么?”

“如果找到了你的同伴,接下来你要怎么做?”真昼笑盈盈地看着她,“你会离开这里吗?”

“当然不。”凉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我当然会留在这里陪你,只不过……”

“跟我过来吧。”真昼打断了她,仿佛并不是多么在意她的答案,刚才那句话仅仅是随口问一问而已。她走到门边取下那盏提灯,凉跟在后面走出去,屋外清新的空气仿佛与她诀别了太久。太阳已经彻底看不见,天色开始暗了下来。

她们绕到后山,穿越了一小片森林,从散落着碎石的洞穴外面经过时似乎听见了一种诡异的鼾声。沿途谁也没有说话,但凉一直牵着真昼的手,好像不这么做就剥夺了她生命存在的意义一样。

真昼对此没什么意见,她的提灯指引着彷徨之人前行,神社鸟居的影子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她们面前。凉走进一看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荒废了很久”——这里基本上只有这个鸟居还能看出原貌了,原本用作神社的屋子早已倒塌,废墟无人清理,木制结构朽坏不堪,石砖也被风化得没有了棱角。

怎么看这里也不像是会有人来的地方。

“你要进去看看吗?”就在凉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时候,真昼向她提出了建议,她抬手指向某一块被石砖和尘土遮挡的地面,说,“如果你的同伴真的来过的话,那也只可能在下面了。”

“下面?”凉朝她指示的方向走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道暗门,门上的锁已经失去了该有的功效。她轻轻一拉,一条漆黑幽邃的道路就出现在了眼前,“这里通向什么地方?”

“一个十分古老的祭坛。”真昼拉着她走了进去,一边向她解释道,“据说在很久以前,这里是人们用来献上祭品祭祀神明的地方。”

“可是……祭祀活动为什么不在神社里举行,非要在地下?”

“因为在最初的时候,这里还没有神社。”真昼说,“那是后来才修建的,而且,神明并不喜欢那里,人们依旧沿用着这个地下祭坛——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是什么样的神明?”凉不禁有些好奇。

但真昼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展开了另一个话题:“关于这里有一个传说。”

她们说话间已经向里走了不短的路程——至少凉是这么认为的——但依旧除了真昼的提灯之外看不见任何别的亮光。这条通道十分狭窄,阴冷潮湿的气息越往里越浓,凉觉得石壁仿佛在向内收缩,像要恨不得将她碾碎吞食干净。

“在很久以前,这位古老的神明在一次祭祀中降临,祂收取了祭品,也给予了恩惠。后来,人们就按照那一次祭祀的标准来准备每一次的祭品——纯洁无瑕的、美丽的少女。”真昼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凉似乎听见她发出了一声轻笑,“他们相信神明会和少女结合,诞下的子嗣能够为他们提供永远的保护。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了保证能够一直向神明提供祭品,有一个家族被选中,家族中出生的女孩基本上都是祭品的候选对象。这种风俗据说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凉感叹着,接着她又不由得联想到真昼那座据说由先祖一代代传下来的老房子,“难道说你的家族就是——”

“那只是个故事而已。”真昼笑道,“故事流传到后面,有人说那个家族早早就找到了摆脱这种命运的方法逃了出去,也有人说神明并不是想要这些少女而勃然大怒摧毁了这里,还有一种说法是神明的确和少女们诞下了子嗣,但那些子嗣根本不能提供保护,只是一些吃人的怪物。”

真昼说完这句话,无尽的黑暗终于到了头,前方的道路变得开阔起来,有较为微弱的火光出现在了不远处,凉不禁开始猜测到底是谁过来点燃了这些火把。

借着这些火光和真昼手里的提灯,凉发现两侧的石壁上刻着一些东西。她凑上去仔细看,有一部分是各种各样的词汇和句子,剩下的一些看上去更古老,有点像远古时期的壁画。

那些词句几乎用了二三十种不同的语言,英语、德语、法语、甚至拉丁语和希伯来语铺满了一整面石壁。它们中的大多数凉只能猜测出是什么语言而无法辨认内容,再往里走了一段,石壁上终于出现了日语。

但是即使是日语也写得混乱无比逻辑不通,大量的“献祭”“鲜血”“怪物”一类的词汇堆砌在一起,那些勉强能够连成句的文字写着诸如“向伟大的先祖献上余生”这种疯狂的求神者才说得出的话。

凉没法从中得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于是她放弃了这些文字转而去看占据更大版块的壁画。离她最近的那一幅上绘制着一个被捆绑在祭坛上、正在被大火灼烧的少女,少女的周围环绕着一群向天祷告的人,其中一个衣着不同,看起来应该是主持献祭的祭司。而在祭坛的后面绘制的所谓“神明”模样实在可怕——祂长着无数条长蛇一般的腕足,连接腕足的身体部分漆黑一团仿佛无法被描绘,每一条腕足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在腕足的末端是一张张长满了尖牙、仿佛正在狞笑的“嘴”。

凉看见这“神明”后不禁向后退了一大步,她长久以来噩梦中那些“蛇”和面前的壁画逐渐重叠,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而恰巧就在这时,之前听到过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声音这一次变得更加像是某种诡异的生物在她耳边低语,响动从四周的石壁里面传来。凉转头去想要拉住真昼的手,但是真昼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这种声音一样径直朝前走着,提灯的亮光越来越远,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绊住了凉的脚,她没有办法挪动步子追上去,甚至连喊声也没法发出,只能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不过,很快这种声音又逐渐变弱了。凉从石壁上拆下一根火把用来照明,她向前走去,但火光仍旧不够明亮,有什么东西横在路上,她狠狠踹了上去,那东西被她踢得散了架,她也随之摔到了地上。

她摸索着想要起身时,手碰到了一个皮制的东西——那是一本笔记本,她慌忙捡起来,翻开扉页时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是登山社川野学长的笔记本,凉用火把贴近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从某一页开始记载的内容都是和他们这一次的登山活动相关。她快速略过了前面那些平常的记录,最近的一页字迹忽然变得潦草又混乱,仿佛记录者在写下它们时遭受到了巨大恐惧的折磨。



我不知道这是否可行,但是根据那些壁画来看,这应该是唯一的能够解救我们的办法——献祭。没错,我们只能这么做,被困在这无法逃离的监牢里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小时,又或许是几天……没人能拯救我们……没有人……只有伟大之神!唯有向祂祈求才能摆脱这困境!这里有祭坛,我们点燃了火把,只需要一个祭品……少女,没错……只有一个选择……小春,你会帮我们的对吧?



凉被这疯狂的文字所震惊,她无法相信写下这些的是那个一向对后辈照顾有加的川野学长。一种可怕的猜测在她心头成型,她极力控制住发抖的双手,继续看了下去。



点火……点火……只要点燃她就可以了……我们都应该向伟大之神祈祷!我们应该臣服!看看这火光,伟大之神会喜欢它!

不、不对!那是什么?祂不应该攻击我们!不对、这不对!明明是按照要求做的,不应该——



文字到这里就断掉了,剩下的空白部分沾了不少干涸的血,凉忽然想起她刚刚踹到的东西,她拿起火把缓缓转过身,那个挡路的东西在她眼前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具尸体……不,是一具……白骨。

她连滚带爬地起身就跑,发软的双腿让她朝前跌出去老远。那具白骨并不是自然形成的——那些骨架上面沾满了不少没有被啃干净的血肉——没错,他是被什么东西给一点点啃食成这副模样的。

凉不断地摔到又不断地爬起来朝前跑,沿途她看见了更多的尸骨。它们叠在一起,不同部位的骨头相互混杂,石壁上也出现了更多的文字。壁画上关于“神明”的部分越来越多,长满眼睛的腕足几乎盘绕了一整面墙。凉最后一次跌倒又爬起来的时候看见了祭坛——五根石柱环绕在四周,每一根上面都雕刻着眼睛。

“蛇(HEBI)……眼睛(ME)……神明(KAMI)……”凉忽然呢喃出声,小春那一句不知所云的话这下子能够理解了,她看着那些柱子,一种源自血脉的声音仿佛正在呼唤她,“呼唤……先祖……臣服……”

她的话语变得空洞起来,但她也在同时感受到了巨大的欢愉。眼前那条被一具具尸骸铺就的道路像是在迎接她,真昼站在祭坛边上,手握着提灯朝她微笑。

被选中的家族……难以逃离的宿命……神明的血脉……没错,没错……这些全都是……

凉向祭坛走过去,她的眼里只剩下真昼,那几条从祭坛旁边的深谷里伸出来的、长蛇一般、长满了黄澄澄眼睛的腕足丝毫不能夺取她的注意力。

我们终究会回来……向伟大的先祖奉献余生……真昼、真昼……祭品……不……她根本不喜欢祭品……

但是它们把这里搞得一团糟……吃掉食物应该连骨头都不要留下才对……就连半截绳子也可以连同着一起吞下去……还有瘦得只剩一层皮的家伙……要是不吃骨头还能吃些什么呢?

凉走上了祭坛,那些来自深谷的腕足似乎想要过来对她一探究竟,但是真昼看了它们一眼,它们就立刻乖乖缩了回去。

真昼来到她面前,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用无比美妙动听的声音说道:“凉,你愿意把你自己献给我吗?”

“我愿意。”凉痴迷地看着她,“为伟大的先祖——不,真昼,只为你……只为你!我的一切,全部都献给你!”

“乖孩子,”真昼轻笑着,“欢迎回家。”

她们拥抱着,长蛇一般长满了眼睛的腕足相互缠绕,凉趴在真昼肩头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她的嘴里满是尖牙,和之前在视频里看见的那个“野兽”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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