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時間過得好快,暑假再幾天就結束了。
在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之前我就醒了。從國中參加軟壘社起就養成比太陽還早起的習慣,至今一直持續。
但是今天有那麼一些不同。全身懶懶的,就連翻身都覺得沉重的感覺。就算閉上眼皮也無法繼續入睡。即使如此,卻也不想到外面跑步。
這種情況持續幾天了?
啊…好像是從上週跟那群死黨們碰面之後開始的吧….
不,嚴格來說不是跟他們見面,而是真正見過『她』的那一天之後開始的….
II
「早安──」這幾天都這樣,明明已經醒來,卻還是在床上翻了好久,直到老媽叫人才起來。
桌上擺滿了早餐,父親也已經就坐,母親的眼神則是透露出『都這麼大還要人叫醒』的訊息。表情則露出微微的擔憂,像是在擔心一直都很早起的我,突然間變成賴床的懶蟲,是不是生病了的樣子。
早餐一如繼往──除了一盤有著紫紅色外皮,紅色果實的陌生物體。
「媽,那是什麼?」我指著桌上那盤第一次看見的東西。
「這個是無花果,人家送的。」母親說著。
「什麼字詞?『註:無花果日文發音同「一字句」』」一瞬間,我的腦海浮現了一個詞,自上週之後,不,從更早之前就一直盤旋在腦海的詞。
母親輕嘆一聲說:「那是一種水果,電視上常出現啊,很多明星都說那是養顏美容,防癌抗老化的聖品。」
聽到這,我也只能像往常一樣露出苦笑說:「我平常只看體育節目啊。」然後趕緊坐著跟父母一起吃早餐。
就算是大四的現在,我依然只看體育節目,出去逛街也是去遊樂場,甚至連穿著都還是一貫的牛仔褲加T恤。想到明年春天就要進入職場,到時候的穿著勢必不能像現在這樣隨性就讓我頭大。
吃完早餐到下午打工還有一段時間,我回到房間,拿起手機查詢那水果的名字。
「無花果,因為外觀只看得到果實,看不見花果而得名。」我看著搜索到的資料,細聲念出上面所寫的內容。
沒有花的果實,不,在過去被視為沒有花的果實,近代的研究則發現它的花長在果實裡面。
「在不知不覺間,連開花都沒被察覺,就結成果實了,真像是那傢伙的風格啊…」
我察覺到了我的語氣帶著自嘲,表情應該是…不甘心…吧。
在第一次聽見這水果名的一瞬間,我想起了她。
『侑』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腦海裡滿滿都是侑的身影。
III
國中同班,當時拉著她進入軟壘社。雖然她剛開始百般不願意,在我極力拜託下認真的思考我的請求,雖然猶豫了一段時間,但最終還是加入了。
本來只是把她當湊人數的社員,就算不成為球員也好,至少當社團的經理就可以了。
沒想到她的表現比我預期的還好,雖然個子小,球技卻不輸人,甚至可以說,她比許多社員都還認真。
「接得好!」某一次比賽完,我摟著她的肩對她這麼說。
那次是侑第一次上場比賽。軟壘講求的昰團隊合作與策略,那次比賽我們的策略正確自然不用說,第一次上場就發揮出團隊合作的默契及成果真的讓我很訝異。
但是侑對比賽結果只是露出笑容,淡淡的說:「嗯,能獲勝真是太好了。」
那之後我漸漸發現了。
侑很認真,也很投入軟壘,但是我卻從未看過她因為贏得比賽而大聲歡呼過,也從未看過她因為比賽輸了而放聲哭泣。
往好處想,那是侑的優點,在比賽陷入膠著,大家的情緒開始不安時,侑是大家的依靠。就算輸了比賽,看著比自己矮小的侑連一滴眼淚都沒流,就會在內心告誡自己不能這麼軟弱。
但是,內心深處卻也了解了,侑的心,從來不曾為了誰或任何事而動。
不,正確的說,她的心在動,但是昰像廣闊的湖水,不知道水從哪裡進來,也不知道它流向何處,但是它確實的流動著,滋潤了周圍的大地。就算偶爾颳起一陣風,也無法在廣大的水面上泛起漣漪。
IV
在選填高中的志願時,我曾想過要拉著侑進入同一所高中繼續打軟壘,但是後來放棄了。
侑很溫柔,如果我開口的話,她大概會像當初我拜託她加入軟壘社一樣,跟著我考同一所學校吧。
但是總覺得這麼做不對。
上高中之後在黃金週跟國中就是朋友的侑、曆及朱里見過面,之後在暑假某一天偶然在跑步時遇到侑,聽見她述說上高中後的種種生活時,我第一次感到不甘心。
當時侑參加了學生會,為了在文話祭上演話劇而忙著排練,甚至安排了合宿。
當時一起購物時,侑甚至為了合宿晚上要穿什麼睡衣而煩惱。當時的我並沒有察覺,甚至覺得不管選什麼都好,不就是睡覺而已,還催促侑快點選。
當時的我只覺得侑的優柔寡斷有時候真的,很煩。
我應該察覺的,為什麼沒有察覺的?自己明明也經歷過的。
侑在猶豫不決著某些事情的時候,昰將那個人或那件事放在心裡的時刻。
買完東西後,我跟侑來到一家咖啡廳。
那是我、朱里、曆跟侑平常都不會去的地方,侑會帶我來這種地方讓我感到訝異。
聽侑說是學生會的學姊帶她來過的地方,再聽見她說後來偶爾也會來之後,我對侑口中的『學姊』感到好奇。
侑很少會抱怨一個人或一件事,但是今天卻滿嘴抱怨學生會的七海學姊。
「與其說是關係好,不如說是她經常把我耍得團團轉,害我不得不去在意她。」
侑一邊抱怨一邊吸了口果汁。
「噗」我不由得笑了出來。那鬧彆扭的表情真的很少見。不,我從未見過。
「見到侑抱怨一個人到停不下來的地步。」同班三年,我第一次見到侑抱怨,甚至到了停不下來的地步。如果不是我笑出來,侑會繼續說到什麼時候呢?
看到這樣的侑,我打從心裡感到開心,也說出了當初藏在內心的猶豫。
「選高中的時候,我本來想邀請你一起去有壘球的學校的,但是我放棄了。」
「為什麼?」
「因為要是說了,你很可能就真的過來了。」因為昰侑,只要我開口,她一定會報考吧,而且會一如往常的為了目標而努力,然後考上。
但是…
「怎麼說好呢。我就是感覺這樣不太對。」雖然不知道未來想做什麼,但是我總覺得高中甚至大學,都應該由當事人思考後加以選擇,而不是由我開口邀請。
而且,「現在的侑一點都不游刃有餘了。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是我也有點開心的。」
聽見我這麼說,侑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歪了歪頭。
其實,侑常露出這種可愛的表情。當她無法理解或內心有著疑惑時,就會露出這種像小狗般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往她的頭上摸下去。
遇到這種狀況,我們幾個朋友都會覺得侑很可愛,然後馬上給予回答。
「因為我想看一次你失去鎮定,慌亂不堪的樣子嘛。」
侑露出鬧彆扭的表情說:「你真怪。」
雖然不是因為壘球這點,讓我有些不甘心就是了。
雖然當下我是這麼想,但是內心深處還有另一道聲音。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為什麼讓侑露出這種表情的人不是我?
這是這幾年,尤其是自從上週參加侑他們高中的文化祭之後,內心不斷浮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