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草原异俗，俊鹿出林觅佳郎

李铎回到宫中，仍觉得心中沉甸甸的，思绪难平，不时起身喝了口茶压抑叹息。

萧泷在旁看她坐立难安的焦灼模样，便悄悄问江启坤。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去了哪里？”

江启坤挠了挠头。

今天是经历了许多事，但江启坤一介武人，所得感触又岂会同李铎那样深刻，只好简单地禀报。

“陛下在行馆见了靺鞨的王子公主，然后去了西市胡姬酒肆。”

他说得不清不楚，萧泷也是云里雾里，客观地一分轻重，自然是前者重了，语调顿时降了三分。

“靺鞨公主？你们是去见了海兰珠公主？”

江启坤下意识感到危险，连忙跪地说道。

“二王子索伦图也在，陛下一起见的！”

萧泷眼尾微微眯起，冷眼睨他。

“到底怎么回事！”

弄得江启坤抓耳挠腮好一番冥思苦想。

“臣也不清楚啊，圣上一开始不打算真身相见，是在屏风后见的两人，后决意支持海兰珠公主为汗王，也不过出来略略说了几句话。海兰珠公主献了把金匕首，陛下以纸扇回赠，没别的了啊。”

萧泷自小在河西长大，对关外游牧民族习俗略知一二，一听便有些明白，咬牙切齿地问他。

“可是公主随身携带，很小巧的一把金花匕首？”

江启坤想了想摇了摇头。

“匕首长一掌，通体赤金，首头是一只梅花鹿，臣瞧得真切，没有花。”

虽然没有金花，萧泷神情仍不见放松。焉知西域各部风俗和靺鞨是一样的，非得金花匕首不可？

“那海兰珠公主，长得美么？”

江启坤闻言顿时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臣眼拙，一...一般吧...”

萧泷叹了口气，又问道。

“比我美么？”

江启坤不敢抬头看萧泷艳绝的美貌，只是低头讪讪答道。

“不及皇后陛下之十一。”

萧泷得了答案也是无趣，难道问到的就是真心的，她非要亲眼看到海兰珠才算是真。

但这又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李铎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可知道海兰珠献金匕首的真意？

萧泷思索着，挨着李铎坐下，不经意地问她。

“你的扇子呢？”

李铎被她唤回神来，看着两手空空，如梦初醒地“啊”了声。

“海兰珠献匕首，朕礼尚往来，就随手把扇子送给她。”

“哦，那匕首呢？”

李铎便让萧归海将金匕首呈给萧泷。

“我看着还算精致，梓桐要是喜欢就给你吧。”

李铎话语一顿，萧泷身为皇后也用不着这种匕首防身，便笑道。

“削削果子，片片肉玩。”

萧泷接了刀子，只见刀鞘黑革作底，外铸透雕黄金，刀柄镶嵌攒珠玛瑙红宝石，打造得很是精致，慢慢抽出刀刃，刀锋乃是百炼钢打造，虽然开刃，却看得出并不曾使用过。匕首头是一头梅花鹿，不便抓握。整体上看是装饰性多过实用性的一把小匕首，更是坐实了她的想法。萧泷漫不经心地用手绢擦了擦刀刃，从果盘里拈了一颗小香瓜，慢慢削去外皮，削成小片送到李铎唇边喂她吃了。

“那我就收下玩玩，海兰珠公主若是问你匕首下落，你就说送我了。”

李铎歪头笑道。

“哪有送了人的东西还会问下落的？也忒小器了。”

萧泷削了一小片香甜的瓜肉送进嘴里慢慢嚼着没有答话。

两人分着吃完一颗小香瓜，李铎心里惦记着胡姬酒肆的事情站起身要走。

“我去趟阿桢那里。”

萧泷得了匕首，知道李铎不是很在意海兰珠的事情，便点了点头，送她出门去，回头又指着江启坤。

“今日的事情细细同我说，一句也不许漏。”

江启坤闻言顿时苦着脸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回忆起来。

李铎到天青阁，正逢崔玄桢同天青阁的官员议事，连萧定都在，天青阁主位上坐的却是崔玄桢，连位高如萧定都不能夺其声，可见天青阁早已被她管得铁桶一块。

崔玄桢不喜权谋，更不屑制衡驭下之术，令李铎不禁心中感叹，有大德之人，无需多言，自然令人心悦诚服追随于她。

众人见李铎走来纷纷跪下行礼，李铎不愿打断他们，便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都起身继续。崔玄桢让出主位让李铎坐下，李铎拉住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听了一会才知道他们商议的是农桑推广的事情。

她早先看过那些图纸，不出一月，眼前已经有了实物了，又有设计者亲自讲解，便更清楚了，这一套设备是能大大节省劳力的。眼下快到芒种，正好能赶上用，应当让他们赶紧下地试试才对。

在座的众人也都是这个意思，只是长安城周围的农田，几乎都是皇室的祭田和世家大族的封田，就算是强势如萧定和崔玄桢也需要上书征得朝廷允准，李铎一来，当下便允了这桩事，在城东拨了二百亩临水的皇室封田给他们耕作，让农桑科的也试试新套种的方案，不只种些糜子小麦，也试试别的瓜豆果菜，若有成效，则可全国推广。

这桩事了，又有一桩新事。

大熙朝统一管制盐铁，凡地下所采一率收归国有，由各郡县严厉管制。

以前造农具用铁都由官库统一调拨下放。铁矿毕竟有限，品级优异的的上品铁只能用以来铸造刀剑兵器，加之价格不菲，一般都是用下品的劣质铁铸造农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大臣建议用上品铁铸造农具，这样农具不易损坏，效率也能大大提升。日后若是新农具推广下去，人力便能大大节省下来，多余的人力用来开垦荒地势在必行，只有上品铁制作的农具才能开垦得动林木顽石遍布的荒地。

李铎看过崔玄桢呈上的往年各品铁的出量和造具的报表，发现这件事却是比拨田地还要难的。

把造武器的上品铁拨来造农具，看起来不起眼，但对举国尚武，国家时不时还面临战事的大熙来说，上品铁铸武器是性命攸关的约定俗成。一口百炼钢锻造的刀剑是难得的武器，除了京城的驻军和李萧两家的精锐军队，很多边防军队也备不齐这样的武器。

而放眼整个大熙，只有李竣的武陵郡，李铘的辽东郡，还有原属李章，新袭武安郡王李钟镇守的汉中郡出产铁矿，令人不得不感叹立祖仁皇帝和太皇太后的用意之深远。

李铎犹豫了许久，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等各位议完都退了下去，才同崔玄桢说。

“这件事，朕不能准。”

崔玄桢也看过报表，知晓从未有上品铁打农具的先例，知李铎为难，沉默一会，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