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尼丝等待着埃莉丝完全醒过来。利用连接探测向导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一种奇妙的体验,阿格尼丝同时拥有着普通地坐在椅子里手握书本的自己,以及一点点地从昏迷中苏醒的埃莉丝的全部感觉。有点像是那种半梦半醒的睡眠,身体感官和精神意象朦胧地叠加在一起,只是这种体验更加丰富,而且她能确定自己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中。
“阿格尼丝?”
她听见埃莉丝用共和国语的发音叫她的名字。阿格尼丝立马站了起来,来到自己向导的病床边。
“我在这儿呢。你感觉怎么样?”
埃莉丝轻轻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刚刚投射了我的感觉?”
“我想我还是得听你自己说出来。”阿格尼丝停了一下,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以及我一分心,投射就断了。”
“哈,我的确听说哨兵们总是不容易学会一心多用。”埃莉丝尝试着撑起身体,但没能完全成功。阿格尼丝帮助她坐起来,调整好位置,同时在她背后垫上一个从扶手椅那偷来的靠垫。埃莉丝自嘲地笑了笑,说:“这里是塔里的病房吧……我这是怎么了?”
“萨默斯医生的官方诊断是药物中毒,按照之前来拜访你一次的阿拉娜·坦普尔小姐的说法,你不应该在接触可疑药品后还喝那么多酒。”
“可疑药品……是指那些走私货物吗?”埃莉丝迷惑地皱起眉来:“我确定我最多就碰了碰它们。”
“详细的科学解释还是等之后医生们来提供吧,我可一点没记住那些奇怪的名词。你已经昏迷了快十六个小时,好些人都着急找你,不过我想只有在确认你感觉良好过后才能去见他们。”阿格尼丝拿来一杯清水:“喝点水吧,你得补充点水分。”
“我感觉很好,只是有点冷。”嘴唇接触清水的那一刻埃莉丝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的干渴,她迅速地喝光一整杯水,然后拿着空玻璃杯期待地看着阿格尼丝。阿格尼丝笑着摇摇头,满足了她的愿望。
补充完水分后,埃莉丝感觉部分力气又回到了体内。尽管还有些虚软,但她总算是靠着自己的力量下了床。阿格尼丝一度担心地要来扶住她,让她重新躺回去,不过埃莉丝坚持着没有给她机会。
“十六个小时,我已经躺得够久了,”埃莉丝有些笨拙地系好衬衫的纽扣,说:“而且不是还有人来找我吗?”
“显然只是躺十六个小时实在是太便宜你了。”阿格尼丝讽刺了她一句,随后说道:“坦普尔小姐目前就在塔里,她想立刻告诉你她对于走私药品的检验结果,现在正和萨默斯医生在实验室里一起探讨学问呢;查尔斯也来探望了你,同时托我告诉你抓捕还没有结果;还有一位甘斯布巡警也来找过你,她拒绝告诉我她的来意,只是说你能在司特普集市附近找到她。”
“看来,如果我躺得再久一点,醒来就能听到查尔斯抓住嫌犯的捷报了。”
“我看你还是收敛一点吧。”
埃莉丝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幸好整个治疗过程中没有涉及到更衣的部分,这让她可以轻松方便地回到利于出行的状态。然而等她整理好衣裤,才发现了一个最重要的小问题:昨晚她可没在屋里穿着大衣。以现在的天气,在没有炉火的地方不穿大衣无异于自我折磨,而埃莉丝显然没有这种爱好。
阿格尼丝注意到埃莉丝的窘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先去和坦普尔小姐谈话吧,我这就回家去给你拿衣服。”
埃莉丝无措地将手背到背后:“我觉得我不应该劳烦你做这样的小事……”
“让你冻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阿格尼丝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边,拿下自己的大衣穿好:“再说了,住在一起不就是为了互相做这样的小事吗?”
“我……”
“一会儿见,埃莉丝。”
在埃莉丝想出回答的话之前,阿格尼丝就离开了。埃莉丝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苦恼地捏了捏眉心,迈着匆忙的步子走出病房。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事情仍是工作。
“非常愚蠢,在接触不明药物的当天就酗酒。”
萨默斯医生非常好心地借出实验室作为埃莉丝与坦普尔小姐交谈的场所,但他本人似乎对参与到调查的实务中没有兴趣。阿拉娜·坦普尔小姐穿着刚刚实验所需要的白围裙,手里拿着一大杯冷茶,在喝茶的空隙间严厉地教训埃莉丝:“难道你不明白酒精会和很多药物反应,产生难以控制的副作用吗?”
埃莉丝自知理亏地捋了捋头发:“抱歉,可是昨天除了犯罪现场里遗留的燃烧残余气体,我没有特别地接触过那些走私品,只是在码头区分局检验的时候摸到了一些。”
坦普尔小姐点点头,刚刚的质问已经将她的气愤消耗殆尽,现在她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对于某些强效的药物来说,皮肤接触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摄取方式,你们这些哨兵向导本来就很敏感,所以请你以后多加注意。根据我的检验与分析,你所找到的药物有很大可能就是壁炉里燃烧的那种物质,它是一种可以模拟兴奋性神经递质的新型强效兴奋剂。合理摄取这种药物会导致人新陈代谢加快,思维更敏捷,当然,副作用则是强烈的成瘾性。前两个月我刚听说在新大陆那边有类似的产品出现,没想到就已经走私到王国本土了。”
所有强效的兴奋剂和麻醉剂都有诱发成瘾以谋取暴利的潜能,虽然对科学原理不够明白,但埃莉丝至少有这部分常识。警探敏锐地意识到在这起被暴露的走私案背后暗藏着王国和新大陆违禁药品交易势力之间的互相角力,但是否能够仅仅依靠它翻出整张盘面,尚未可知。
“我还想知道一些关于这种药物的事。”
“你尽可以问,不过我不会负责主动将答案降低到你能听懂的水准。”坦普尔小姐误以为埃莉丝是因为自己受到影响所以想了解更多有关药物本质的知识,不过她不期待一位向导警探能够轻松理解。类似的事情时常发生,警察们总认为自己应该明察秋毫,而事实显然相反。
埃莉丝明白坦普尔小姐在智识上看低她。自然,坦普尔小姐的确有这样的资本,但她想提出的不是那样的问题,因此坦普尔小姐的先入为主令她稍稍有些不满。
“我想询问的是,这种药物的制作工艺,是否能够轻易模仿。”思考了一下,埃莉丝又补充道:“我希望知道扣押药品是否可以起到限制它流通的效果。”
“噢,原来你想知道的是这个。嗯……我还没有仔细地做过逆向工程,不过这种药物应该不能那么轻易地被模仿制造。对于药物制造而言,材料和工艺都是容易掣肘的环节……”坦普尔小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是一条不错的思路,我会进行进一步的实验来确认它,并将值得注意的方面报告给警局的长官们。”
“谢谢。”
坦普尔小姐摇了摇头:“用不着道谢,这是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