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无尽的漆黑和死寂,绝对的黑色延伸到了地平线的那一方,再从那边延伸回来,使得世界尽是一片比墨水更浓的黑暗,没有任何光,也不存在任何物质。
起初达妮卡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她原以为那是被钝器打了以后,会自然产生、带点空洞的剧痛感,但过了不久,她就发现这个头疼跟自己所认知的痛楚并不一样。那种感觉比起被打的痛,更像是有某种未知的力量从脑袋里面往外挤压,想要冲破脑袋而出一样。达妮卡感受到自己的头部渐渐膨胀起来,那股力量巨大得仿佛在她的脑部再也不能抵抗持续的压迫之际,就会把她可怜的脑袋从内而外挤破。
达妮卡不知道该怎么减轻这种奇怪的压力和痛楚,只能尝试一个万用但效果不明显的方法:放空自己的大脑。慢慢的,可能是这方法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达妮卡自己已经习惯了那种痛感,疼痛的感觉就变得没那么强烈了,至少能让她稍微分神观察自己四周的环境。
她立马就注意到眼前的黑暗是源于她闭上了的眼睛,便试图睁开双眼,但这却只是一项徒劳无功的动作——有什么东西绑住了她的眼部,导致她并不能顺利的张开自己的眼皮。
达妮卡这才有点后知后觉的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现在正处于一个闷热的空间内,平躺着,脑袋非常沉重而且疼痛。她尝试大幅度的移动自己的四肢,但这是也同样是徒劳无功的。达妮卡整个人被固定成了平躺的姿势,颈部、腰、手腕、脚踝都被拷上了特殊的枷锁。枷锁是非常坚固的特殊金属,即使天生神力的达妮卡使出自己最大力气挣扎,它还是丝毫不动。
她同时也察觉到右手手腕处在挪动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撕裂的刺痛感。那种感觉就跟自己用血开光印记时的痛感一模一样,明显是割腕的伤口所带来的痛楚。这伤口似乎在被撕裂以后就一直被放置,没有再作进一步的处理。换句话说,就是有人用特殊方法「割」开达妮卡的手腕以后,没有替她把撕裂处的伤口「粘」回去。
穆勒小姐放了我的血?达妮卡作出了这样的推测,但即使顶着头上的剧痛作进一步的深层推理,她还是不明白穆勒小姐为什么会需要她的血。
她又动了动自己的嘴巴。果不其然,嘴巴也被一块柔软的布堵塞了,绑匪还细心的在嘴唇外面多补了一圈强力胶带,现在的她顶多只能发出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而那些发音又长又绕口的法术,例如她专长的「门」的法术,便完全念不出来。达妮卡最后不死心的尝试了一下自己的瞬移能力,毫无悬念的,瞬移在这里也是被禁止的。时间回溯也是同样的情况,达妮卡并不能把枷锁回溯到它未锁上时的状态。
情况看上去似乎很糟糕,但即使有这样的多重禁制,达妮卡还是有最后的逃脱手段可以使用——只要放弃人类的形状,把头部以外的身体液化,她就能够摆脱这些夺去她身体自由的可恨铁块。
只是,要放弃人类的形状让她有些犹豫。达妮卡总有种古怪的预感,一旦她的身体进行过一次液化,她就永远不再是人类了。
这种犹豫加重了头脑思考的负担,令原本慢慢减缓的头疼又开始变得剧烈,甚至还造成了脑袋炸裂一般的错觉。达妮卡还是只能放弃思考,暂时不去想逃脱的问题,先安静的躺着放空自己的大脑尽量减轻痛感。
只不过,没有等到头痛舒缓的那一刻,这个死寂的黑暗空间就传来了细微的声响。那声音似是某种机械运作完成的「叮」声音,伴随着极轻、空气从静止转为流动所发出的风声。紧接着在几秒过后,同一个方向便又传来了硬物碰撞所产生的「碰」声响。尽管这些声音的音量都非常微小,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还是清晰可闻。
达妮卡顾不得头上的剧痛,立即收回自己放空了的意识,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仔细感受着房间内的所有细微变化。在眼睛被蒙蔽的状况下,她现在唯二能感知的触觉和听觉都变得极其敏感,她也会无意识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这两种感官上,试图捕捉那些零散的线索,从而拼凑想象出四周未知的环境。
在碰撞声响起后,这个关押着达妮卡的安静房间里便多出了一种不规律的奇怪声音。那是一阵水声,就是水滴从高处落下,触碰到地上时会发出的「滴答」声音。在水滴声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奇怪的拖行声,达妮卡不能准确的形容那是什么声响,勉强只能说有点像拖行重物时会发出的、重物与地面摩擦而产生的声音。声音里头还带着一丝粘稠感,像是滑滑的液体在平滑的地面上滑过后所产生的细微湿润声响,令人莫名的就联想起被拖动的染血尸体或是肉块,更加刺激了达妮卡在被蒙上眼睛以后、变得极其丰富的想象力。
水滴声跟拖行声的音量都在变化,时大时小。最后拖行声在距离达妮卡还有一小段距离的位置上中断了,寂静的环境里就只剩下不规律的水滴声。
有什么东西带着会滴水的重物进来了。
达妮卡以仅有的线索进行了一些猜测,但这并不足以让她推断进来的人是谁,被拖行的滴水重物是什么。她进一步放松自己的身体,放轻自己的呼吸,试图制造出她仍然在昏迷、还没醒过来的假象,希望可以以此放松对方的警惕,套出更多的线索。
可惜对方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反而是不规则的水滴声在一分钟后,从「嘀嗒」,变化成了另一种「啪嗒」的声音,听上去音量响了,更有一种奇妙的回音感。达妮卡在那一瞬间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紧张起来,但很快她就想通了——声音的变化只是意味着水滴已经不再滴落在地面上,而是滴落在桌子或是其他异于地板的平面上。
「啪嗒」声持续一阵子过后,上方突然传来了异常清楚的「咔嚓」开关声。达妮卡突然感觉到一阵凉风从她的右手臂上方涌入,令她的身体涌起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水滴声的音量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大,清晰得她甚至还从声音中听出了湿润的质感。在这种变化之下,达妮卡终于稍微对自己的状况有了一点简单的了解。
她应该是被固定在一个类似于棺材的箱子内,而刚刚水滴声音量变大还有突然有风进入的状况,就是因为进入房间的人打开了箱子的盖子,让原本属于外界的声音和空气涌入达妮卡所在的空间之内。也就是说,之前她从音量推测出来对方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是错误的,音量在传入达妮卡的耳朵之前就已经先被箱子阻隔减轻了。换而言之,其实早在拖动声停下的那个时刻,对方就已经站在达妮卡的旁边观察她了,而不是她自己所以为的还有一段距离。
新鲜的空气持续涌入,吹拂在达妮卡的脸上。这些凉快的空气里带有浓重、令人难以忍受的血腥味。腥味中还夹带着不少海水的咸味、和腐烂鱼类特有的腐肉气味,混合起来难闻得感觉就像是置身在沿海鱼类屠宰场里的凶案现场一样,令人作恶。
这突如其来的嗅觉刺激让达妮卡的紧张感迅速飙升,熏得她几乎要窒息。情绪的高涨让原本已经戒掉多个月的烟瘾重新出现,逼得达妮卡只能深呼吸减缓情绪,已经顾不得这会不会暴露自己早已醒来的事实。
水滴的「啪嗒」声消失了,紧接着达妮卡就感觉到脸上突然传来一阵粘稠的温热。她敏锐的意识到,原本的水滴声便是来自这些温热的粘稠液体,更恶心的是,这液体并不是单纯的液体,当中还带有什么软软粘粘的,像是肉块一样的东西。达妮卡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明显的冷颤,整个疼痛的脑子都在想,这种呕吐物一样质感的腥臭粘液居然就这样滴在她不能动弹的脸上,然后顺着她的脸部曲线,滑到后方的头发里——她觉得自己快要再次失去意识晕过去,任人宰割了。
出乎意料的,对方打开盖子以后什么都没有做,似乎只是一直从箱子上方静静地注视着躺着的达妮卡。这种注视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久得达妮卡几乎脸上、头发上、身上都滴满了腥臭味。就在达妮卡快要按耐不住液化逃离这个恶心的空间时,这个人终于动了。他伸出自己的手,摸上了束缚着达妮卡的枷锁,但却非常小心的没有触碰到达妮卡任何肌肤或是衣物。达妮卡一度以为对方是想加重拘束让她即使液化了也无路可逃,但在对方完成动作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人或许并不是她原本以为的敌人。
对方解开了她身上的所有枷锁。
在解开枷锁以后,对方就马上带着拖动的声音与水滴声离开了,再也没有任何腥臭的液体滴落在达妮卡的身体上。最后,一切便在一开始出现过的「叮」机械音与「碰」碰撞声中结束,空间又恢复了宁静。
达妮卡呼出了一口长气,紧张感下降了,难受的烟瘾也渐渐慢慢淡去,只余下头上的疼痛依然存在。她想马上替自己的眼睛与嘴巴松绑,但一抬手立刻就察觉到了手腕处被接驳了一条粗管子,顿时明白为什么绑匪在割开她的手腕以后没有治愈伤口——那是因为对方正在持续的抽她的血。
她很干脆的一把拔掉管子,「粘」起自己手腕处的伤口,然后顶着头疼坐了起来,厌恶地抹了一把脸,并撕开嘴巴上的障碍物,扒开眼睛上的布条。之前被乌鸦抓伤的伤口已经在她怪物般的治愈力下痊愈,在没有任何阻碍之下,四周的环境终于清晰的映入达妮卡的眼睛之中。
这是一个充满着高科技的房间,这些科技先进得甚至有点恐怖,不像是还未完全恢复成旧时代科技水平的现代社会会出现的水准。四周有着不同的电脑与荧幕,正在显示着一些达妮卡完全看不懂的数据与符号。这些荧幕与电脑都透过地板上大小不一的管线,连接到她现在坐着的长方形箱子中。错综复杂的线路,与随意摆放的荧幕和电脑,还有天花板上昏暗的光线都使房间看起来异常杂乱。
除了管线,灰白色的脏乱瓷砖上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猩红色的血痕,痕迹一直从箱子的右边延伸,然后中断在一个看上去像是自动门的位置上。
这种情况似曾相识,但不同于在维特家大宅的那一次。这些血痕不是为了引诱达妮卡而留下的,只是单纯的一个对方拖着东西行走过的痕迹而已,并没有任何意思。不过却跟维特家的密封空间一样,无意中引出了达妮卡那猫一般的好奇心,令她想要遵循血迹找出对方的真面目。
在吐出嘴里柔软的布团,胡乱擦干身上的粘液以后,达妮卡便忽略其余所有她弄不明白的高科技东西,专心一意跟着血的痕迹前进。这个房间的白色自动门并没有上锁。只要按下旁边的按钮,随着「叮」的开门声,门便从右边往左边打开。轻而易举的,她就来到了黑暗、只闪着昏暗红光的走廊之中。左边是没有任何通道的雪白墙壁,上面还挂着一幅女子嬉水的古典油画,看来关押她的房间就是这个走廊上的最后一间房间。
达妮卡向血痕延伸的方向、也就是走廊的右边走去。走廊的空间比较狭窄昏暗,除了不详的鲜红红光以外其余什么光线也没有。墙壁上放着一些画,大多都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古典油画,而主题清一色的都是裸露的海上少女,在红光之下显得阴暗而诡异。走廊的天花板比之前关押达妮卡的房间低矮,达妮卡这种一米八二的高个子要是在这里站直,头顶必定顶着天花板,她也就只能稍稍弯下腰走路。
这条走廊很长,达妮卡走了很久都没找到任何其他的门或是分岔的通道,看来关押她的房间跟其余房间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远。好不容易的,才终于在红色的昏暗灯光之下找到了一扇自动门。她低头看了看地上血的痕迹,那个打开枷锁的人似乎并没有进入这个房间,但她不清楚这扇门会不会就是出口,所以最后达妮卡还是停下了自己跌跌撞撞的脚步,靠近门边安静的偷听了一会儿房间里头的状况。
里面传来了一些不清不楚的呻吟声。那些呻吟声音很奇怪,分辨不出男女,甚至还有点带着哭腔的感觉,散发出一丝丝诡异的违和感,令达妮卡十分在意。她尝试推了一下门,发现这扇门跟刚刚她逃出来的房间一样,是自动门。她马上看向墙壁的方向,寻找打开门的按钮,但这回按钮是一个密码锁,并不能像之前那样按一下就能顺利开门。同一时间,达妮卡也发现门上装有一个窥视用的小窗口,在好奇心之下,她便缓慢的推开了门上的小铁窗。
房间内开着柔和的灯,照亮了里头一整排圆柱状的巨大容器。距离门比较远的容器里的液体非常浑浊,看不清里头的状况。相反,距离门比较近的容器里头都是清澈的水,达妮卡能清楚看见被放置在里面的「生物」。
那是一片地狱般的光景,潮水般的恐怖感朝达妮卡袭去。容器内的生物上半身是人类,有男有女,全都被水泡得皮肤肿胀,被捆绑着固定在圆柱状容器的正中央,而他们所有人的下半身、应该是腿部的部分,都变成了一些奇怪的海洋生物特征,最多的是鱼尾,其次是巨大章鱼的下半部分。他们的背部都还长着一对翅膀,有鹰一般的巨大羽翼,也有蝙蝠一样的小小薄膜,但由于被捆绑的关系,翅膀并没有海洋生物的下半身显眼。若不是达妮卡看到了圆柱体容器底下的几片羽毛,恐怕她也会错过这个特征。
而在这些「人」腰部和海洋生物的结合处,还有背部和翅膀的结合处,全都被用红色的粗绳缝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被错误缝补的布娃娃。他们身上还插着一些很粗的输送管,脸上带着一个类似于氧气输送器具的面罩。输送管都是透明的,其中连接着面罩的那一条里头流动的,正是达妮卡非常熟悉的黑色雾状物质——那很明显是她的血,正在被输送进那些「人」的嘴里。而每一次他们吸入达妮卡的血,那些人就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呜咽声,组成起来就是达妮卡刚刚听到的奇怪混合呻吟声了。
人体实验。
达妮卡僵住了,惊愕的情感甚至还盖过了脑袋里隐隐作痛的痛楚,尤其是当她看见这些在容器内的「人」居然还有生命,还能睁开无神的眼睛看向门边的时候。她有些仓惶的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走廊上一副巨大的美人鱼古典画,墙上的画掉了下来,发出了一声巨响。房间内的生物似乎也注意到了门外有人,发出的呻吟声也变响了,杂乱得像是丧尸呼喊的咆哮,似是想要争先恐后的向达妮卡呼救。
这片非人的光景让达妮卡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哆嗦着,突然生出了极度想念雪柔的情感,想念她那软软的怀抱,想念她像是浸泡在水中一样的温柔嗓音,想念她脸上有点虚假的微笑,想念她喊「小达妮卡」的那粉嫩、看起来像是软糖一般的嘴唇,想念她身上矛盾的违和感与亲切感。
但雪柔现在不在这里。
达妮卡疯狂的摸索自己衣服上的口袋,至少希望能看看手机里雪柔的照片减缓思念的感觉,但很可惜她的智能手机不见了,翻遍了浑身上下也找不到。她张着嘴巴喘气,抱着自己突然剧痛得快要爆炸的头,任由口水从嘴角边缘流下。所有的思念全都变成了比之前强烈好几倍的烟瘾,混合了脑袋里快要爆炸的感觉,令达妮卡倍感痛苦。
房间内的呼喊声还在持续,甚至出现了拍打容器的撞击声。达妮卡没有勇气再往里面看,只能立刻把小铁窗关上,阻隔了那些可怕的声响,再大口呼吸令自己平静下来。等到想念的情感与烟瘾都慢慢减缓了以后,她才有力气顶着头疼继续前进。
走廊上的门也渐渐多了起来,全部房间都是建在右边。有些房间里还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呻吟声以外甚至还有恐怖的「嘎吱嘎吱」咀嚼声。达妮卡完全不敢停下来,也没有再在意地上的血痕,只是快速的走过这些可怕的门,务求尽快离开这个昏暗、充满恶心气息的实验室走廊。
「救救我……好痛苦……」
达妮卡急促的脚步停了下来,声音是从右边的房间里传来的,而且是在众多无意义咆哮声与呻吟声中,唯一尚能说出人类语言的呼喊。声音清晰得能清楚分辨出对方是一个年轻、虚弱的女孩子。达妮卡觉得自己心里比较柔软的一处被触动了,她沉默的稍微推了一下右边的房间,发现门没有完全关上以后,便直接打开了那扇门。
这里似乎是废弃物的放置场所,空间极大,而且血腥味浓得难以在里面呼吸。映入达妮卡眼帘的是被堆砌成小山一样的巨大鱼头和人类的下半身,里面还有一些奇怪、长着鱼鳍一样器官的腿部,像是鱼类与人类结合后,生下来拥有深海特征的怪异产物。这些没有生命、被弃置的肉块都已经开始腐烂,达妮卡感到了晕眩与作呕的感觉,对雪柔的依赖与思念又再一次变得强烈起来。
「救救我……求求您……好痛哦……」
声音从尸山旁边传来,不用移开什么尸体,达妮卡便看到一个赤裸、满身是血的黑发少女。虽然对方满头都是血与尸臭味,但还是能看出是一个白净的年轻人,有着东方的外貌。达妮卡不自然的把眼睛移到了她下半身的位置,果不其然,她的下半身同样也被换成了另一种海上生物,是一条沾满血污、鳞片脱落的蓝色鱼尾。她的腰上也有同样丑陋而突兀的粗线缝补痕迹,沾满血污后看上去湿漉漉的头发为她增添了不少水底生物的感觉,还真的有点像是美丽的美人鱼。
如果四周的环境不是尸山而是海边的话,这说不定还真的挺像童话故事的。
「……」达妮卡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之前对于那些在容器之中凄惨实验体的无视,让她总有一种见死不救的负罪感,进而对这个虚弱,看上去活不了多久的少女产生了同情的心理,「……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现在才看到达妮卡的身影,似乎对达妮卡的突然出现感到了些许惊讶。她刚刚的呼喊声其实只是绝望的自我安慰,原本就没有抱任何希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自己的声音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我是十六夜爱海,是来迈阿密大学交流的海洋学学生……」
在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后,突然察觉到什么东西的达妮卡感到自己的血液冻结了,霎那间,她的脑袋突然爆炸了开来,疼痛的感觉马上就转为另一种舒服、甚至有点愉悦的情感,像是电脑终于更新成功并重新启动一样,更新后的大脑运作速度更快。同时达妮卡的脑袋也慢慢的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知识,就像是脑袋里有好几座被埋藏的图书馆,在这一刻突然被挖掘出来,给予达妮卡一个愉快的惊喜。
十六夜爱海(いざよい あみ,Izayoi Ami)名字的发音跟小镜的女朋友伊萨由衣艾米一模一样,很大几率就是小镜费尽苦心过来后想要找到的人,但这并不是达妮卡惊愕、或者说是突然觉醒的最主要原因。
她刚刚才发现,十六夜小姐一直都是在用自己的母语日语说话。也就是说,原本应该不懂日语的达妮卡,居然在无意识的突然之间,就无师自通的懂了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