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作者:LOOKINglass
更新时间:2020-03-08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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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6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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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花公寓位于较为僻静的哈弗莱特街区,处于奥达尔街道、桥街和博物馆大道的三方交汇处。只需往桥街上步行几分钟,虽然两旁仍是林立的双层或三层房屋,看不见任何运河的踪迹,却已经跨上圣格列高桥了。桥街南岸便是选民公园,据说这片地方曾是王子的故居。艾莎在早晨便动身去了公园,在午饭前回到了住处,没有找到安娜的人影便气冲冲地把速写本摔在沙发上,想要工作的心情一扫而空。她试着告诉安娜别去做那种丢人现眼的工作,尤其在那个又老又丑的浓妆艳抹的胖女人骂骂咧咧地找上门之后,大骂安娜这个没良心的人抛下她自己享清福,完全忘记了她把安娜拉扯大的功德。她大声吵嚷着,要安娜继续帮她偿还债务,在艾莎还在比划手语时便挤开她自己闯进了公寓。安娜解释的声音很快就被她的污言秽语淹没,很快房东太太也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脑袋要租户噤声。于是艾莎涨红了脸在维奥拉·南尼普面前指手画脚,激动地张开双臂,冲向玄关的方向,要她马上滚出去,她却说:“我没在和你讲话,滚到一边去!”,于是这下可彻彻底底地激怒艾莎了,她走向自己的储物架,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拧开一瓶煤油便向那喋喋不休的泼妇身上倒去。还不等南尼普从这股刺鼻的气味反应过来,艾莎把点着的火柴举在她跟前,怒目圆睁地要往她的脸上丢去。南尼普真以为这个疯女人要把她活活烧死,虽然一时间吓破了胆,离去的时候跌跌撞撞,打碎了艾莎放在玄关处的相框,却还是骂骂咧咧地,威胁说要报警,要把艾莎告上法庭。她倒恨不得事情干脆闹大一点,好倾泻她漫天的怒火,却不太了解这等窝囊废只是装装样子,“充满着喧闹和狂怒,最后却半点声响也没有。”南尼普没有出现在哈弗莱特区了,艾莎反倒不大甘心,以至于禁止安娜去酒肆工作。她一分钱也别想从阿德勒家得到!事实上并不是她过于小心眼,而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工作过,经济状况已经开始每况愈下了。她和海因斯先生写了封信,说她终于要开始兑现承诺,把今年和他签下的十四幅画作完成,但希望钱款能先打在她的帐上。海因斯迟迟没有回信,她在本地也没有什么朋友,斜卧在沙发上望着盆栽里绿植的间隙她甚至绝望到要跑到法夫的郊区找那个丑陋的白色小男孩闲谈几句。她不能真正意义上的谈话,时常担忧着自己的妹妹当她不存在。事实上艾莎·阿德勒不能直接向她传达哪怕一星半点的复杂情感,她的言语,她的画作,以至于她的手势和表情,这些都不能被安娜看到。于是她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就是被忽视。她踢出一脚,把高跟鞋往天花板的吊灯踹去,砸在地上发出突兀响声。当她要踢掉另一只高跟鞋的时候,门开了。她把脑袋从扶手上滑下去,装出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却忘记她是个盲女,而不会说话的艾莎对她而言几乎等于不存在。于是她坐起来,想要拉住安娜的手。安娜的声音顺着开了一半的门缝传进来,然后是男人的声音,艾莎在这等了安娜将近几个钟头,甚至过了吃午饭的时候,她清楚这些北方人不会和法国佬一样过了饭点便把店铺关起来睡个大觉,但她还是没来由地生气了,因为安娜在她苦苦等待的时刻居然在和男人调笑。为了强调她的怒火,她把另一只脚的高跟鞋踢向了门边。


“怒气冲冲的辛德瑞拉!我认得这只娇小的鞋子属于天才画家艾莎·阿德勒。”


艾莎这才发现跟在安娜后面的正是海因斯,他唇上的两撇小胡子随着他的笑容拱上了鼻翼。“为了找到你我花了好大功夫,还害的自己卷进现金失窃的麻烦中。如果你以为可以不交出一幅画就想逃离我,或者习惯了一声不吭地离开,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你和安娜怎么回事?”她翻开卡片写着。


“我找到这里来便发现只有安娜·阿德勒小姐在家。不得不说她是个挺有意思的人的,你把她关在室内是一件浪费且残忍的事情——所以你懂的,我请她吃了顿午饭。”


“凡漂亮女人你都要约到餐桌上?窝囊废,你在阿伦戴尔没找到铺位?”


“如果你允许我对你的妹妹出手的话。不过我更喜欢瑟希莉娅·贝兰。你认识的,我们在学院遇到的歌手,现在在柏林很有名。我追过她一段时间……”


“你们在说什么?”被晾在一边的安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没听懂海因斯说对她下手那句。这两人习惯于说德语多过艾莎的母语。


“够了。你先把钱交出来。”


“你亲爱的姐姐要对我实施抢劫啦!”海因斯转过头去和安娜讲。“不过晚点我会把她所有的画一幅不落地搬走!咱们没完呢。”


虽然不明白什么是“画”,但她还是被海因斯逗得笑出了声。他笑盈盈地把玩着手上的烟斗,无可奈何地张开怀抱让冲上来的艾莎把钞票从他的上衣内兜里掏出来。原本她只身冲到了玄关处,换上另一双鞋准备出门,突然想到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海因斯,给他和安娜独处的机会,或是出于要一改自己专制独裁地把安娜关在公寓里的做法,她转身便强硬地拉住了安娜的手,一齐走出门去。或许不能说她们是一起的,只是安娜顺从着这个任性妄为的姐姐罢了。她也许会和艾莎说,她欣赏艾莎的任性,但不确定指出这一点会不会让骄傲的艾莎为此抓狂。因此安娜也只是一言不发,在艾莎再次牵起她的手之后陷入满心的狂喜。


据海因斯先生的转述,艾莎点了当地的什锦菜汤,腌驯鹿肉与红洋葱,要了面包和沙拉,喝了凉啤酒却不满意,又开了矿泉水和一瓶红酒,待到服务生装模作样地第一个品尝,告诉这一桌人:酒没有变酸,她也只是浅尝几口,便要了午间特供的咖啡和点心。她很乐于让海因斯为这桌满满的残羹结账,或许只是想要引他生气罢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生气,这让安娜认为艾莎和海因斯的关系非常奇怪。奇怪的人总是很有意思的。更何况海因斯也不是个荒唐无度的人,在艾莎结束用餐后便提到了他要的画作。他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因为他相信他会成就“伟大”,往现实来说,他要更大的名和利,催促着艾莎尝试人物画,把那没有任何感情却被吹上天的冷色风景画抛在一边。“我总得有个模特。”艾莎这么写着。“我要和皮克曼一模一样的模特。”


“真古怪,我上哪儿找你要的怪物?”海因斯先生一拍大腿就叫了出来,引得其他客人对这位德国人侧目不已。“我会去找一位的。鱼市的老板怎么样?或者酒肆那个和毛熊一样的掌柜……比尔博的贫民窟里还有个吵吵嚷嚷的胖女人,和帝国的扩音器那样响亮地说你的坏话。我想你只有对你恨的人才有强烈的感情吧?拿她当模特没准能获得大成功。”


“你没必要这么刻薄。”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海因斯说完了恶劣的话,泄了火,叼着没装烟丝的烟斗,环抱着双臂把自己压进椅背。“你想要画人物画的时候再说吧。我得花时间在街上转转,为你这个固执的家伙打通人脉。如果我带了一幅你的作品,我就会前去奥斯陆让那里的人都知道你。可是现在我们的手头一张也没有,而你因为自己的生活方式更是不可能把自己的画作扣住不变现。艾莎,看来你生来就是要不断画画才能活着的。”


“你现在就得回去给我工作。”他下达最后通牒了。“不然你就是要把我们两个都逼死。”


海因斯摇身一变成为强硬的监工,顺势和艾莎交换了在公寓的电话号码。安娜想这倒好,在电话那头无论海因斯先生如何尖酸,艾莎都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除了挂断电话也没有任何表达的方式。不过她还是太小看艾莎,她只是把听筒放在一边,就继续干自己的事情去了,任凭海因斯在另一头喋喋不休。这个发明显然不是为哑巴准备的,所以她也有理由对这个发明极尽不友好之能。即使画室只是从合并书房的客厅中辟出来的一块地方,连门扉都不曾拥有,安娜却永远走不进去。她写了便条告诉海因斯来看他完成的画作,他只是重复的说:“不行!这不是杰作!”一幅也没有打包带走。惯例上他会和安娜闲聊几句,然后故意把他为什么不收走艾莎的画的理由说的很大声,直到艾莎把笔杆掰断,混合着过于粗壮没给她掰断的笔就劈头盖脸地朝她的金主扔去。不过最近没有了。他只是说“抱歉,安娜”便匆匆离开,任由这个被固执画家囚禁起来,却派不上任何用处的女孩不安地揉搓着自己的裙子。事实上那是艾莎给她挑选的,安娜对颜色没有概念,却摸得出来上好的塔夫绸和法兰绒。在她需要专心工作的间隙,安娜就会让克里斯托弗带她去加雷利亚家继续她的职责。即使是冥顽不灵的克里斯托弗也认得出来发生在安娜身上的变化,在他令人尴尬的夸赞声中,安娜想起来那个一声不吭的姐姐强硬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用柔软的笔触和满溢香气的脂粉细细雕琢。于是她做了出格的事情,她抚摸了艾莎的脸庞。她的掌心稍微一动,便从脸庞的左侧摸到了右侧,拇指刮过了艾莎柔软的嘴唇,从中吐出了一丝甜腻的叹息。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她顺从地让安娜摸过面颊上的颧骨,挺拔俊逸的鼻梁,随着手指触摸到她的眼睛,毛茸茸的东西上下翻飞,她敏感的眼睛在其下不停跳动。那挠的安娜很痒,于是她就诚实地轻轻微笑起来,抚摸她柔软的,如水一般流淌下去的头发。尽管她不可能看到艾莎·阿德勒的面容,她还是痴痴呆呆地说:“你真美。”她感受到艾莎在她的掌心里微笑,那只冰冷细嫩的手攀附上她的,将它挪到了自己的唇边。


安娜没有去问那个吻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挠了好一会儿手掌上艾莎吻过的地方,似乎她的手被某种过于轻柔而温暖的东西烙出了痛痒难耐的伤疤。小孩子可看不懂她在扭捏什么,奥拉夫吵嚷着便拉着安娜的手一起跑走了。她问奥拉夫这片地方算不算得上漂亮,过于习惯自己生活环境的男孩儿不明白什么叫美,只知道哪儿的河流可以摸鱼钓虾,哪里的树林里有兔子洞,他只在意有趣的东西。如果有趣也和美一样的话,他向安娜打包票,法夫人迹罕至的郊外是一片美丽的地方。她会和艾莎建议来此地取景。至少,她想为艾莎的画派上什么用场。更何况她是个不甘落寞的女人,对于安娜抛下她,自己去享受法夫的阳光这件事想必是十分难受吧。她想到这里只剩下对艾莎的愧疚了,毫不在意这一切的起因皆是艾莎的性格缺陷。


直到奥达尔和博物馆大道所有的路灯全数亮起,克里斯托弗才踩着缓慢的步子送安娜回去。这里对满腹激情的男与女并不是十分友好,因为灯光太亮了,点亮了来往路人的灼热目光,使他们成为不速之客,这也点亮了爱侣们的羞耻心,以至于越明亮的街道,在夜晚的风化就越是良好。犯罪也是同理。不过在安娜的万古长夜中这似乎没有任何影响,想到这里,克里斯托弗的胆气缓缓壮大,看向持着手杖的安娜,因为只穿了日间的套装,她在苍凉的夜色下揉搓着自己的胳膊好感到暖和。对于她这样不需要牵着别人的手也能认得出路的盲女而言,她的坚强是一件让人苦恼的事情。克里斯托弗也只能把手放进口袋,把自己狂跳着的心脏安安稳稳地放在胸膛里。在没有设置路灯的桥街路段,哈弗莱特地区应验了它“一半光明”的寓意,他们终于走向巨大的阴影,温暖的气流和克里斯托弗身上的牲畜气味一下子冲到安娜的脸颊前,她想要躲开,没有逃过魁梧的克里斯托弗的怀抱,手杖骨碌碌地掉在了地上。他挤上安娜脸颊的大鼻子怪异地接连喷出灼热而腥膻的气体,坚硬的胡茬扎在她的唇上直叫人难受,但还没有等到安娜呼叫出声,他的嘴唇就堵上她的,在窒息的空档,那条滑腻的,毫无经验的舌头笨拙地塞到她的嘴里,似乎是把一条腐烂的鱼塞到得罪了海盗的可怜虫嘴里,她除了想要呕吐便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一时间连如何呼吸也忘的一干二净。她锤他的肩头,拼命地把头颅往后,往两侧掰去,几乎是哭喊着求克里斯托弗放开她。小伙子没有想到他的激情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安娜匆忙用袖子擦着嘴边的口水,甚至往地上吐了几口。安娜请求他把手杖捡起来的话重复了好几次他才听见。


“不应该是这样。”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男孩,抓着手杖不愿还给她。


“你不感觉这样很无礼吗?”


“你以前从不和我,和那些在你身上揩油的痞子们说这些话!无礼?你和那个傲慢的哑巴学坏了吗?我就不应该告诉她你在哪的!”


“她是我的姐姐。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克里斯托弗。”


“你现在就和我回比尔博区,回到南尼普妈妈那儿去!”他抓住安娜的手,安娜却狠狠地甩开。


“你凭什么决定我该去哪?你以为自己是谁?我就要呆在这里!”


“随你的意吧!”


克里斯托弗大步离开了她,安娜刚想把她的手杖要回来,却听见木头丢进河水中的愚笨声响。她握紧了拳头,却打不到任何人。于是她展开手掌,在自己嘴边聚成筒型,大喊着艾莎的名字,希望她听见了能下来接她。克里斯托弗听到她呼喊艾莎,原本想要在那个哑巴面前比划几下,把她吓得嚎哭出声音,治一治她的哑病。他想到安娜说的那个经常和她出双入对的德国男人,突然觉得有些心虚。而据南尼普所说的,艾莎差点把她杀掉的添油加醋的故事,让克里斯托弗觉得那个又哑又疯的女人指不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便转身逃跑了。


“谁在这儿大喊大叫的?”房东太太从窗户中探出脑袋来了。安娜认得她,虽然艾莎在这里住下有一段时日了,却对自己的房东一点也不了解。安娜倒是很快地与她结识,得知她的丈夫死在了世界大战里。尽管她每天都会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重复了很久的关于自己丈夫的回忆,安娜还是会耐心地听着。于是房东太太觉得安娜是和姐姐截然不同的正派女人,若不是限制于该死的法令,安娜早就能摆脱自己败类一般的姐姐了。她倒十分愿意把安娜引上楼,前提是安娜在后面走着的时候不要抓破她那件腐朽但却被当作宝贝对待的过时睡袍。


“我都和她说了不要再带男人来了!”房东太太突然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地板在她们头顶上尖叫,安娜只听见海因斯用颤抖的声音喊着“瑟希莉娅!瑟希莉娅!”其他的陌生语言就是她听不懂的了。房东太太先是猛敲艾莎那间公寓的门,“难道我这个老人家就不能过上半天安生的生活吗?”她催促安娜赶紧开门,也不知是急于消灭或者是期待撞见某些有伤风化的事情。如果真是那样,安娜也不会允许一个外人对艾莎说三道四。“我能解决的,请相信我。我一定能解决的。”她要房东太太先回去。


“你一个盲人能解决什么?”


“我能解决。”她坚定地说着,不容置疑。她听见瓶子被打破的声音,是油的味道。海因斯居然细细地抽泣起来,他的眼泪里有盐和酒的味道。“您必须回去,即使真有什么事情,那也和您无关!”安娜的神经越发紧张了。


“和我无关?这是我的房子!”


“和您无关!它总不会烧起来吧?”


“它最好不要烧起来!不然我就诅咒你们两个小姑娘下地狱!”她不满地咕哝着离开,其中含混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污言秽语,还是不要听的太清楚比较好。安娜马上转过身找钥匙开门,却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真该死!她欠身马上捡起来,画架被撞倒发出的巨响从门缝里传出来,让她全身一震。以至于打开门时差点要随着门一起倾倒——安娜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闻出混乱的味道。酒气,脚边颜料的刺鼻气味,画布被扯破,纤维被释放到空气中传来的味道,艾莎的香气中充斥着酸涩的恐惧气味。她拍着地板求救,而喝多了的海因斯抱着被撕扯的衣衫不整的她又是哭泣,又是亲吻。艾莎发不出任何声音,一个劲地挣脱,反倒让挫败的海因斯更加痴狂。他要她唱歌,他把她当做了瑟希莉娅。但艾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海因斯就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狂热的牙印。


“海因斯先生?”安娜呼唤着他,期望能唤起任何理智。第三者的加入让醉酒的海因斯慌起神来,正是他扭过头观察安娜,也把她当作瑟希莉娅的间隙,艾莎抄起了他扔在地上的酒瓶,朝他的脑袋打去。接着是血和酒的味道,在酒肆工作的安娜非常熟悉这些,像每一次经历这些斗殴事件一样,她惊呼起来,然后马上呼喊艾莎的名字。“艾莎?你在哪,有没有受伤?你还好吗?你在哪?”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呼喊也越来越焦急,直到她听见翻动的声响,赤足在地板上奔跑的声音,艾莎身上的苦味诉说着自己的惊魂未定。情绪是有味道的。她捕捉到的艾莎叹息中的甜蜜气息,或许只是她的呼气把安娜皮肤上流动的味道吹进了鼻子里而已。那也许就是——艾莎抱住了她,随着颤抖,她的泪水流淌在安娜的肩头,格外滚烫。安娜的任何安抚都得不到回应,只有艾莎止不住的哭泣。没事了,艾莎,我在这里。她把安娜抱的更紧。她的无声哭泣简直要把安娜的所有坚强击溃,为什么受了伤痛却连叫喊也做不到?她悲鸣似的呼吸简直要把安娜的胸膛给撕裂。于是不等安娜确认那甜蜜的气味究竟是由谁发出,那味道是不是“爱”,她没有心思去衡量这些了。她亲吻了艾莎的脸颊,顺着她湿润的泪痕亲上眼角,把她的泪滴吻干净,让它们的苦涩蔓延上嘴唇,却盖不住更加浓烈的香甜气息。艾莎也顺从地让安娜亲吻着、反复抚摸着她的脸颊,剐蹭着她的耳朵,她柔顺的头发,贴上她纤细的脖子,让安娜将冰凉的鼻尖凑上去,细细嗅着她所有的香氛。也许是一丝理智尚在,她没有冲动地说出“我爱你”等引人误会的字样,几次轻吻都绕开了让人魂牵梦绕的嘴唇。她只能装作有意无意地用手指触碰到它来代替,接着内心里升起某种可怕的满足感。艾莎紧紧地抓住了安娜的手,力气大到似乎这辈子都不想要再放开。她领着安娜进入了自己的卧室,在反复确认过门已经锁好后,她牵着安娜来到床边。或许安娜早就该想起来,她可以时刻保持理智,但恣意妄为的艾莎不会。她欣赏艾莎这一点,并理应一直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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