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

一座茅屋，幽竹掩映。

屋中，毛笔蘸饱了墨汁，缓缓而动，字迹遒劲，凛然有剑意，几乎将那宣纸戳破。

“侠。”

“阿善。”

写字的老者面目慈和，轻声一唤，身后默立多时的少年登时一应:“爹爹，孩儿在。”

这少年身形瘦弱，眉目清秀，有种傲然不屈的气度。

老者问道:“孩子，你天生经脉淤塞，也无神伤之态，只是为不能除恶扬善，偶尔叹息。为父今日问你，‘侠’字何解?”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阿善脱口而出。

“哈，天下不平之事如尘似沙，你管的了么?”

阿善的心先是一沉，接着便是愤慨，难道当年的九江潜龙，被迫退隐后就失了原本的志气吗?

“爹爹!”

老者淡淡一笑:“你莫急，你说的话很对。可世上之人，有几个练武，难道他们就不配成为侠客吗?”

阿善一怔:“这……”

“孩儿，只要心存良善。遇饥渴之人，施以一粥一饭;逢误入歧途之辈，导他入以正途;这便是侠了。”老者道。

阿善顿悟:“所以爹爹叫我去城中善堂帮忙，就是让我看看世间百态，领悟侠义之道?”

老者微微一笑:“傻孩子，你心中那股不平之气，可消了么?”

阿善一低头:“孩儿受教。”

“好了，善堂的人还等着你呢，别迟了。”

阿善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老者凝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喃喃道:“痴儿，当侠客哪有那么容易。只是心存善念，总不会吃亏罢了。”

离城东，一座青灰色的砖房立着。

当今天下大乱，有不少孩童被抛弃，好在离城城主心地仁善，建了这座善堂，使他们不必忍饥挨饿，颠沛流离。

这时阿善进了善堂，举目四顾，只见少了一人，问道:“小九呢?”

“又逃出去啦!”一个擀面的老婆子答道，“那就是个魔星，天生的坏肧子，三天两头地……”她还没絮叨完，阿善就不见了踪影。

“大娘，求求你给点钱吧，三天没吃饭了。”

七八岁的小乞丐拉着妇人的衣角，挤着眼泪，声音弄得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哀求着。

“去去去，臭死了，快点滚开!”

“好心的大娘，赏个一文两文的吧——”

“滚!”

那妇人一声暴喝，小乞丐身子一缩，仿佛十分害怕，眼睛滴溜溜直转，握紧了拳头——

妇人的钱袋，已经被她暗藏的小刀割开了。

小乞丐溜到胡同里，张开拳头，见只是几枚铜钱，暗骂一声:“呸!你个老太婆，兜里就这点钱还这么凶!”

此时，包子铺传来阵阵香气，小乞丐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口水直流，她都饿了一天了，几枚铜钱虽然少，买几个包子还是够的。

她迈开脚步就去那包子铺，前方撞出一个人来，对她冷冷一笑:“小九，又得手啦?”

那人身形高大，是这条街有名的地痞无赖，小九勉强一笑:“高老大，您今天真是比昨天更威武了!”

高老大不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

小九知道他的意思，笑得更讨好:“高老大，我看您今天贵气笼罩，去赌场一定通杀四方，大大滴賺钱，这几文钱就当赏了小的——”

话还没说完，高老大一脚过来，踢在她胸口。

登时，她脸色青白，连呼吸都费劲，知道高老大心情不好，赶紧把钱双手奉上，溜得远远地。

可溜的再远，也闻得到那包子的香气，“该死的老板，你那包子弄那么香干嘛!”

“饿了就回去，赖人家包子干嘛?”一个声音响起，小九抬头，见阿善满脸责怪之意，站在街口。

小九正要说自己死也不回去，突然听到有人叫卖冰糖葫芦，改口道:“你叫我回去也行，买串糖葫芦给我吃!”

“不行不行，上次你吃了块桂花糕，就一直说善堂的饭不好吃，闹着要出去。我不能惯着你的嘴，快跟我回去!”

小九气得冒火:“小气鬼，小气就小气，还找借口。”

“你真是不知好歹，你看看你，浑身脏兮兮的，回去洗个澡。”阿善捂着鼻子说道。

“我就是脏!”小九最恨别人看她不起，扯开嗓门叫道，“我脏得像老鼠一样!善堂里那些残废，屎尿都要人伺候，我宁愿和老鼠在一起，也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

“你!”阿善气得说不出话来，善堂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因为残疾被丢弃，阿善对他们很是同情，小九出言侮辱，他自然恼火。

小九眼睛瞪的大大的，咬着嘴唇，一脸倔强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