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自己和丽兹相遇的故事，闪灵话锋一转：“博士，你可知道，洛伦佐·南丁格尔遇害的缘由？”

“是因为雅法空难吧——”博士在脑海中快速检索，“十四年前，卡兹戴尔航空公司一架客机起飞后不久坠落在雅法港，机上两百多人无一生还，国际舆论大哗。洛伦佐州长启动空难调查程序，不料还没调查出结果就遇害了。”

“博士的记性真好，”闪灵点了一下头，继续讲述下去，“震惊世界的雅法空难发生后，阴谋论的说法不胫而走，甚至有人认定是卡兹戴尔当局一手制造的空难，雅法州长洛伦佐·南丁格尔就死在被煽动的群众手中……随后卡兹戴尔内战爆发，那起空难的后续调查也不了了之，毕竟，空难死亡人数不过是内战伤亡数字的一个零头。我和丽兹长大后，便私下调查那起空难。可惜还没查出眉目，丽兹就失踪了……直到这次来到罗德岛，借用图书馆和档案室的资源，才有了新的线索。”

“敢问闪灵小姐有何发现？”

“官方说法是在飞机残骸中发现了源石起爆装置，但究竟是谁把炸弹放上飞机的，卡兹戴尔当局和反对派互相指责，却都拿不出关键证据。出事航班是卡兹戴尔航空公司KJ237航班，10月7日从切尔诺伯格起飞，经停雅法，终到龙门。我核对了旅客信息，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有一位幸存的乘客，大家都认识——特蕾莎……”闪灵冷不防道出了博士的本名，众人顿时哗然，“那个时候特蕾莎女士还不能叫博士，只是一名在巴别塔见习的研究生，我没说错吧？”

“对，”博士却还能沉得住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其实那趟航班，目的地是雅法的乘客很多，因此幸存者不少，遇难的多数是从雅法去龙门的旅客。”

“确实如此，但是特蕾莎女士和其他雅法下机的旅客不一样，”闪灵从怀中掏出了几张泛黄的旧报纸，起身走向门口展示给众人，那是当时卡兹戴尔媒体对空难嫌疑犯的报道，“是当年警方的重点怀疑对象。”

此言一出，大家的议论声音更大了，凯尔希做出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喧哗才渐渐平息。博士慌忙辩解：“我只是受到怀疑而已，当地警方很快便因为证据不足撤销了对我的调查。而且……你这些报纸是从罗德岛图书馆找来的吧？我若是做贼心虚，怎么会允许自家公司图书馆存放对我不利的资料？”

“说得好，这几份报纸还真不是在罗德岛图书馆找到的，是当年我和丽兹自行调查空难时收集的。”闪灵把报纸扔到茶几上，又提步站回博士面前——正是方才拔剑对峙的位置。

博士感到方才是自掘坟墓了，慌张间抓起报纸，定睛看了看报头，倒又觉得找到了辩解的凭借：“这都是十四年前的报纸了，罗德岛才成立三年，没有这种资料也不奇怪……”

“是呢，不奇怪，”闪灵顺着博士的话继续往下说，“罗德岛图书馆一百年前的新闻资料都有，偶尔缺个一年半载的报纸好像也根本不算什么事吧？”

再愚钝的人都能嗅出这番言语充满讥讽的味道，何况博士本来就是个敏感的人，正觉难堪之际，闪灵俯下身子，敲了敲报纸上刊登的出事航班行程图，注视着博士的眼睛：“但还是有件事很奇怪，烦劳博士解答一下我长久以来的困惑：为什么这位乘客——特蕾莎女士的托运行李登记信息是从切城到龙门，在雅法下机后却没有回去？”

博士仍然努力回应：“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我确实是计划从切城去龙门，但是那天抵达雅法后，突感身体不适，就在候机楼的咖啡厅小憩一会，没想到一睡就是五个小时，醒来就看到机场屏幕播放航班失事的消息。可能是老天有眼，让我躲过一劫。”

“如果不是查到你的导师伊内斯教授出席雅法世界神经药理学大会的新闻，我差点就信了你这番说辞，”闪灵不依不饶，“事情真那么凑巧？凑巧你跟着导师出差雅法开会，凑巧你和导师的机票分开买的，凑巧你买了KJ237航班的全程票，凑巧你错过登机前往龙门，凑巧去龙门的航班上坐满了罗塞塔公司的科研班子，凑巧罗塞塔是巴别塔的最大竞争对手——当时那两家业内巨头明争暗斗水火不容，甚至出现一家出席会议另一家就会抵制会议的情形……”

“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呀，真的……”博士如坐针毡，费尽力气辩白，“事后我接受过警方的调查，也已经证明我是清白的了，相同的话没必要再重复。你这么在意机票问题我可以解释，因为当年导师临时决定带我出差，我的机票是后来买的，当时同一航班切城到雅法的机票已经售罄，不得不买到龙门。并且我在机上提出了在雅法提前下机，也办理了相关手续，但不知道为什么后台没有记录。”

“那为什么前面你不说，硬要编一个错过登机前往龙门的借口？”

“那不是借口，那是真的！”博士几乎要跳起来了，“去雅法之前，我在学校和公司之间疲于奔命，抵达雅法后，托运的行李还没到，我就想喝杯咖啡提神，不料竟然睡过去了！”

“你亲爱的导师为什么不叫醒你？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不叫我？从来只有导师使唤学生的份，哪有学生要求导师为自己做这做那的？”这位当年的好学生看来对这问题颇感头痛，扶住了额头。

闪灵却毫不表示体谅，目光愈发犀利地盯住她的怀疑对象：“特蕾莎女士，为什么前面你还口口声声表示自己计划从切城去龙门，被揭穿后才说在机上提出提前下机？如此前后矛盾的说辞，只有卡兹戴尔的白痴警察才会信吧。”

“都过去那么久了，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那些事情都是你追问了我才想起来……”

“哦？从骇人听闻的空难中逃过一劫，这种事情正常人一辈子都很难忘吧，博闻强记的博士居然会忘记关键细节，难不成是选择性失忆？”

闪灵决定不再听她支吾，再次捏紧法杖的柄，就在正要用力时，却感到衣角被扯住了。她略略垂下视线一瞥，却发现那是爱丽丝。

博士见她又要抽剑，紧张得额头都湿透了，深吸一口气，赌咒似的说：“我这辈子经历的生死太多了，一次空难不算什么。闪灵小姐，你想为丽兹家人查明真相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你真的找错人了。明确地告诉你，那起空难不是我干的，我发誓。”

闪灵还想说什么，夜莺却开了口：“放过博士吧，我相信她。”说着，她竟然不顾凯尔希阻拦，踉踉跄跄走向闪灵。

“丽兹！”闪灵急忙伸手把爱丽丝的主人揽入怀中。

夜莺就势轻轻拨弄起黑恶魔的白色长发，神情一如既往的安定：“大概是直觉，我相信，博士不会害我，也不会谋害那些无辜的人。”

爱丽丝配合地蹦上闪灵的法杖，这剑更没法拔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