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已经睡下了，你也该休息了，闪灵。”临光给丽兹盖上被子，清理和包扎创口花了不少时间；而就某种意义而言，此刻闪灵的状态并不比病床上的那位好多少。

“我没事，丽兹她……怎么样？”闪灵想起身探望，身体却不听使唤，僵在原地。

“初步处理了体表，我对她施了急救法术，再喂了一点汤，应该可以恢复一些元气……”临光再三斟酌措辞，“起先我以为她只是单纯的虚弱加外伤，检查下来却没有那么简单。虽然没发现明显的体表结晶，但是存在疑似矿石病的感染征象，此外……双下肢无力，腱反射消失。”

心里被重重扎了一下，黑恶魔更加憔悴，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知道了，接下来还是由我守着她吧。今天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真的辛苦你了。”

“请不要这么说，”临光拍了下闪灵的肩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虽然你不讲，但我看得出来，她是你非常重要的人。如果是我要救自己在意的人，哪怕你不认识那个人，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帮我的，对吧？”

“嗯。希望今天没有吓到你……”闪灵说话声音更小了，“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怒火，明明大家都是医生……可是当我撞见他们，就再也无法冷静……”

“我明白你不是嗜杀之人，那么做事出有因。而且今天的情形我也看到了，要是那些人还有一点点身为医者的操守和自尊，她也不至于会这么悲惨……”临光说着，自己开始哽咽起来。随后，屋子便陷入一片死寂。

尽管当上了巡回医师，闪灵并不像科班出身的同行那样喜欢用笔记录，特别是病历，但是如今，不做笔记不行了。跟重新拼一遍“纯白地狱”相比，把拼图零片背后的信息逐一读取、记录再按时间线整理，显然是一种更有效率的操作，何况，那些信息似乎也并没有完全按照拼接顺序来排列时间线，但让人不安的是，一些零片后面的信息没有明确时间点，而且内容凌乱、破碎……

针眼、结节、淤斑、糜烂、溃疡……丽兹皮肤上的这些，不太像是拷打造成的，至少不是常规的肉刑；极度消瘦、贫血面容、夜间盗汗、午后发热……应为长期慢性消耗疾病所致；双下肢无力、腱反射消失……高度怀疑神经系统病变；反应迟钝、动作迟缓、记忆障碍、情感淡漠……需进一步观察精神状况。

闪灵逐一记下那些病症，然后摩挲着拼图零片。那只从牢房一路跟过来的蓝鸟正歪头盯着她，看样子解谜的线索近在眼前。

“加入赦罪师的第12天。我们在研发矿石病的阻断药物，就像艾滋病阻断药一样，即便源石进入人体，也可以在一段时间内通过服药阻断源石与体细胞的融合，最终预防矿石病。但是源石和HIV的致病机理大相径庭，药物研发难度更高。闪灵，祝福我们早日攻克难关吧！

“加入赦罪师的第28天。研究所现有三种用于阻断源石的候选药物，我改良了它们的制备方法，还改进了原有的废气废液收集装置，避免造成有机磷污染。院长说我的加入给项目组带来了新的气象。

“加入赦罪师的第47天。我合成了一种氮芥类药物，尚未命名。它对体内源石生长有显著抑制作用，但是对动物机体毒性太强，会导致皮肤和骨髓损伤。我认为对此种药物的研究和开发需要慎重，至少现阶段它的副作用远远大于它的功效，不具备临床应用价值。

“加入赦罪师的第50天。每天不是实验室加班加点，就是去治疗送过来的危重病患，不过我习惯了。特别是攻克那些疑难杂症，特别有挑战性和成就感。院长传授了我一种绝妙的治疗法术，可惜拼图太小，记录不下……要是能当面教给闪灵就好了，这样就能救治更多的人。

“加入赦罪师的第81天（追记）。爱丽丝死了。我现在才知道实验室里为什么会放个鸟笼，原来是用于检测空气中有害气体浓度。可怜的爱丽丝！而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病床上了。为什么会出现意外？明明一切都严格按照实验规程来的……

“加入赦罪师的第82天。大家说我也吸入了一些废气。昨天还不明显，今天我开始咳嗽、哮喘。院长亲自给我做了检查，说我的问题不大，叫我先休养几天，等恢复了再去实验室工作。希望不会耽误研究进度。”

“雨，要下雨了……”丽兹呢喃着。自从获救以来，她一直卧床，极少说话，即使口唇干裂、手脚冰凉，也不会主动提出饮食和保暖需求。闪灵闻声凑过去，却看到丽兹全身寒颤、额角渗出细汗。

“难受吗？”闪灵把湿毛巾覆在病人额头，尽量不让自己心中的痛楚通过言语流露出来，“难受的话可以叫出来，不要忍耐……”

卡兹戴尔少有的雨季开始了。淅沥的雨声如此悲哀，落在破旧的窝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