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赦罪师的第83天。院长让人拿来了针剂,说是可以治疗那天的气体中毒,必须天天注射,我却不知道他们给我注射的到底是什么。虽然这针下去我的咳嗽确实好多了,却出现恶心呕吐,感觉有点不对劲。不管那么多了,还有伤员在等着我呢。
“加入赦罪师的第88天。今天也是咳醒的,针剂似乎只能暂时缓解一些症状,药效持续时间短。我不太敢要求增加剂量,这种药的机理不明,每次去问药的情况,他们个个闪烁其辞,不懂到底在隐瞒什么。
“加入赦罪师的第97天。今天他们送来4名士兵,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出现了咳嗽、咯血、呼吸困难的症状,与其说是伤员,不如说是病人。我看了他们的肺片,都表现为双肺渗出性病变、病灶弥漫分布,此外结核杆菌阴性——都和我很相似!
“加入赦罪师的第98天。我去问院长,为什么那些士兵的呼吸道症状和我那么相似,为什么他们在战场上会受到这种‘伤’。院长有些生气,叫我不要乱猜,但我真的觉得非常可疑。希望真相没有那么残酷……
“加入赦罪师的第104天。今天的伤员更让人触目惊心,除了前述呼吸道症状,身上还有多处糜烂和溃疡。凭我的经验可以判断,那不是机械损伤,而是化学药物中毒——确切地说,像极了我合成的那种氮芥类药物。我非常悲伤、痛苦、羞愧和愤怒……
“加入赦罪师的第111天。送过来治疗的士兵越来越多,都是那种呼吸道和皮肤损伤。我岂能坐视不理?趁明天院长来研究所巡视,我还要找她问个清楚。闪灵,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你一定要帮我追查下去!
“加入赦罪师的第112天。院长警告我不要追查,她说新药研发已进入关键阶段,发表论文和申请专利时会把我列为项目第一人,让我享受殊荣。我拒绝了。院长又威胁关我禁闭,于是我自己走进了禁闭室。他们没有搜身,我把事先藏在裙子里的拼图带进去了。
“加入赦罪师的第113天。禁闭室里面连张床都没有,也没有上厕所的地方,我借着昏暗的光线,默默拼了一晚上拼图。院长说只要我服软就放我出来。可是,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不能违背医者的良知。闪灵,换成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吧?”
原以为良师益友,不想是国贼小人;没倒在敌寇炮火,却惨遭同胞毒手……
手握着几枚拼图零片,闪灵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除了拯救丽兹的当天没能控制住泪水,平时她一直收敛着负面情绪;现在回想拼图上的那些只言片语,不由得悲从中来。
“闪灵,你没事吧?”临光轻声呼唤自己的同伴,她这才回过神来,“好几次看见你躲着夜莺的视线,面对拼图独自神伤……我知道那一定勾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但是,请不要总是一个人默默承担。你是指引我的光、是我的同伴,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黑暗、面对痛苦。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吧,拜托了!”
见骑士的眼角同样泛着泪花,闪灵不由得动容:“对不起,我习惯把太多事情闷在心里,让你困扰了……这段时间,你经历了太多,比我更需要调节,可我却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又怎么能向你开口呢?”
“我已经好点了……”临光吞吞吐吐,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托人打探了故乡的消息,喀戎老师代表卡西米尔试图跟乌萨斯媾和是真的,他晚节不保的传闻也是真的……纵观现在的卡西米尔,就算有十个年轻时候的喀戎老师,恐怕也难以挽回局面,更屈辱的城下之盟还会继续签下去……我也曾有意无意地有所发觉……但直到真相第一次在我面前被揭露出来,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从小到大,信仰的、追求的东西,居然是那么的,不真实……”耀骑士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玛嘉烈,”闪灵抱住了泪流满面的临光,罕见地叫着她的本名,“也许你信仰的东西是虚假的,可这份信念绝非伪物——你向往骑士精神,向往国泰民安,就算这个国度的躯壳和灵魂早已不可救药,但是我想,你渴望造福民众、消除苦难的心意仍旧不会变。”
说到这里,闪灵抬起头,伸出手为对方擦拭眼泪:“生存在这个荒谬的世界,我们需要更多的勇气。”
“谢谢,光是这些话对我的帮助就很多了……”耀骑士紧紧拥住身前这片光,“我很庆幸,至少还有你是真实的,还有你在指引我继续前进。”
“曾经,我追随着一位身影辉煌的人,直到那光芒在阴谋中消散。”闪灵一面说着,一面暗下决心:这次,这光芒,将永远绽放、永不泯灭,哪怕要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也在所不惜……
“加入赦罪师的第114天。在黑暗中看见了爱丽丝,她朝我飞过来,我喜极而泣。有她陪伴,我在牢房里也不会孤独了。
“加入赦罪师的第117天。这几天没有打那个针剂,我咳嗽得越来越厉害,胸闷气喘,全身疼痛、发冷。院长在门外说只要我认错就给我打针。我不肯,她便决定不给我吃的,只给喝水,说要看我能撑到什么时候。
“加入赦罪师的第118天。绝食第一天,第一次感到胃疼得那么厉害。以前也听闪灵说贫民窟的孩子经常吃不上饭,饿个一两天更是司空见惯,我现在才知道一天吃不上饭有多难受。闪灵以前也受过这种罪吧,对不起,以前我对你们的帮助还不够……
“加入赦罪师的第119天。绝食第二天,已经没有站的力气了,而且开始咯血,这样下去我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爱丽丝看起来非常不安。或许我该做好和闪灵告别的准备,请原谅我……
“第120天。绝食第三天,咯血,呼吸急促,头晕恶心,肠胃痉挛,全身疼痛、乏力……再见了,闪灵。
“第121天。绝食第四天,咳……闪灵……再见……
“第123天(追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插了很多管子,动弹不得。院长说我昏迷两天多了,她劝我继续跟她搞研究,我不答应,她说这样下去我会死。如果活着是去干那种肮脏的勾当,那我宁愿死。
“第124天。院长给我注射了缓解病痛的针剂,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摇摇头,然后自己把身上的管子拔了,想回牢房。但是我根本没力气起身,直接滚下了床,最后他们把我拖进牢里,又给我上了镣铐。这次他们给了点吃的,两片面包,但我现在吞咽都很费力。
“第125天。从病房回到牢房,就像刚浸过热水的手浸在冷水里会感觉更冷一样,现在更难受了,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院长是故意的。但我不能屈服,如同小鸟爱惜自己的羽毛,我也有我爱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