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呻吟了一下，声音虽然很轻，还是被闪灵捕捉到了。只见一条黑蛇缠在夜莺手臂上，在她手上留下一道伤口。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群蛇的幻象之中，原来还有一条是真蛇。

“丽兹！”闪灵想冲过去，却被临光和爱丽丝拉住。最让闪灵揪心的事情发生了：夜莺双瞳泛出红光，拄着法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很好，夜莺，”阿克索兴奋地观赏着眼前的一切，“夺回你的灵魂和身体吧，夺回你失去的一切！你将清除自身的罪孽，免于病痛和苦难，长生不灭……”

如果真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闪灵不顾临光的阻拦，把长剑递给夜莺：“丽兹，请吧。愿你从今往后，不再有痛苦。”

就这样穿过血与肉，超越灵与形，两个愿望合而为一，让一个愿望得以实现。我是如此清醒，但又如此渴求自己已经死去……

夜莺的红瞳闪着泪光，她拿起长剑，却猛地往自己胸膛刺去。

“不要！”闪灵慌忙伸手抓住剑身，掌心鲜血直流，顺着血槽滴到夜莺身上，和夜莺胸口流出的血混在一起。

临光立即赶上前为夜莺施法止血，万幸的是胸口的创伤不太深，没有刺破心脏。闪灵确认夜莺的生命体征平稳，双眼也已恢复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宁可自己死，也不想伤害别人吗……”阿克索怅然若失，“夜莺，这是何苦？”

“我不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里。”夜莺伤得很重，回答的话音虚弱，语气却坚定。

先前触碰水晶球的时候，丽兹就听到了，当年自己被蛇咬后缠绕在耳边的那些声音：

——“想活命吗？想救你母亲吗？”

——“你必须砍下父亲的头，不然你们一家都得死……”

——“你的爸妈不会恨你的，你还顾虑什么？”

——“不要犹豫，快点动手，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这一次的诱惑，比当年更丰厚呢。

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不能再次铸成大错。与其逃避现实苟且偷生，不如怀抱正直的心死去。

如果说之前对阿克索还存有畏惧，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闪灵站稳了脚步，肢体不再因迷茫而颤抖，握剑的手逐渐稳定充满力量，她高昂着头，向对面的敌人宣言：“阿克索，你的伎俩不过如此，是时候对决了！”

“好吧，满足你。”阿克索抬起法杖，一条黑蛇宛如铁链扑向闪灵。

说时迟那时快，爱丽丝出现在闪灵面前。黑蛇被蓝鸟的化身吸引，牢牢缠了上去。爱丽丝轻松地哼着曲子，化成磷火回到夜莺身边，黑蛇失望地发现自己扑了个空，灰溜溜地爬走了。

“你的幻术也是大有长进呢，夜莺。然而所有幻象，在我面前都将无所遁形！”阿克索不紧不慢地把碗举起来，众人第一次看清楚碗的内壁，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紧接着，从碗里射出无数长剑，爱丽丝刚要振翅起飞却被剑砍断了一只翅膀，心有不甘地变成磷火熄灭。

“看到了吗？闪灵，这也是你的归宿，你的死期到了！”阿克索凶相毕露。无数长剑从闪灵身体穿过，她的身体土崩瓦解，只剩下一条白色吊坠，落在地上。

临光痛彻心扉地喊着闪灵的名字，夜莺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回来吧，活着吧，带着那不屈的灵魂，还有那真挚的回忆……

阿克索全然不顾那些人的反应，上前捡起吊坠，又随手扔进了边上的草丛：“闪灵，这就是你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念想吗？那我就把它也毁掉吧。”说着，阿克索又举起碗，向那吊坠照了照，那块草丛迅速燃起一片火。

火越烧越大，却有一个人影出现在火光中，慢慢地走出来……

“闪灵？！”众人失声惊呼。

阿克索大吃一惊，来人确实是闪灵，相貌、体态、衣着、武器都没变，脖子上还戴着那条白色吊坠。跟在闪灵身后的，是爱丽丝，她的体貌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右边翅膀断了一截。

“这不可能！”阿克索恼羞成怒地吼着。

轮到远山笑了：“命运变幻无常，唯有胜者永存于世。”

“我听到了丽兹的呼唤，所以我回来了。”

闪灵的长剑又一次出鞘。

一缕阳光透过乌云的缝隙洒在地上。死了的光明更生了。一切的一，更生了。一的一切，更生了。

阿克索开始恐慌，无论是碗中喷出的毒蛇、刀剑还是烈火，都拿眼前这个黑恶魔没有办法，瘴气、创伤、路障都阻碍不了对方前进。

“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不是肉体凡胎。所以我，也不会再受伤害！”闪灵高举长剑向阿克索挥去。

阿克索连忙再次伸出法杖格挡，这回法杖直接被劈成两截。闪灵随即站在了这位教授眼前：“是时候清算一切了，阿克索！为了丽兹一家，为了博士，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我要向你讨还这笔血债！”

萨卡兹教授只好强装镇定：“闪灵，有件事你要明白。空难也好，战争也好，都不是我一个人能制造的，即使我不在，那些灾难和争斗都不会停息，人体实验、杀人毒气还是会有……我死了，‘赦罪师’还会继续活动。杀了我对你们没有好处，留着我至少能帮你们研发特效药。再说，我传授给夜莺那么多东西，还保住了她和她母亲的性命，多多少少也是有恩……”

“你还有脸提丽兹！”闪灵怒不可遏，一剑刺入阿克索胸膛。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南丁格尔夫人……”阿克索哀嚎一声。

“别骗人了，你要能找到她，早就对她下手了……”闪灵把剑扎得更深，“你教导过我，当医生，要心慈手狠。”

阿克索挣扎几下，咽了气。

一切无常者，只是一虚影；不可企及者，在此事已成；不可名状者，在此已实有。

由于失血过多，夜莺还枕在临光膝上接受治疗。闪灵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说：“噩梦已经结束，丽兹，我们回家吧。”

夜莺点点头，于是闪灵把她抱起来。砾和机师已经修好了直升机，招呼大家撤退。根据情报，一大批乌萨斯援军即将抵达切城。

“博士呢？”数着登机人员的砾发觉少了谁，担忧地问。

大家都不发话，砾潸然泪下：“告诉我，她在哪儿，我要带她回去！”

终于，不再像往常一样气定神闲的远山开口回答：“博士她……失踪了……也许，很快就能回来……”

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