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这通折腾早就耗光了姜海的精力，林和只是稍稍摸了摸她的头，一股倦意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姜海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林和在群聊里回复室友的信息，给她们报了平安，然后收起手机，小心地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护士站的值班护士看了林和一眼，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便低头忙活自己的工作去了。

林和走了几步，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坐下。椅子是金属制的，冷得像块冰，林和抽了口凉气，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她心里乱糟糟的，脑袋里始终想着刚才的事。

姜海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表白，这是她始料未及的。经过一次失败的暗恋，对于在自己身边碰上一个取向一致的女生这种事，林和早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刚认识姜海的时候，林和从没把她当作同志。她知道直女根本不可能被掰弯，更不会因为一点亲密的举动就胡思乱想，朋友之间的搂搂抱抱什么的，对她们来说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当林和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接近姜海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大的罪恶感，最多在心里自我讽刺几句。直到姜海和她在寝室的阳台上聊了很久，林和潜意识里那种“反正姜海是直的，又不可能喜欢上我”的托词才被彻底推翻。

直觉告诉林和，姜海真的是喜欢她的，因为这家伙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就连唐净心跟何元昊都察觉到了异样。自己有时试探着开开姜海的玩笑，偶尔故意调戏她一下，她都会慌乱得不行，以至于红着脸说不出话。

林和记得十多天前，她答应姜海以后下了晚自习可以一起走，姜海表面上强装淡定，但等到自己上楼之后，一个人蹦蹦跳跳地往校门外走的样子。

当时，林和就站在宿舍楼漆黑的楼梯间里，默默地注视着姜海轻快离去的背影，心一抽一抽地疼。

我这种自私的人渣，值得让你那么开心么？

林和两手撑着脑袋，手肘搁在膝盖上，无力地弯下了腰。

“林和？你……你怎么在这儿？”

一双脚忽然停在眼前，林和抬起头，看见了面前一脸诧异的刘紫静。

心里那颗被掩藏得严严实实的炸弹被瞬间引爆，林和猛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手脚发冷。她这才想起陈雷当时摔断了腿，现在好像还在住院期，在医院碰见刘紫静似乎并不是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

“有朋友动手术，我过来陪陪她。”林和把情绪掩饰得很好，淡淡地说。

刘紫静朝林和身后的病房看了一眼，似乎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还是这么关心人。”

林和一愣，随即有些惨然地笑了起来。

“你误会了，我其实一点都不愿意关心别人，而且以前我会关心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刘紫静的脸色有些不悦：“林和，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她本想着两人都不去捅这层窗户纸，慢慢把关系冷却，她们至少还能做个朋友，但是林和却硬是把话都说了出来，弄得她不知该如何收场才好。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林和说，“过了这么久，我自己也想清楚了。不管怎么去维持表面上的关系，咱们都已经没法再继续当朋友了，不是么？”

刘紫静皱着眉头看她，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我很感谢你，毕竟初中三年有你在我身边，我过得还不赖。”林和侧过身，把手放在病房的门把手上，“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今晚真的是来陪朋友看病的，你不用像防贼那样防着我。如果你觉得我出现在你面前会打扰到你的话不妨直说，我以后会想办法躲开点的。”

说完，也没有看对方，林和直接推门走进了姜海的病房，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了。

宽敞的单人病房里静悄悄的，林和背靠着冰冷的房门，在一片黑暗中隐约看到了姜海安静的睡脸。

皎洁的月光落在她身上，把她乖巧的面庞映得温软白净。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长着这样一副面孔的女生，居然会是一个出格的不良少女。

就是这个人，可以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替她喝退那些小混混，也可以为了她朝带着砍刀的校霸挥出拳头。这样一个看上去很勇敢的家伙，在被她调侃的时候却总是羞涩得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有时她只要碰碰这家伙的手，她都会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和家里那只仰着脑袋，使劲儿冲自己摇尾巴的小狗一模一样。

林和走到姜海的病床边，静静地望着她熟睡的模样。

那天在五中的校门外，这个不良少女把头盔的面罩往上一推，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意气风发的语调，她大概永远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