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升旗仪式结束后，距离早自习结束还剩下一段时间，学生们陆续回到班上，作为团支书的顾羽照例要对近期的任务做一些安排。姜海在半路和唐净心她们聊了几句，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她从后门走进教室，刚一坐下，就感受到了一种莫名让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

顾羽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些材料，正在和班上的人说明校庆的情况，但是整个教室里根本就没有人搭理她。

见此情景，顾羽把手里的纸笔一放，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我说，你们觉得自己这样做有意思吗？”

话音一落，原本低着头忙着看书的学生们个个都抬起了脑袋，一些人一言不发地盯着顾羽，另一些则压低了声音，和周围的人交流着什么。

姜海不紧不慢地摁着手里的涂卡笔，一边观察程雅珊她们的动作，一边听着顾羽接下来要说什么。

“各位，我再重申一遍，活动不是我要办的。这可是学校的校庆。”顾羽把学校二字咬得很重，“你们要是真想针对我，也没必要在关乎学校颜面的大事上做文章，因为这活动如果办不好，并不是在丢我一个人的脸，而是我们整个班的脸。”

“我从上个月月底就开始提这件事，希望有同学主动参加个人表演。这事儿我三番五次地说，说得我自己都烦了。可是呢？到现在也没有人自愿过来报名。我今天就想问问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在针对我，想让我完不成任务在班主任那里难堪，还是说你们压根儿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顾羽皱着眉头，看起来确实很愤怒。

一个学生道：“大家平时忙都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参加这种事啊？我们是A班，本来就应该以学业为重，你是团支书，就不能和老师沟通一下，问问我们能不能只搞集体表演吗？”

顾羽说：“校庆的流程是团委和学生会那边决定的，能说改就改么？再说了，我们是A班又怎么了，全校9个A班，别人都按正常程序走，只有我们班搞特殊化？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那学生不说话了，但程雅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可是大家都不愿意，你总不能强迫别人参加吧。”

顾羽冷笑了一下，说：“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班长？”

程雅珊轻飘飘地说：“你可以自己上啊。”

“我自己上？”顾羽眯起眼睛，“你作为校艺术团的成员都没有报名的意思，我最近为了这些事忙前忙后，到最后还要再给自己额外捡个差事？你们都是优等生，学习第一位，只有我闲得慌是吧？”

程雅珊说：“那没办法，谁让你是团支部书记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是？”

顾羽正要反驳，目光一转，却注意到了另一个方向的人：“祝婷婷，你有什么话可以大方点说，没必要那么小声。”

听到顾羽这句话，教室的气氛更僵了，姜海猛地坐直了身体，警觉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我刚才只是跟其他人讨论而已，如果你真想听，我也不是不能说。”祝婷婷道，“我觉得班长的提议不太合理，不能因为班里没人愿意报名校庆活动就直接把你给推上去，因为让你代表我们班，才是真的在给班里丢脸。”

顾羽一拍讲台，怒道：“你什么意思？”

祝婷婷针锋相对地说：“我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往看不顺眼的人衣服里塞别针，害得别人受伤，这种事还不够给班里丢脸吗？你别以为自己成绩好，做什么事都有班主任给你兜着，真相查不出来其他人就不会怀疑你了，我告诉你，大家心里可都……”

“闭嘴！”

听到这里，姜海忍不住大吼一声，打断了祝婷婷的话。班里的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回过头来看她。

“谁说查不出来的？”姜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朋友从保卫科那里调了监控，搞这事儿的人到底是不是顾羽，你可以过来看个清楚。”

姜海说完，教室里也炸开了锅，众人一脸兴奋地讨论起来，好像是从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里找到了可以好好咀嚼一番的东西。

这时，教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学生们顿时便安静下来。班主任王翠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冷冷地注视着班里的状况，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接着聊啊？怎么不聊了？”

见学生们一个个都安静如鸡，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王翠哼了一声，道：“顾羽、程雅珊、祝婷婷，还有姜海，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四个人跟着王翠来到一楼办公室，顾羽也不怵，立刻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讲了一遍。

王翠听完，转头看向姜海：“你挺有面子的嘛，学校的监控想看就能看？”

姜海撇了撇嘴，一言不发，假装听不出王翠语气里的嘲讽。她早就不在乎自己在班主任眼里是个什么形象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监控拍的什么？拿来我看看。”王翠朝她伸出手。

姜海把手机递了过去，那里面除了照片，还有后来保卫科那边的人发给唐净心的视频，要证明顾羽是无辜的，绝对不成问题。

王翠看完，把手机还给姜海，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有谁认识他吗？”

程雅珊和祝婷婷摇了摇头，顾羽则看着姜海，不知道她和唐净心是否查到了什么线索。

姜海紧紧地抿着嘴唇，想着到底要不要说出这个男生的来历。

上周末的时候唐净心打电话把她叫到RAVE，那时候詹澎已经把人抓来了。一开始，不管他们怎么盘问，那个男生都说自己并没有受人指使。唐净心说你他妈骗鬼呢？无冤无仇的你能干出这事儿？詹澎见唐净心发火，立马就把男生给拖了出去，过了几分钟，又擦着手上的血回来了，说是问出来了，这人是国际部的学生。

难道是闵绍？姜海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唐净心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问道，他是闵绍的小弟么？詹澎非常肯定地点头，说那小子全招了，他就是闵绍的人。

姜海很不解，闵绍为什么要陷害顾羽？没理由啊。

理由有的。詹澎说，你们班有个叫祝婷婷的吧，她是闵绍的女朋友，家里老人许的娃娃亲。

全搅和到一起了。

姜海转头注视着祝婷婷的侧脸。当时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乖巧文静的女生竟然会和闵绍扯上关系。

感受到姜海探究的视线，祝婷婷也回过头来看着她，表情平静得出奇，而且还很无辜，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样子。

“老师。”姜海收回目光，不再和她对视，直接对班主任说：“这个男生我认识，他说这些事都是祝婷婷让他干的。”

“你胡说！”一听这话，祝婷婷显然急了，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班主任皱着眉，道：“姜海，你也是个高中生了，说话要学会负责。”

姜海心里有点想笑，但眼下这个情况也确实是她早就料到了的。她没有理会班主任的话，而是对祝婷婷说：“那个男生说的都有录音，想听吗？”

“录音就一定是真的吗？”祝婷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海，有种说什么也不肯认栽的味道，“说起来这事儿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又是监控又是录音的，至于这么上心么？我现在觉得这件事不是顾羽，反倒像是你做的了。像你这种小混混，搞起栽赃嫁祸的恶作剧应该很拿手吧？”

姜海嗤笑一声，摇摇头：“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我也是受害者啊，查查是谁干的都不行吗？”

程雅珊用怀疑的目光在姜海和祝婷婷身上扫来扫去，好像是在分辨谁说的是真话，已经明白事情原委的顾羽则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好了！看看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成天琢磨这种无聊的事，成绩能提高吗？A班的学生还这么不务正业！”班主任没好气地说，“这事儿我心有数了，你们都回班上去吧。”

四人出了办公室，脸上神情各异。姜海走到祝婷婷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嫂子，回去以后，记得替我向绍哥问个好。”

祝婷婷的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慌乱，冷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祝婷婷和程雅珊上了楼，顾羽来到姜海身后，说道：“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查到人了。”

“他们专业得很。”

姜海正说着话，余光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三楼走了下来。

“姜海？”林和也看到了她们，原本急匆匆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现在才回班上？早读都要下了哦。”

“哦，刚去了趟班主任办公室。”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林和，姜海有点紧张，条件反射地想抓自己的后脑勺，结果一抬手，没抬动，这才发现顾羽还扯着自己袖子呢。

姜海有些尴尬地把手抽了出来，问道：“你呢？这是要去……”

“我去办公室拿班里的政治周考卷子，下节课老师要讲。”

林和的样子还是和以往一样爽朗，姜海目送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就在顾羽小声问她这是谁的时候，已经走远了几步的林和忽然回过头来，笑吟吟地对姜海说：“对了，今天晚上放学还是一起回去么？”

姜海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林和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嗯，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