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三楼是可以自由点单的地方，零零星星坐着一些溜出来吃夜宵的学生，只有9班那桌人特别多。
看到老师还在，林和便在不远处停下，给姜海打了电话。
“现在方便吗？我碰到了点儿麻烦，你回头，我就在你后面。”
姜海拿着手机，“唰”地一下把头抬了起来。朝身后一看，林和正站在离她还有十多米的地方。当然，旁边还跟着那个阴魂不散的何元昊。
“嗯，我马上过来。”
姜海挂了电话，顾羽便问道：“怎么了？”
“有点事儿，我得先走了。”说着，姜海站了起来，对班主任说，“不好意思老师，我之前和同学约好了要一起回家，现在可以先回……”
“姜海，你这儿还要搞到什么时候啊？我们还等着你过去再喝两杯呢。”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何元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姜海身后，一边说着，一边还大剌剌地把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糟了。姜海没想到何元昊会来这一手，这下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没法在班主任面前洗清自己了。
果然，王翠本来正要答应让姜海先行离开，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明显不悦起来。
“姜海，你还在跟这些人玩儿？”她皱着眉头，似乎即将拉开批评教育的架势。
何元昊火上浇油似的，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夹在耳朵上，胳膊也重重地压着姜海的肩膀：“走吧？别让哥们儿等太久了。”
此时此刻，姜海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会显得很像狡辩，她也没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要不是明年还想继续待在A班，她早一拳抡到何元昊脸上去了，哪管班主任是不是还在场。
这时，林和走过来，一把将何元昊的手扯开，怒道：“你放开！没完没了了是吧？”
紧接着，还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她就拉着姜海来到班主任身边，指着何元昊，用打小报告一般的语气说：“老师！这个混混一直骚扰我们，还死缠烂打强迫姜海跟他处对象，我们两个女生被他吓得每天放学都只能结伴走！谁知道今天他居然跟踪姜海，现在当着您的面就敢对她动手动脚，您一定要保护我们啊！”
听到这里，姜海差点就要笑出声，不过林和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掐了她一把，打断了她这个念头。
“有这种事？”班主任半信半疑地看着姜海，又看看林和。也许是林和清秀的外表确实很有欺骗性，班主任便站了起来，对何元昊说：“你哪个班的？谁允许你在学校里抽烟的？你们班班主任是谁？”
王翠拿出她十多年来积攒出的老教师架子，劈头盖脸地朝何元昊丢出了好几个学生最怕听到的问题。何元昊见事态已经没法控制，于是特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耳朵上的烟丢到地上踩碎，指着姜海的鼻子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就离开了。
王翠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哪来的混混？这么没有素质，看看，源中的风气就是被这些人搞坏的！才多大就这么无法无天，以后怕是要去杀人放火！”
林和看了眼姜海，顺着刚才的状况继续往下演：“对不起，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你是哪个班的？”
“我是7班的。”林和说。
王翠道：“你们女孩子啊，以后再碰到这种事，一定要告诉老师和家长知道吗？不然谁知道这些小混混会干出什么事？”
林和特别乖巧地点头。
“行了，姜海，你们俩就先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以后晚上放学最好也像今天这样，不要落单。”对着姜海，王翠的语气又一次严肃起来，“你自己回去也给我反省一下，为什么老是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惹你！好好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是……”姜海低着头回答道。
林和到姜海的座位上帮她拿了贝斯，正要走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顾羽一直盯着自己看。林和并没有躲闪，也像对方那样丢了个眼神回去，然后径直走回姜海身边，拉起了她的手。
“我们先走了，老师再见。”
林和规规矩矩地向王翠道别，和姜海一路出了食堂，却没想到外面居然有好几个混混正蹲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她们，里头还有两个熟面孔，不用想也知道是何元昊叫来的人。
姜海伸手就要摸衣兜里藏着的甩棍，但林和马上制止了她：“别，闹出事儿来就不好收场了，先跟我回去。”
姜海自然明白，现在她和林和不管谁落单大概都会倒霉，就跟着林和回了寝室。好在食堂和宿舍楼离得特别近，楼下还停着一辆保卫科的巡逻车，混混们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给沈纯说了今晚在同学那儿住，姜海收起手机，朝一直站在阳台外面的林和走去。
“今天这什么情况，何元昊那小子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定期发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林和自嘲似的摇头，“初中也是这样，哪个男生要是说了喜欢我，肯定得被他打到住院。”
林和抬起头，有些疲惫地对姜海笑笑：“对不起啊……我今晚不该去找你的，否则你也不会挨骂了。”
“说什么呢！”姜海有些着急地说，“咱们不是本来就说好了的吗？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他要是对你做点什么该怎么办？而且……这种时候你能想到找我，我其实很高兴。”
“现在这么能说，刚才对着你们班主任怎么什么也说不出来？”林和笑道。
“别提了，你要是不救我，我当时绝对要被老师骂死。”姜海挠着头，面露苦色，“何元昊也太阴了，居然给我来这一手。”
林和说：“我去找你之前，他还给我看了张照片，说你脚踏两条船来着。”
“嗯？什么照片？”姜海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哪儿来的船让我踏啊。”
“你们班在食堂的合影。”
“……祝婷婷拍的那个？”姜海有点记起来了，“奇了怪了，他从哪里弄来的？”
“你和顾羽……”林和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才说出下半句，“就跟个连体婴一样。”
结合赵抒和自己说的话，此刻，姜海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点猜测，但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怎么突然就说起我和顾羽了？”
林和抓着姜海的衣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很认真地问道：“你跟我实话实说，顾羽她是不是喜欢你？”
“这我哪儿知道啊？”
“那就是有这个可能，对吧。”
“不是，我是真不知道……”
姜海一时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林和似乎表现得格外焦躁。
“林和，你该不会是在吃她的醋吧？”想到这里的时候，姜海心里头还有点小雀跃。
“对，我承认，有什么问题吗？”
“当……当然没有。”
林和的直球让姜海有点发愣：“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你啊，顾羽那边是个什么想法有那么重要吗？还是说你真的担心我会脚踏两条船？”
“我没在担心这个。”林和戳着姜海的脑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点儿数啊？我是担心顾羽她在利用你！前几天彩排的时候，你们俩在后台的样子我都看见了。”
姜海还是一脸迷茫，好像完全想不起顾羽当时是怎么给她整理衣服的了。
林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时候别人不是开了你们俩的玩笑么，如果顾羽她不喜欢你，听到别人开玩笑，她应该怎么回应？要么赶紧否认，要么反开个玩笑回去，说‘对啊我们就是在交往’之类的，女生之间不就喜欢这样么？可当时她是个什么反应，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天我同桌也跟我说了的。”姜海摸着鼻子，“但我还是觉得她不会喜欢女生啊……”
“所以我才担心她是在利用你。有你们班班长和闵绍的女朋友在，她目前在你们班的处境一定不怎么好过。”
林和话里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回想今晚和班上的人一起吃饭时顾羽的种种表现，姜海觉得这个猜测并非不可能。
“我现在说这些，你大概会觉得我小心眼吧，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就把别人往最坏的方向想。”林和眺望着天边的夜色，缓缓地说，“可是这种事我见过太多了，就像以前总有人莫名其妙地要跟我交朋友，再故意显摆给学校里的人看，自以为这样就能让何元昊罩着她们似的。”
姜海望着她的侧脸：“林和，要不然我下学期还是不考A班算了……”
“不行。”林和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今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班主任她那么不待见我，我在班上也不认识什么人，我觉得待在那儿挺没劲的，还不如换个环境。”
“你是想换到我们这种班里，每天晚上逃课，考试胡乱对付，放了学就去网吧玩个昏天黑地么？”
“谁说的？我又不跟他们学。”姜海也犟了起来。
“环境能改变一个人。”林和的声音很轻，但语气非常坚决，“你得理智一点，别那么冲动。”
姜海没说话，显然还不服气。
林和见她这样，便道：“你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约定。我承认，我确实喜欢你，可你要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也就只能暂时跟你保持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