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希那x莉莎(画家和她的经纪人。初见的情景参考了陈宁的《斯德哥尔摩》。
“莉莎,看那个方向吧,不必正对着我。”
凑友希那语气生硬地说。
“好的。”
今井莉莎应声偏了偏头。
偌大的画室里一片默然,天才画家偶尔也会犯难,脸颊漾开了罕见的红晕,垂下眼眸望住空白画布,指腹摩挲着画板的边沿,迟迟没有决定如何落笔。无需心思多么细腻敏感,傻瓜也能将她一眼看穿。身处自己最熟悉的环境,本来应该感觉放松才是,她反倒拘束得无可救药,甚至竟然羞于打量模特。
尽管惩罚是今井莉莎的提议,具体如何行动却是她的自由。身为画家理所当然想到作画,她对上今井莉莎期待的目光,还未开口就被看得清楚通透。今井莉莎按住她的嘴唇笑问:“友希那是想为我画一幅画吗?”她亲吻着今井莉莎的指尖说:“如果莉莎不介意这晚被浪费。”“我相信你不会让这晚被浪费。”于是结束约会以后径直回家。上一次离开画室时,今井莉莎还只是她的经纪人,这一次回到画室时,今井莉莎兼任了模特和恋人。
那时候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此刻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眼前这个躺在沙发上的女人,不是她可以随心所欲描摹的。初见时的惊艳印象挥之不去,她私下里早已尝试过无数次,始终无法将情景完美地还原,角落里废弃的画布堆积如山。但如果不去硬钻这个牛角尖,出现在其他场合的今井莉莎,无论什么神态动作衣着打扮,她都可以轻松地用画笔呈现。
虽然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但今晚当事人就在自己身旁,洋娃娃般任由她摆弄和观赏,不把握机会就太说不过去了,一定要努力找到正确的感觉。并非为了赌气或者证明能力,只是希望今井莉莎可以了解,一见钟情的眼眸映照的景色。
谁也抵挡不住今井莉莎。享尽了艺术方面的天赋,却对情爱一无所知的她,在见到今井莉莎的瞬间,明白了自己并不是天才。经验技巧谁都能够拥有,唯独感情如果缺乏源泉,就不可能流淌进画作里。她的世界多了一片绿洲,在爱上今井莉莎的时候。
她们是在一场画展上相遇的。她来时酒会致辞已经结束了,一走进画廊便看见今井莉莎,全场最惹人瞩目的优雅艺术。长发盘在脑后,造型干练利落,衬得脸庞轮廓分明,显露出精致的耳朵和曲线优美的后颈,一袭黑色礼裙简单大方,踩着细高跟鞋,慵懒地倚坐在高脚凳上,托着香槟酒杯侃侃而谈,神态娇媚,笑声爽朗,散发着充满活力的光芒,有谁能够不被夺去注意?相比之下,周围的艺术家们仿佛一群营养不良的可怜孩子。
即使在某些方面迟钝得远近闻名,也能一眼看出今井莉莎与众不同,和她们的气质格格不入,询问之下果然是经纪人,来欣赏画展的目的不言而喻,直白地展露出了对她的兴趣。原本依托家世无需考虑生计,从不在意作品是否受人垂青,认为只要埋头创作就好的她,忽然之间拥有了一位经纪人。了解她的朋友都忍不住好奇,直至亲眼见到今井莉莎本人,才相信荒漠里也会开出花朵。
她不是性格急躁的类型,偏爱脚踏实地循序渐进,平常也不善于表现自己,只把情绪收敛在画作里。今井莉莎问过她许多次,作画时心里会想些什么。她从不吝于向今井莉莎解释,大多数时候她都能回答上来。只有谈到那些色彩明丽轻快,风格不像出自她手的作品时,她才显得有些为难,总是不太情愿多说。今井莉莎不会追问,只是不经意间提起。最近她才反应过来,那其实是一种试探。今井莉莎抛出的无数个信号,她不是没有接到就是误解了。幸好她们都足够有耐心。
身为专业的经纪人,今井莉莎相当尽职,除去安排工作以外,还照顾着她的生活。她常年独居在郊区,家里没有半点人气。不像朋友那样喜欢参加沙龙,她更乐于一个人安静地探索。引用今井莉莎的话来说就是,简直典型得可以被写进书里,孤高的艺术家,一心只有创作。这是今井莉莎初次登门时发出的感叹,很快她就改变了今井莉莎对她的看法。
“原来友希那小姐是会笑的嘛。能不能再多露出一点笑容呢?很温柔呢。我会因此更加振作精神的喔。是吗?我的笑容才——开玩笑的吧。”
“原来友希那小姐这么喜欢猫咪吗?唔唔,别动,请把它抱紧了,让我拍一张照片可以吗?就一张,拜托了。”
“原来友希那小姐不喜欢苦涩的东西呀?口味很像小朋友呢。要尝一尝我烤的曲奇吗?猫咪造型的喔。怎么样,喜欢吗?”
她也修正过以貌取人的想法。
“今井小姐的笑容才让我觉得温柔,可以提振精神。我没有开玩笑。原来今井小姐也会不好意思。”
“今井小姐不擅长和动物打交道吗?不必害怕,它不会伤害你,不如试着摸摸这里?怎么样,很柔软吧?喜欢吗?喜欢就好。”
“多少颗方糖吗……没有仔细数过。太苦的东西会难以下咽。难道今井小姐不喜欢甜食吗?猫咪曲奇……今井小姐真是心灵手巧。谢谢,我很喜欢。”
颠覆了第一印象的今井莉莎更加迷人。她几乎窒息在名为今井莉莎的漩涡里。
她过生日时今井莉莎送了一只布偶猫作为礼物,花了一个月才找到这个和她同日出生的幸运儿。她没有正式给猫咪命名,只是偷偷把它称作“莉莎”。不知情的今井莉莎则叫它“友希那小姐的猫”,有时候心情急切就偷懒只剩“友希那”三个字。
猫咪增添了屋子的生气。她开始减少工作的时间,今井莉莎跟着闲了下来,不时上门看望她和猫咪。猫咪趁她们做饭时捣乱。她们一同追到了庭院里,喊出猫咪和对方的名字。莉莎和友希那。友希那和莉莎。
“诶?”
“诶?”
“我喊的是猫咪。”
“我喊的也是啦。”
忽然不想再去理会猫咪,但又渴望念出那个名字。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猫咪。
“莉莎,到这边来。”
今井莉莎扑哧一笑,弯下腰冲猫咪招手。
“友希那,来这边。”
“今井小姐,它可是我的猫,只可能听我的。”
“友希那小姐,提醒你一下,我可是比你更早认识它,它会听谁的还说不准呢。”
猫咪谁也没有搭理,自顾自地舔舐毛发。她窘迫地愣在原地,不清楚为什么窘迫。因为被猫咪无视了,还是名字的小闹剧?似乎后者占的比重更大。她用余光偷瞟今井莉莎。
“今井小姐?”
“我倒是更——希望听你叫我莉莎。”
距离称呼改变不过一天一夜,她还没有适应也在情理之中。只因为不小心说出“今井小姐”就要接受惩罚,她似乎爱上了一个相当表里不一的小恶魔。难怪描绘不出初遇时的情形,她爱小恶魔的内心远胜外表。
“喵呜。”
猫咪忽然跳上她的大腿。她一边笑一边抚摩猫咪。今井莉莎从沙发上坐起,鼓着嘴巴呼唤她的名字。猫咪识趣地钻进了角落。她起身向今井莉莎走去,坦言自己没有心情画画,不知道应该怎么补偿她。今井莉莎笑得意味深长,环住她的脖子低声耳语。
“没有关系。我说过的,这晚不会白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