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文

作者:彩晴雪
更新时间:2020-05-04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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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美术室的妖怪这样说:“对虚构的世界而言主角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创作者要以此为核心来构造世界。所以说缺少了主角的世界就会无法成立。”

四岛朗声读道。

她放下端着的那本红皮的笔记,任它平摊在自己的膝盖上。笔记上画着一幅可爱的配图,是一间用积木搭成的小屋子,滑稽地立在一块球形的积木上。那图画像是用铅笔随意勾勒出来的。

与她坐在同一张长椅上,梳着麻花辫的シジマ,适时地为她递上水杯。

“噢!谢谢。”四岛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住シジマ递给她的保温杯。杯盖被预先拧开了,深棕色的水液上晃动着淡金的光点。那是阳光,透过了她们头顶的枝叶,在那时洒下的光斑。

夏末的薰风吹过,木槿的花香从她们背后隐约飘来。


为了润润读书读到干渴的喉咙,四岛咕嘟咕嘟地灌下一大口杯里的饮料。柠檬茶微酸的涩味咽下后,有温润的甜味残留着,在口中久久回荡。

她轻轻咂了咂口中剩余的微薄水液,问シジマ道:“这是什么?”

シジマ倾着身仔细看她的表情,眼里盈满微笑。麻花辫垂落在她的两肩,轻轻地摇摆着。

“是蜂蜜柠檬茶啊,四岛大小姐。”

“哎,都说别那么叫了。怎么忽然开始管我叫大小姐。”

四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抬起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她垂下眼眉,却反倒促狭地笑笑:“好的。四岛大小姐。”

四岛气不过她这副惫懒样儿,用还缠着绷带的左手猛推了一把她的后背,推得她在长椅上打了一个趔趄。这么一来,シジマ反而笑得越发放纵了,半弯着腰,嘻嘻、嘻嘻地没个正形。四岛摸起随意搁在一旁的保温杯,又喝了一口带着点余温的甜茶。她顺手合起膝上摊开的笔记。这笔记的封皮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书脊上贴了些发黄泛黑的标签。

笔记本深红的封皮正中,写着一行烫金的小字——学园七大不可思议。这行字右下角,又以更小的字体加注道:之四。


四岛将那一杯子茶喝下一半了。她轻轻叫住似乎正隔过她望向她背后木槿花,望的出了神的シジマ——

“メイ,来,我喝够了,你收起来吧。”

“啊、好的!”

シジマ醒过神来,干脆地接过她还回的水杯。拿着水杯拧上盖子,她又问四岛:“めい的身体好些了么?”

四岛摇摇头,却说:“已经无大碍啦。”

“要多注意啊。医生也说了吧,在恢复期不能掉以轻心。”

シジマ动作轻快地收拾好两个人的书包,一手提着,站起身,向四岛伸出手。

“你这是干什么。”四岛笑着,轻拍开她的手——见那只手不肯动,她又把它重新捉回手心里,借着シジマ手上的力气站起身来,“メイ。麻烦你了……这些天,谢谢你。”

シジマ握紧她的手,嘴角向上弯了弯,用力摇摇头。四岛见状也不多说,只管放任她扶着自己,与她漫步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了。


午休时间,在校园里吃饭,本没有必要提着书包的。不过,四岛めい是专攻水彩画的美术生,故而她走到哪儿都想提着自己的画具,这是无可厚非的。至于シジマメイ,她那自然是为了方便照顾自己大病初愈的青梅四岛了。不要说四岛在病没好透这会儿还想着画画——即使是在病床上下不了地的那段时间,她也不曾断了自己的练习。她对画画确实有着远超常人的热情。哪怕在做完手术的第二天,连身子都还不适合动弹的她,也让シジマ替她在床边支着画板,用シジマ调出的颜料在草稿上涂涂抹抹了一会儿。

从仲春到夏末,四岛前后几乎在病床上度过了半年时间。期间她的身体状况曾在极端恶化与完全复原之间大起大落地反复了数次,不知多么地牵动了家人朋友的喜悦担心;她也曾听过医院里护工间哀悼痛惜她的——与别的病人的——生命将逝的流言蜚语,不论那流言是出于好意恶意。

可是管它外界如何呢!

四岛本人始终未曾放弃过哪怕是一天的希望。她一次又一次对陪床的シジマ用相同的不同的文字说道:“我会活下去、我一定会活着。”

在她无数次的重复中,シジマ也始终带着那个像是憧憬又像是宠溺的笑容,倾听着她这句越来越缺乏鲜活生气的,生命的单调嘶吼。


四岛觉得,身体垮掉这段时间,想必将是她生命中最不想回忆的片段之一了。世上在意她不在意她的人,多少都有些被迫地在这场她与生死的孤独抗争间,在时间的度量之下,离她因为这折磨而越发清楚纯净的心灵远去了。唯独,不可思议的是,在那晦暗的绝境之中,竟然有一个人还始终陪伴在她的身侧,这也是她感到最为庆幸的。只因为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这段经历,这段记忆,到底不再是全无可取的了,也终于能不起风波地成为她人生中普通的一部分。

她记得很清楚,シジマ从学校请了长假,来就近照顾她,那恰好是她的病情第一次恶化到极点之前。那时候她只能在每日更甚于前日的昏沉之中,将生的希望以某种微妙的形式,不曾明言地寄托在シジマ的到来,以及其后她们在病床边那些细微的关于生死、关于画画、关于愿望的对话之中。所幸,在シジマ支持着她熬过了那一段时间以后,她的病情就奇迹般地开始好转了。虽然后来也仍有些大的反复,终究是不曾再堕落到首次恶化那般绝望的境地。

在照顾她的期间,她的行动不便也给シジマ造成了相当的困扰。幸亏她这青梅シジマ同学天生一身怪力,比她还纤细的手腕却甚至能毫不费力的抱起她,才使这些困难有了不小的被克服的可能。像是她在一个上午求シジマ,将她的病床拖到窗口去,晒晒从那儿照进来的阳光,シジマ就如她吩咐地那样做了,却更不止于如她吩咐的那样——她不仅每天上午要将她的病床推到窗口,晚上又必定再不辞辛苦地挪回原处,仿佛唯恐透过窗户的玻璃与缝隙吹入的春寒不经意间伤了她的身体。护士们是不会这样做的,哪怕她们其实理所当然地是些挂心病人的善良人呢。毕竟向她们哀求这种并非责任之内的劳动,一日两日间或许还无妨吗,但病人因身体上的颓废无能而变得脆弱敏感的心灵,是绝不能安心承受一个陌生人日日纯是出于可怜的关怀的。这正像是那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刻薄传言表达的一样。


但シジマ是不同的——

她向她承认过:“我好像生病了。”

无论如何抗争,这个认识也不可避免地在四岛めい的头脑里越发清晰地凸显着。因为越迫切地渴求着生命,就不得不越强烈地留意到生命另一侧的——死亡。在被医院楼体的阴影所掩埋的落日余晖中,她向她承认了自己的忧虑。那时她还说道:

メイ。替我画画、替我活下去、替我走得更远。

她对シジマ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言在舌尖打了个转,加上了“暂时”的定语。

可以吗?

可以啊。

シジマ伸出手环住她低垂的脸蛋与发丝,感受着那微微颤栗的身体。她收了收手臂,让四岛更紧密地依靠在她的胸前,在背向阳光的天幕下,悄悄地垂下头吻了四岛她深棕中透着一缕暗红的发丝。

这个简短的誓言比任何事物都更加安抚了四岛めい那点小小的恐惧。

恐惧本身不过是一颗种子。这种子没能在四岛的心里生根发芽,她以为,全得赖シジマ的功劳。

不过她的这个青梅也有一点让她弄不明白的地方。从她请了长假来陪床那会儿,シジマ就开始时不时促狭地管她叫做“四岛大小姐”。这难道是什么她入院期间外界掀起的流行吗?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可不记得自己这个青梅有这样捉弄人的爱好。不,更甚者,她觉得自己的记忆在生病后也变得有些古怪——她只记得自己和シジマ是平素就亲密更胜姐妹的青梅;记得她的习惯,她的爱好,她的表情;却不怎么记得自己与她具体的经历,甚至连小时候和她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也记不起来了。

这个令人尴尬的事实微微困扰着四岛。她有心想在シジマ发现这个难为情的事实之前向她试探出一部分大致的答案,却苦于没有像样的机会而难以实施。


话归正传。在最坏的情况并未发生的这个世界里,在夏日的末尾,四岛出院了。医院外的杜鹃花已经落尽了,但四岛还记得她入院不久时那红色白色的花朵在灌木丛中含苞待放的模样。可惜,在它们真正绽放的时节里,她却只能让シジマ为她拍一组照片回来,也只好对着那些照片才将关于杜鹃花的记忆与遗憾一起记录在了画纸上。

从医院出院的时候,她们一共带走了五幅画,四幅是四岛的草稿,一幅是シジマ画的未完成油画。与四岛不同,シジマ画得最多的是需要等待每一层颜料干透的油画,故而她的作画周期往往要长达数月。这一幅画也是如此,从现在的画纸上已经可以看到暗蓝色的天空下一栋高耸而扭曲的铁色建筑物的轮廓,但想要着笔细节却仍然需要等待画纸干透。

不过四岛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入院前留在美术室画架上的草稿,在シジマ的笔下进行了新的发散吧。画稿中铁灰色的高塔本是不自由的象征,而塔身上代表时间逝去的钟表与扭曲的塔身一起,多少也反映了她那时得知了自己将要入院的不安与痛苦吧。但那座塔本身却不是绝望——莫若说,那正是她心中与绝望对抗的坚定之物的一个侧面的写照。她也想到,倘若没有シジマ的陪伴,那么继续完善这幅图景,或许正是她为了排遣心中的痛楚与恐慌,将会第一个选择的选项吗?

但她很快又想到了自己画里的杜鹃花。于是她在那时,站在医院正门外的石阶上,面对着久别重逢的夏日风景,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而她的目光,也正是在那时,寻找到了附近シジマ的背影,满溢着笑意地看着她。シジマ像是感到了她的注视一样转过头,睁得大大的湖蓝色双眼里有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喜悦共存着,熟悉的清亮声音跨越她们之间漾起的微风传了过来——

めい——大小姐——怎么了吗——


没事儿、什么事都没有——

四岛无声地做出这样的口型,也不去想对面的シジマ能不能从她脸上的笑意之中,读懂这口型的变化。


下午放学的时候シジマ站在了四岛的书桌前。渐渐黯淡下去的透明阳光倾斜着穿过教室的玻璃窗,似乎连教室里的空气都被赋予了明亮的特质。四岛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侧着脸朝向窗外,双臂平放在桌面上,压着那本深红的封皮有些发了暗的笔记本。

“回家吗?めい。”

シジマ问她,手里拎着自己的书包。

四岛答道:“再让我晒一会儿太阳……”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有气无力的。シジマ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身边,扶着她的背让她从椅背上起来,改为靠在她的怀里。

四岛仰着头笑了。因为夕阳的光色,比平时的棕褐显得更为暗红些的她的散发,披散在她倚靠的シジマ的胸口。

“メイ,”她叫着青梅的名字,目光有些疲倦地迷离着,看见眼前的麻花辫在日光中,于原本的棕色里泛起少许的金黄,“你啊真的……很喜欢我呢。”

背后,シジマ的双手忽然环过她的腰,静静地搭在了她的小腹上。四岛轻轻笑了两声,闭上了眼睛,让阳光的热度尽情温暖着她的脸庞。即使是额头上忽然传来了一小片冰凉的触感,也没有让她睁开双眼。

シジマ没有出声叫她,只是把低垂的脸蛋更深地埋进了她的发丝里。

她就这么不知不觉睡着了。


四岛再醒来的时候,窗外未满上弦的弯月也已低悬在树梢上了。黑漆漆的教室里她眨巴着自己月光下水青色的双眼,问道身后的シジマ:“メイ——几点了?”

シジマ几乎是立刻答道:“七点四十。”

“你怎么不开灯?”刚睡醒的四岛养足了精神,这时候身上又来了力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就打算去开灯。

匆匆的脚步声中,咔嗒一声,灯已经被按亮了。シジマ同学正从墙边再度急匆匆地穿过课桌与椅子形成的小巷赶回她的身边。

四岛撑着桌面,在头顶日光灯洒下的淡白光线下,无奈地对她笑了。

“喂,メイ啊。你是不是太溺爱病人了?”

シジマ摇摇头,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神色。看着那副与她干练利落的打扮有着难言的反差的表情,四岛噗哧地一笑,招手让她过来,用指节轻轻在她的额头上敲了敲——シジマ甩甩额前的碎发,麻花辫跟着摇摆了两下,似乎浑然不以为意。

“回家吧。都这个时间了,メイ是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是……我跟阿姨说了,めい今天还是住在我家里。”

シジマ有点迟疑。

“自作主张。”

四岛的手还没放下来,又顺手敲了她一下。她却笑起来——因为她并不否认。

四岛忽然想到了什么。

“哎,既然这样,我给你把这个笔记本里的故事读完吧。”

シジマ不否定,只是平淡地提醒道:“大小姐。现在八点了——”

“我知道,”四岛大大方方地拉着她的手臂坐下,“我们就讲一会儿。坐下听我讲啦。”

シジマ并没有感到不愉之类的感情,但也不感觉兴奋,所以只是平静的坐在了她身边。


四岛是接着中午停下的位置继续读下去的。中午,シジマ已经从她的口中听到过这个故事的上半个经过了。它的梗概大约是这样的——

这所学校里有七个怪谈,也有七个对应的妖怪。所谓怪谈,是关于妖怪现象的传言。而所谓妖怪,应该理解成对怪谈所描述的怪异现象之主要性格,也就是说特点的一种概括。这本笔记里,据四岛说,记录的正是其中第四个妖怪的怪谈,以及关于第四妖怪的更广泛的历史。

假如从第四妖怪的缘起开始解释,她对应的怪谈,去掉枝节的主干是这样的:从前这所学校里有一个高三的美术生,画画很棒,有着光明的未来。可是为什么呢,她在顺利毕业并且踏上那光明的未来之前,就已经去世了。人们说,就像是许多因为纤细敏感而导致病态的艺术家一样,她是因为那病态而自杀的。她留在美术室里的一幅素描,因为她的自杀,附着了她的怨念,时而化作幽灵出没。

——至于那幽灵出来要做什么,就像是许多其它的怪谈一样,在怪谈里并没有提及。深究起来,如果她是自杀的,为什么会留下怨念呢?要是留下怨念,反而是他杀比较合理吧。当然,人们尽可以提出比如“她是被迫自杀”一类的猜想,来填充其中的枝节,使故事变得丰满。但是补充了枝节的,就不能再叫做怪谈了,而只能叫做故事而已。大体上叫做怪谈的,必须是这种有头无尾,并且有所牵强的东西——也恰好是这些不多不少的可疑怪异之处才允许了妖怪的诞生。没有妖怪之处的怪谈,与无法流传的怪谈一样,是不能诞生妖怪的。

当时四岛这么对她解释道。她还说了:

——而第四妖怪,理应正是从这个怪谈中发生的妖怪。她是虚构世界的妖怪——即是以油画构筑世界,将生者禁闭在虚构的世界之中的妖怪。但是假如说禁闭对应的是怨念,那么虚构对应的又是什么呢?

说完,四岛神秘地向她笑了笑,让她暂且自己想一想。


笔记本上接下来记录了第四妖怪的历史。在这段历史的最初,是另一段关于第四妖怪的诞生的故事。这个故事里仍然有一个高三的未来有望的美术生,只是在这个故事里,美术生是得了重病而死去的。美术生在只有绝望的病床上无比强烈地追求着生命,无比迫切地希望着作画,以至于一个代替她画画,代替她生活的形象,在她一人的故事中发生了出来。这就是第四妖怪的另一段缘起,也是美术生一个人的怪谈诞生的妖怪。

中午,说到这里的时候,四岛拍着手掌轻笑起来。

——妖怪这种东西通常和树木正好相反。树木是有一个根,而在地上长出百千的枝叶吧?换成妖怪,就是只有一个地上的结构,但是却来自于百千的根系——也就是说,一个妖怪往往是复数的怪谈所创造的。

シジマ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从第四妖怪成为妖怪,到她的历史的结束,一共经历过数代人的时间。这百年尚有余的经历,都由四岛一点一点读给シジマ听了——而这既然是她们之间的悄悄话,除去开头和结尾,我们在此还是不要多嘴多舌了吧。不过,笔记本的历史到底结束在了,第四妖怪的现象因为一个矛盾而消失了的故事上。

那是这么一件事儿,笔记本上只留下了隐晦的描述,大致意义如下:正如第四妖怪自己所说的,她的虚构必定建立在“主角”的存在上,也就是说,主角的不存在会导致虚构世界的不存在。这个关系本身的正确性,是依赖第四妖怪作为妖怪的基础存在的。那么,假如这个关系被否定了——比方说,她的虚构世界中存在着缺失主角的,第四妖怪也就不再是妖怪。可是,第四妖怪如果不是妖怪,那么为什么,仍然存在着作为妖怪现象的虚构世界呢?

对第四妖怪来说,不依赖主角构建的世界,那就像是没有地面结构,凭空飘浮的花园,是绝对不能存在的。


读完最后的故事的时候,四岛起身,去走廊上接了一杯水。シジマ同学似乎还在消化这个长达百年的故事,所以竟然忘了要阻止病人四岛的“危险行动”。四岛很有耐心地等了她一会儿,直到慢慢地喝光了那杯水,才终于用杯底敲敲桌面,惊醒了沉迷在故事中的シジマ。

“メイ,回家吗?”四岛瞧瞧挂钟,“都九点了。”

“不是啊……我是说,めい,虽然知道时间太晚了不合适,我忽然想去美术室里看看。”

平常活泼机灵的シジマ,如今却像是在极度地纠结于什么东西。

“你是觉得故事里的人和我们的名字一样?”身体还没好透的四岛,脸上浮起一层有些病态的红霞,她半是咳喘着爽朗地笑起来,“哈哈哈,这指不定是谁的恶作剧吧。毕竟我们的名字完全重音了,在学校里知道的人也不少吧?”

“而且,我们学校哪有什么七个怪谈呢?一共有七个,总不能我们一个也没听说过吧。没有怪谈,妖怪也不能存在啊。”

说的也是。

シジマ小声嗫嚅道,好像有些难为情。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那个笔记本,めい你又是在哪里找到的?”

图书馆,图书馆啦。不知是谁把旧书的人名替换了,抄在笔记本上,拿我们来寻开心吧。

四岛说着,在桌面上握住シジマ那有些不安地敲击着桌面的手。美术生同样洁白的手腕与同样纤细的手指交缠在一起。シジマ笑了起来,手指安分下去,不再乱动了。

回家吗?

四岛又问。这次シジマ当然没有否认四岛大小姐的决定。


四岛散着头发——她自从病愈以来还未曾修整过自己在病中无法打理的发型——与梳麻花辫的シジマ一起走在刮着夜风的街道中。木槿的香气在晚风中似乎更为久远悠长了。シジマ抬起手,挡在四岛头发的侧面,似乎是希望这样能够避免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笔记本上说,第四妖怪的虚构世界会让进入其中的人与妖怪渐渐忘记来自真实世界的记忆。它还说了,凡是シジマ构建的虚构世界必定有一个强制出口。

图书馆里也许还有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漆黑漆黑的,不反射一点光亮的颜色,封皮上用烫银的小字写着“四岛めい”的字样。可是有没有那本笔记,那本笔记在哪里,对她,对她们,又有什么要紧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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