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w按下心里烦躁的情绪,起身走到女人前面。在看清女人的脸的瞬间愣住了。白皙的肤色,瘦削的下颌,尤其是那微翘的鼻子,比旁人更挺尖的弧度,发丝柔软贴着光洁的额头,眼睛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狡黠的笑意,而此刻却因为受到惊吓微微失神,像是被惊到的小兔子一样。
好可爱。Shaw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这样说道。像是深住心里的那个女人私下偶尔露出的模样。不过多是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明明想逞下威风宣示自己的地位,却被自己一个翻转压在了下头,这时候就会露出无害的眼神企图让自己心里愧疚,反转地位。呵,她是那种会愧疚的人吗,当然是趁机压倒她啊。但这不是她。
棕色长发女人看到原本对方原本冷峻的神色一下子柔和了不少,眉眼沉浸在回忆里镀上了午后的阳光。她听到自己声音也变得柔和羞涩了起来,不再害怕。
“没事。你呢?”
“我?当然没事。”
“pong——”,又一盏台灯爆炸,没有外部撞击,也没有人员操控的痕迹。但是特工明显感觉到在爆破之前灯明显亮了些,尽管在瞬间完成,她也确定是由于电压过载造成的。但偏偏只有一盏,其他的电器不受影响。
“怎么回事?”肌肉紧绷的特工手臂有力拉过一旁站着有些惊慌失措的女人,以身护住,偏头按过耳朵,在女人游魂未归的眼神里留下可靠沉稳的安定,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更加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不是是线路问题吧?”声音笃定。
“不是,但原因我需要排查一下。你先带她转移。”声音再一次罕见地出现这种无法确定的语气,上次还是三年多前。TM越来越像智能化了,Shaw的意思是,更加像人类了。从它近几日可见一斑。Finch该有的忙了,Shaw此刻还能分心幸灾乐祸。
“跟我出去。”言语干脆,自信难以拒绝。Audrey心神未归位就直接跟着身影走了出去,周围还是吵闹的声音,一片混乱,侍应生出来安稳局面。咖啡厅外是冷啸袭面的寒风,纽约今日雪阜,一瞬白首。Shaw发现今日的自己太容易走神了,大概是今天太特殊了吧,又或许是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几分熟悉。近黎明时分的街道还未完全清明,下雪的原因更是使得这路上偶尔的行人看得不清。Shaw转过头去看那个几次被吓到的女人。
“你好,Samantha Acker,还没问你的名字。”嗓音低沉。
“啊,不好意思,刚刚谢谢你。Audrey Nathan。”女人典雅恬静的面容下是温柔略有紧张的眼神,许是长久浸淫古典音乐的原因,声音韵律转调都别有味道,柔软却哑哑的。
“半夜在这喝咖啡?”开启话匣子对Shaw来说十分简单,她从来不会让气氛尴尬,John说实际上是以她的理解永远不会觉得尴尬,无论安静与否。嚣张本性的人一贯自得其乐。
“啊,睡不着。出来逛逛,但不太想喝酒,附近就这二十四小时营业。”许是刚刚Shaw的“英雄救美”形象使得Audrey对她极度有好感,在心跳数次加速的过程中想要追寻内心突然跳跃的原因。
“成年人的失眠?还是?”
“刚从德州搬过来,这边还不太熟悉。”
德州?好巧。一样彪悍的民风里的独特温柔。Shaw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冬风沁入五脏六腑,等它蔓延到骨头里,神经不禁颤了下,眼睛却古井无波。
“刚刚是为什么?”
“许是电路故障吧。没事,不用担心。回去喝杯热牛奶,压压惊,早点睡。”难得多说了几句,这在她来说就是比较关心了。却竖起不愿深入交流的高壁。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今晚的一切都似虚幻不实,相似内心深处的人幻化了一个最温柔柔软的形象,一切特性都那么贴切。或许,她该和Finch一样去看心理医生了吧。
“嗯,那,晚安。”对面眉眼温柔的女人迟缓的言语透露些许失落,像是对话被人生生掐断的截然而止,但她也不知晓原因。感概人各有不同吧。
“不用再盯着了吧?”
“不用了。她的危险解除了。”
“不会只是刚刚的意外吧,杀伤力这么低也会跳出号码来?哦,不对,这是你特意安排的号码,和以往不同。”揶揄的语气里有些许调侃的不满,被迫额外忙碌的人恨不得从一开始就不干只发呆。
“她确实是号码,但太独特了,似乎和你有关。因为你的行为可以影响她的危及指数。”
“这么奇怪?难不成,我是威胁者?”
“不知道,我是根据人类行为分析推测的,从大数据和行为学等分析来看,她之前确实是会有危险的,但是不似以往,她的危险系数波动很大,和以往不同。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以单一数据作为波动因素,即她很独特地屏蔽了大部分社会日常行为因素而得到一个极为罕见地以单一因素或少量因素作为变量。这在以前是前所未有的。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根据现有数据可最终计算得出,有人能在我覆盖之下屏蔽掉部分信息,导致我最终计算出的结果就是她会出现危险。即,还有另一个和我类似的人工智能。”
“什么?难不成是Samaritan?或者哪个厉害的黑客?”
“都不是。我感觉,对方应该也是程序,但是以程序代码来讲,有些熟悉的感觉。所以我试图找到它的所在,然后攻击其外围,没有很强的反击,仅仅只是防御而已。而且神奇的是,我截取了它外围的一段代码,风格极其熟悉,和我很像。”
“竟然除了你和Samaritan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工智能。风格和你很像是什么意思?难不成,Finch给你造了个弟弟?”
“Sweetie,你可真会说笑。”再次以熟悉哑涩的声音挑逗着。TM将这个声音以一种近乎人类的方式延续下来,谏生者以慰藉,追往者之昨日。
“对方的编码风格比我更加凌厉和直往,却带有女人的优雅。但本质逻辑上,与我的代码相似,有近60%的的同源。”
“女人?何以见得?同源,这不就说明是Finch写的吗?”
“它的风格体现,不似我的那样简洁不含任何多余,它更细腻和体贴,从总体上来看也是不多缀一词,但更加的人性化。直接来说就是,Father的代码得内行人看,因为Father擅长以最简短的代码量来表达最准确的逻辑,但对方却是更加流畅可读,不过一样无懈可击地简洁。更有趣的是,对方的一段测试代码里标明了她是女性。”
“这算是他们IT界的乐趣吗,在测试代码里写明自己的特性。这就可信了吗?那60%的同源呢?”
“分析86.4%可信。仅以外围代码的部分逻辑相似性可以推出至少核心逻辑有60%的同源。像是从我这里截取的复制体经过衍生杂糅和重构。之前其实我有部分数据量丢失。”
”你告诉Finch了没?”
“说过了。这两天我们都在调查这事。Father让你不用管这事,今天好好休息。然后明天他们直接去德州饭店找你。”
“好。”暂时切断了声音。
回到住所,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室内一片黑暗,只有少许的光仍旧锲而不舍地透过极少数上窗沿缝隙挤进来,试图温暖这个空荡荡的公寓。回到沉寂安谧的地方,脱掉外衣,全身心在此时此刻像是拉坠重物突然脱裂了一样骇然垮掉。她趴在床上的棉被里,淹过口鼻,遮掩眼睛,呼吸急促。右手握住脖颈间的吊坠,开始试图缓慢呼吸。手指摩挲间,明显感受到深刻着文字,4AF。长久未眠。任从相识到再也未见一眼的记忆走马观花过一遍,如同这三年来的无数个日夜,像是自虐,恐惧一旦记忆在时间的洗刷下褪去颜色,或是直接丢失。她见过精神病院里人,精神分裂也好,妄想症也罢,多出和少去的记忆像是硬生生假造了一段岁月或掰断这个人。而听过Finch父亲故事之后,就更加害怕阿尔茨海默了,连刻骨铭心的感情都可以切断分离。有什么可以证实你的存在呢,是那些你留存下来的信息痕迹,或是在人脑中的记忆,还是单单的一个身份证明呢?可惜你早就被抹去了最出的出生,少年至离去的所有信息都是伪造,你这个人不再存在,身体就留存在世,却无法言语和思考,那么如今你又在何处呢?我是不信神明的,可若是有神明有来世,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再见到你了呢,如果可以的话,怎样我都愿意。
精神在紧绷间嘶吼叫嚣,而思念与追忆却平淡缓慢而行。是分裂开来的个体,一个沉浸悲痛掩盖悲伤偏执愤怒千百种感情纠扯一体,而另一个以平静温和看着询问天地。二轴人格在此刻消弭,重新拥有了完整的喜怒哀乐,但不甘和痛苦却自生了一个和平的外衣包裹着强大同样脆弱的内在。人类感情的独特性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矛盾而又和谐。
“如果现在是人工智能和人类一样有感情的就好了。我也不明白怎样的机器才算得上和人类一样,又或者本来就是非生命体与生命体。可要是有一个非生命体存在的程序完全寄存了你的所有信息和感情,和你一模一样的行为思想,又算不算是你呢?可我,太想你了。”
“root。”
自我沉溺的话音刚落之时,突然白光一现,几十平米的房间在突如其来的灯光下白亮,明显空旷无物的四处,白光和冷色调映衬一体。
突如其来的光芒刺了禁闭的眼,透过被缝和眼睑使视界彤红如焰。女人猛的翻身仰躺,房间内却无一人。而亮着的灯光却明晃晃地昭示着不寻常。
“谁?”厉声试探,多年经验和向来警惕的精神确定不可能有人穿过严密的层层布置悄无声息进来,何况还有TM二十四小时监控。
可是,她和TM,断联了。
床头的收音机传出电流声,呲呲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尤为明显,不到一秒便突然流畅清晰。
“是我,Sam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