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7.
红色的……？
这是什么？
热热的……滑滑的……
啊，是……
是血！我的血！
小糸侑从恍惚中缓过神，整个子弹已经完全射进了她的小腿，甚至可以从伤口处窥见一丝白骨……
“啊——嘶——好疼——！！”
“侑——！”七海灯子只觉得脑子里面有个炸弹直接从眼睛那里炸开了，不可能的，怎么会呢？！自己一直在吸引着这些人的注意力，他们怎么会注意到侑呢！
“你发什么呆啊——！”黑泽彦对着七海灯子大喊一声将她从震惊之中活生生的拽了出来，随即蹲在小糸侑身边，“刺——”的一声撕开了侑已经被打破的西装裤裤腿：“忍着点，给你止血！”
小糸侑躺在七海灯子怀里，看着黑泽彦很娴熟的给自己包扎着腿部，不禁在想……当初白井雄一郎为了培养他，到底倾注了多少的耐心与认真啊。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忍着点……”黑泽彦看了一眼正在和络腮胡警官争执的父亲，庆幸对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
“咬住牙，我要抠子弹了……”
“……！”当黑泽彦的手指扒开自己的伤口，用餐厅的刀叉切入自己的创面之时，小糸侑狠狠地抽了一口凉气，浑身一抖。
太痛了——！
没有麻药，生取子弹——太痛了！！
“侑——！”七海灯子抓紧了小侑的手，将胳膊递到她嘴边：“疼就咬我！没事的！”
小糸侑只是紧紧地握住七海灯子，但即便是已经在太阳穴暴起了青筋，也依旧没有张开自己的嘴咬下去。
她不舍得。
“咬这个！”七海父亲突然抄起一张餐桌的方巾塞到小侑嘴里：“坚持住啊，小糸侑！”
“唔。”
随着小糸侑闭着眼睛，一阵疼痛的痉挛，子弹终于成功地被取了出来。
“哈啊……”
没有了生命危险，小糸侑终于放心了下来瘫软在七海灯子怀里，她的汗水已经打湿了灯子的腿，白纱裙沾染满了鲜血，看起来像是浑身的纱布，触目惊心。
“至少在这件事上，我要谢谢你。”小糸侑看着黑泽彦，神情有些复杂。
“我觉得有点讽刺。”黑泽彦面无表情的回答，慢慢站起身，看向七海灯子的眼神突然温柔起来：“灯子，把枪给我，好吗？”
“你……你会用枪？”
七海灯子看着黑泽彦一脸严肃认真但又让人放心的神情，犹豫了一下，最终把枪给了他。
“我，确实做过很多伤害过小糸侑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后悔。”
“你——？！”七海父亲按住了马上就要骂人的妻子。
“或许我真的流着和我的父亲相同的血液吧……我爱七海灯子，我不希望她卷进本可以逃离的危险，为此，哪怕杀人我也不在乎。说白了，如果时光倒流，小糸侑，我还是会去杀你。”
“那我谢谢你呗？”小糸侑轻轻地动了动伤腿，虽然站不起来，但至少不如刚才那么疼了。
“但是啊……我发现我错了。”黑泽彦蹲在七海灯子的面前，轻轻牵起她的手：“灯子，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七海灯子一愣。
他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还是说……他……
“我一直都知道的，一开始就知道。”黑泽彦苦笑一声：“因为，刚刚分手就能和别人在一起的灯子，不是我认识的灯子。”
“我知道，你是发现了什么才接近我的，对吧。”
——黑泽彦，对不起……
“你怀疑我，然后想从我这里获得情报，所以不惜和我交往，对不对？”
——抱歉，我利用了你的喜欢……
“所以你每次都巧妙地绕开或者抗拒着我们的亲密接触。”
——没错，因为我做不到……
“也会在每次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悄悄地跑去看小糸侑，对不对？”
——对不起……但是我爱的是她。
“灯子，你看着我，”黑泽彦温柔的抬起灯子的脸，拭去她的泪痕：“即使是这样，你还是答应了我的求婚，你啊……”
“温柔到傻。”
“对不起，黑泽彦，我骗了你……”七海灯子被愧疚感淹没，整个人的心都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想的。
“不要说对不起啊，即使是这样的你，我也真的很感谢我们相处的一年，真的，很快乐。你没必要把它当成你的错，你没有错，答应了交往的我才是自私的。”
“可也正是这一年，我才真正地体会到，你有多爱小糸侑。”
黑泽彦拿起枪，扣动扳机，面对着正门处的所有警察，留给七海灯子和小糸侑一个坚决的背影。
“灯子，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自以为是，自认为自己可以保护好你，却忽略了你的意愿。这一次，我想尊重你，以你的幸福为幸福，以你的快乐为快乐。你爱小糸侑，她也爱你，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世界，那我这次就来守护你的世界。”
“对不起，母亲……”黑泽彦对着白井雄一郎举起枪。
“这一次，我要弑父了！”
Chapter88.
“爸爸！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爸爸的显微镜，来，爸爸抱你看一下，是不是有小虫子在里面动啊？”
“哇——！爸爸这个就叫细胞吗？好厉害！会动的耶！”
“彦对生物有兴趣吗？”
“嗯！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彦也想学这个！”
“做科研很辛苦的哦，彦，爸爸不是很希望你走爸爸的路呢。”
“爸爸的路不好吗？”
“爸爸还是希望你能走你自己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
讽刺吗？
是什么时候，儿子长大了？
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变了？
白井雄一郎并不知道。或许是妻子在舞台上失足跌下的那一天被确诊了渐冻症的时候，也或许是更早……
更早？更早是什么时候？在妻子患病之前，自己有逼过儿子去学习生命科学吗？
好像没有，至少在白井雄一郎自己的记忆里是没有的。
他有的记忆，都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最为深刻的就是小学时候的小彦为了一次校园演出，硬是拉着父母陪他每天晚上磨台词。
再之后？
再之后的记忆里，就没有儿子了……
黑白色的诊断书将白井雄一郎的人生彻底分割成两段，从那一天起，他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重启。曾经的白井雄一郎，除了工作和授课之外，还会带着家人去野炊、钓鱼、登山、看电影……可是后来，他连“实验室——家”的两点一线都做不到，每天沉浸在实验室，被数据和理论压得喘不过气，他迫切的希望有个人陪他、助他、懂他、救他的她，甚至手段脏一些都没关系，因为椿对于他也会同等重要！
白井雄一郎毫无疑问的想到自己的儿子。
彦的话，聪明、懂事、冷静，也深爱着她的母亲，同时也继承了自己的学术造诣。
而且他没有理由抗拒人体实验，这是要救她的母亲！白井雄一郎坚信着儿子体内流着自己一样的血液，也是那种为了深爱之人不顾其他的类型。
他曾是这么以为的。
他从没想过，16岁的黑泽彦会在那极其普通的家庭晚餐上对自己摔了杯子，义正言辞的大声斥骂自己对于人体实验的初步想法。
“爸爸你疯了！为了救妈妈就要牺牲别人的命吗？”
“如果能牺牲我自己的话我也愿意啊！”
“你不要绕开话题，人体实验这种事本就是违背道德的！你的妻子是妻子，别人就不是别人的爱人了吗？”
“白井彦！那可是你母亲！”
“我知道！我也不想啊！我已经帮你做了这么多……唯独人体实验，我不会帮你。”
“你没得选择，不管我做不做人体实验，你的退出都只会拖慢我救你母亲的进度。”
“爸爸，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人生总有一些东西是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妈妈不希望我们做这种事。”
“没有什么能凌驾于你母亲的生命！”
“那是你的理解，我只想让我的母亲知道，她有一个让她骄傲的、活成了自己的样子的孩子。我相信母亲更想看到这个。”
啊，对啊……就是那天，儿子离开了自己。
所以，才会有现在的这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用枪口对着自己。
真讽刺。
Chapter89.
“彦，你刚才说过不后悔杀小糸侑，对不对？”
黑泽彦皱了皱眉。
“我啊，也不后悔我的人体试验，如果能重来，我还是会这么做的。”白井雄一郎慢慢向儿子面前走去，一步一步在光滑的地面上踏出沉重的声响。
三米……两米……一米……
哒。
白井雄一郎停下脚步，用镜片之间的横梁顶在了黑泽彦的枪口，黑泽彦甚至能清晰的看到父亲的镜片中所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
一个弑父的儿子的影子。
“看看这疯狂的眼神，即使你不想承认，你也确实，确确实实的是我的儿子。”
白井雄一郎握住儿子的手，将那把枪抵在心脏：“开一枪？”
“……”黑泽彦的手上开始冒出汗水，他看了一眼右手边坐在轮椅上满脸担忧的母亲，他下不去手。
“不行啊彦，爸爸都替你瞄准了。”
“你是疯子！”黑泽彦微微侧身挡住母亲的视线，他不想让母亲在最后的时间里看到的是他们父子反目成仇的画面。
“我是疯子没错，”白井雄一郎哈哈大笑：“你也是小疯子！你这辈子都逃离不出我的影子！孩子！”
“你闭嘴——！”黑泽彦砰的开了一枪，后坐力让他险些把枪脱手，鲜血从白井雄一郎的肩膀迸出来，溅在他们父子彼此的脸上。
“不行啊儿子，准头太差了，连要害都瞄不到，你这对得起我对你的培养吗？”白井雄一郎捂着肩膀一步一歪逼近自己的儿子，握起他的手对准了自己的心脏，悄悄地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随即起身，大笑。
“儿子看着，杀人啊，要这么来……”
砰——
白井雄一郎握着黑泽彦的手，对准自己扣动了扳机。
“教授——？！”
“雄……一……郎！！”
白井教授用最后的力气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随即大咳一口鲜血，倒在了白井椿的腿上。
他握着爱人的手，回忆开始像走马灯一般从眼前闪过。
“椿……对不起啊……我最后也没能……救你……”
——我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你在实验室低着头，很是羞涩的叫了我一句“师兄”。
“但是……我真的尽力了……原谅我……”
——被称作科研狂魔的我为了你加入了演剧部，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文体活动。
“虽然你……不会理解我……”
——你知不知道那次在舞台上的求婚，我紧张得两天没有睡着觉，为了遮住黑眼圈我第一次张口问别人借遮瑕。
“也不会……认可我的……做法……”
——我们结婚的那天，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所有的幸福，我已经幻想到了我们白头偕老到百岁。
“但是，我还是……不后悔，我为了你……做的一切……”
——我还记得那天下午，我们在阳台上晒太阳，我摸着你隆起的小肚子，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做爸爸的责任感。
“……一切……丧心病狂的……事……”
——我还记得我暗暗地发誓要保护好你们，做一个可靠的丈夫和高大伟岸的爸爸。
“可是……椿……人生总是……有拼尽了这条命……也做不到的事啊……”
——知道你渐冻症的那一天，我只觉得我之前对于幸福的幻想全都被割成了满地的碎片，就像我们父子决裂那天彦摔碎的玻璃杯。
“我爱你……爱到可以被……全世界唾弃……但是……”
——我的保护欲和我的自大告诉我，我必须保护你，我也有能力保护你，我可是这个领域的第一人。
“如果……你也唾弃我的话……”
——但是，对不起，我的爱人，我失败了，
“那我……真的就是……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或许儿子是对的，我应该尊重你的想法，完成你的意愿，而不是一意孤行。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救不了你……”
——这个道理我知道的太晚了，对不起。
“但我至少……救了我们的儿子……”
白井雄一郎少见的露出小孩子乞求疼爱一般的目光，他伸出颤抖的手抚上爱人苍白而布满泪水的脸。
“宝宝……你不要、哭……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不要讨厌我，不要忘记我，因为我下辈子还想和你在一起，而下辈子，我会做一个懂得尊重的人。
白井雄一郎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黑泽彦呆呆地站在那里，耳边萦绕着父亲悄悄说的那句话。
“好孩子，举起枪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摆脱我的影子了。”
“爸爸爱你。”
Chapter90.
“啧，老东西玩这套！”络腮胡警官气得吐了一口口水，本来军方看上了白井教授的研究才答应来做他的庇护，没想到老东西突然在这里玩自杀，不仅想要的东西没了，这下子还得彻底把所有人杀光，不然警察组织可就难看了。
他还是低估了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
一个人再疯狂，再冲动，他也是一个丈夫和父亲。
他白井雄一郎最后还是一个……懦弱的人。
不过破罐破摔谁不会啊！络腮胡一狠心，下了命令：
“所有人听令！封锁所有门窗！不许让任何人逃出去！把那个实验体留活口带回去解剖！”
老教授你不是自杀吗？
那我就去掠夺你的学生，夺取你的资料，拿走你的实验体。
“我觉得这个有点难。”
突兀的男孩子声音在不知什么地方响起，随即一个绿色的罐子“啪——”地砸碎了玻璃掉进了大厅。
嘶——阵阵白烟冒出，窗外有着直升飞机哒哒哒的声响。
随后，一大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从四面八方冲进了会场，杀了所有警察一个猝不及防，一时间两伙势力胶着的扭打在一起。
烟雾弹？！
是哪里来的？直升机的声音？难道是警察的增援？
不对啊警察没必要增援，而且现在扔烟雾弹不是帮倒忙吗。
而且……这怎么看都像是自己人？
七海灯子不管那么多，伸出一只胳膊架起小侑就往逃生通道跑：“大家！快点！趁乱从后面跑——！”
黑泽彦推着母亲飞奔着，他尽量不去看母亲不舍的眼神，也不去听母亲看着丈夫的尸体渐行渐远的“啊……啊……”声。
再见，爸爸。
……
“就是这里，”在长长的廊道上，小糸侑趴在七海灯子背上拿出手机：“灯子，往前走就是出口，那里是防守最弱的地方，而且堵门的已经被干掉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有人把外面的情况拍给我了……”小糸侑晃了晃手机屏，七海灯子看到的是【槙圣司】三个字。
槙君来救援了？刚才的烟雾弹是他放的？
但是他怎么搞到的……
“槙君自己当然不会那么厉害啦。”
当七海灯子一脚踹开逃生门，呈现在面前的是个天台，只能通过大楼侧面的逃生梯下去。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比无路可走要强。
“哟，你这么狼狈啊？”
哒哒哒的直升飞机声音在头上响起，七海灯子抬头看到的就是一抹好看的碧绿色眼睛透露着看热闹一般的笑意。机翼卷起的风吹动她的大衣下摆呼呼作响，女孩子的茶色头发飘荡在空中，她扶着直升机的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天台上的自己，如果不是熟识，七海灯子真的怀疑现在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沙弥香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七海灯子噘着嘴：“这些援军……是你联系的？”
“别说是‘援军’嘛，搞得好像我们家多不得了一样，这些只不过是黑帮。”
……
行。
“大家！从这边逃生——！”黑泽彦把母亲推出来，还不忘指引着众宾客从应急出口逃离。
“灯子，你也快跑！”七海父母把着女儿的肩膀，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们太无法接受。
“可是，侑还需要一个东西，我必须替她去拿。”
“你还要冲回去？！”七海母亲大怒：“回到那个浓烟滚滚遍地弹壳和鲜血的会场？！”
“她不会去！”小糸侑示意七海灯子放下自己：“那个东西，我和黑泽彦去取。”
说罢，小糸侑看了黑泽彦一眼：“你欠我的，这次还我。”
“我知道。”黑泽彦蹲下身子背起瘸了一条腿的小糸侑走到七海灯子身边：“你放心，我会保护她的。”
七海灯子依旧抗拒着：“多一个我也多一份战力啊！”
“不行就是不行——！”这是第一次，黑泽彦和小糸侑如此默契的站在了统一战线。
Chapter91.
“如果我没猜错，你要的是酒店的监控录像？”黑泽彦背着小糸侑在楼梯上狂奔寻找监控室，奈何这个酒店不知怎么回事建的特别复杂，光是客房就有上百间，还不算温泉区、接待大厅、会场和办公区……
“有了录像，就能坐实警察在这里面掺了一脚。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申请外部力量来干涉，不然我们就只能被这群警察抓得死死的。啊——”
黑泽彦听到侑的叫声下意识的回了头，他看到在楼梯的下面的滚滚浓烟出，隐约的闪现出一个络腮胡的影子。
“他也是来找监控录像的！他要销毁它！”小糸侑捂住肩膀，她刚才被子弹擦到了！
“怎么办，和他打？”黑泽彦紧了紧背着小糸侑的胳膊不让她掉下去，略加思索之后，拔腿就跑。
打什么打，人家有体力有技术有经验有装备！自己背着一个伤员拿什么跟人家打！
黑泽彦只是背着小糸侑狂奔，在无尽的黑暗中狂奔，战斗破坏了电灯，枪弹的声音叮叮当当不断传来。
后面的人或许也还在追赶。
两个人只是不停的跑，不停的跑，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要跑向哪里。
但不跑是不行的，不管是为了拯救，还是为了“能出去”这个承诺，还是为了担心和等候自己的人们，还是为了……以后。
黑泽彦和小糸侑都知道，他们要跑起来。
要跑起来。
两个人都要跑起来！
……
“就是这里！”
黑泽彦一脚踹开监控室的门，万幸电脑没有受到损坏，不过到这个时候他这个演员加小医生就派不太上用场了。
他把小糸侑抱下来放在椅子上，为了将就身高还给她垫了个坐垫。拿到电脑的小糸侑就像是拿到了画笔的画家，她兴奋的“啪啦啦”地敲打着键盘，一个接一个的对话框在屏幕中飞闪而过又消失，留黑泽彦在一边看傻了眼，几乎就是一会的功夫，小糸侑便关上了电脑，拔出U盘。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啊，又是录音笔又是U盘的……”
“一个立志于当名记者的自我修养”小糸侑骄傲的抬头：“其实我还打算买一个能戴在身上的针孔摄像头……”
那还是算了吧。
黑泽彦在心中如此说道。
“不过好奇怪，为什么络腮胡没追上来……？”黑泽彦打开监控室的门，但瞬间咽下去了所有想说的话。
“怎么了？”侑只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黑泽彦指着走廊的两侧通道：“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不追来了。”
黑泽彦伸出手架起小糸侑让她看了一下走廊的两侧。
不止有滚滚浓烟……
还有逐渐蔓延上来的火光。
Chapter92.
“他想把我们烧死在这里！”黑泽彦捂着口鼻用手肘撞击着通风管道，既然走廊走不了，那么从管道跑呢？
可是他后悔了，管道里根本也是什么都看不清。
“可恶，这也太高了吧……”小糸侑看了一眼窗外，足足有九层楼高，跳楼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你那个前辈不是有直升机吗！让她过来啊！”黑泽彦被呛得不停咳嗽。
“我联系过了，可是佐伯前辈的飞机不能靠近，巨大的风会助长火势的猛烈燃烧，就怕我们瞬间就火葬了。”小糸侑皱了皱眉：“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都听你的。”黑泽彦解下自己的腰带把小糸侑捆在自己身上，以方便解放自己的双手去拨开障碍物。
“我们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到楼顶的时候跑到最上面去，那样的话直升机就能接我们了。”
黑泽彦犹豫了一下，最后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小糸侑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但是她后来每次想到这个笑容，眼睛都会发酸。
“我们走！”
黑泽彦背着侑就冲入了火海。
……
走廊的高温不是开玩笑的。
冲入走廊的那一刻，地面燃烧的火苗便无情的攀上了黑泽彦的裤腿，他好不容易左脚踩右脚把它弄灭，可新的火苗也不断的往上攀。
黑泽彦索性不管，迈开双腿就往楼上窜。
他知道，在火场里一秒钟都耽误不得。
烟雾带着颗粒从他的口鼻入侵到他的呼吸道，火光在他的瞳孔中犹如一条条蛇一般吐着信子，而他只是不顾一切的往前飞奔，哪怕小腿皮肤已经烫伤，火苗正从膝盖处往上攀爬。
“小糸侑你没事吧！”
他只是在问侑。
“咳……我还好。”小糸侑趴在他的肩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黑泽彦体力的下降。
他的喘息越来越重了。
他的脚步也不如一开始那样稳健。
他流了好多汗，甚至隔着两人的衣服沁入到自己的身上。
他在忍耐，他的嗓音也开始沙哑了。
背着自己这么跑，也是很难为他了。毕竟黑泽彦不爱运动，又没学过什么武术或者体育项目，他也不爱健身。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刚毕业的大学生而已啊。
“小糸侑！别睡！就快到了！”
他在担心自己睡着了？还是晕过去？
拜托你不要这样吧。
你这样的话……会让我心情很复杂啊，我想恨你，但是，我又不想恨你……
……
“侑一。”
“嗯？”小糸侑突然一愣，他怎么突然这么叫自己了？
“抱歉，我还是想这么叫。”黑泽彦依旧步履不停，但是身形已经开始摇晃了：“我不认识小糸侑，我认识的，咳，只有一开始就是小孩子的，咳咳，小糸侑一。”
“你……”
小糸侑不喜欢他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些，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那感觉就像是交代遗言一样。
“你还记得在大室山的合宿……吗？”黑泽彦笑笑：“那个晚上咱们两个的对话，你告诉我，要尊重七海灯子的意愿。”
小糸侑沉默，这是她不愿想起的回忆，因为自己义正言辞的指责了别人，却也做了一样过分的事情。
“其实我觉得，不管是你，还是我，还是我的父亲……我们都很自以为是呢。”黑泽彦再次转过一个拐角，他能感受到有一束光慢慢的出现，那应该就快到楼顶了吧？
“只不过你想当个悲剧英雄去成全七海灯子，而我和我的父亲，却为了自己所爱去伤害别人。”黑泽彦一脚踹开铁门，户外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与室内的浓烟和火海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黑泽彦把小糸侑放在门外，但是自己却没有踏出门一步。
两人一线之隔，但却是两个世界。
“这次，我也想当个悲剧英雄。”
小糸侑被放下之后这才真正的看清黑泽彦的情况，他的两条腿裸露的部分几乎有些快要糊掉了，而且面色惨淡，眼神也开始慢慢的涣散，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黑泽彦，你……”
“听我说，”黑泽彦看着远处赶来的直升机，放心的笑了：“我知道自己的烧伤程度，这已经救不活了……但是我答应过七海灯子会保护你，所以，至少要把你救出来。”
黑泽彦弹了一下侑的脑袋：“但是，这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爱她。”
“我知道。”
黑泽彦微微一笑：“所以，逃出去，去爱她，要幸福。我也很开心能遇到你，小侑一，你让我在最爱的人这里，学到了我最应该明白的东西。”
小糸侑伸手就想去抓黑泽彦把他拽出来，可是黑泽彦已经反手关上了门，把自己留在了火海里。
“你走吧，小侑一。”黑泽彦靠着门缓缓地滑坐下来，从容的看着火苗一点点窜上来，攀上自己的身体……
那热度……虽然滚烫而疯狂，但黑泽彦就是觉得这很讽刺的像极了父亲的怀抱。
“我啊，离开我的父亲那么久，这一次，我想陪陪他了……”
“再见，小侑一，祝你幸福。”
火焰吞噬了一切。
小糸侑只是无声地流着泪，没有哭嚎，没有叫喊，没有抽泣。
她摸了一下滚烫的门，那对面是她的仇人，也是她的恩人。
“再见……黑泽哥哥。”
直升机来了。
Chapter93.
一个月后。
白井椿的葬礼。
小糸侑和七海灯子全身穿着黑色，就像今天阴沉的雨天和两人的心情。雨水打在两人的肩膀，一点一点，一滴一滴。
明明不是酸雨，却让人感到难以忍受的酸涩。
七海灯子低头看了一下手边侑的小脑袋，因为身高差距过于悬殊，她看不清侑的表情。
“侑，在想什么？”
“没什么。”
七海灯子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她大概知道，两个人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一个渐冻症患者，居然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亲自目送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吗？
“但是啊，侑。”七海灯子蹲下来把小小的侑抱在怀里：“椿老师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哦。”
小糸侑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她当然知道椿老师是笑着的。
因为在最后的生命中，她真正爱着的丈夫和儿子都找回了自己，并且两个人和好了。
这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可即便是这样……七海灯子和小糸侑还是忍不住的想哭。
到底是应该替这一家人高兴还是难过啊……
真是的。
“话说回来，侑，我昨天接到消息，你的录音笔、监控资料还有你写的稿件已经移交给了有关部门，据说总厅会从各地派来一个当地的精英警察来组成临时专案组接管这个项目以防止利益勾结，甚至NHK说要派专员进行跟踪报道，他们好像还有招你去实习的意思……侑你在听吗？”
“啊，我在听……”侑回了回神：“那，近一个月频繁出现的那上千名变成小孩的学生怎么办，虽然我们阻断了后续的【SI】系列的投放，可是最开始的那些药还是被人吃下去了。”
“关于这件事情，”佐伯沙弥香打着伞遮在二人头顶，槙圣司跟在身后，一脸的严肃与阴沉。
“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
“去美国？！”
在一家咖啡店，四个人坐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学生会一样，只不过他们彼此都经历了太多，也长大了太多，改变了太多。
“我联系了美国的医疗机构，他们那边也不保证能治你的病，但他们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佐伯沙弥香抿了一口咖啡：“槙，你来说吧。”
“好的，”槙圣司拍了拍侑的肩膀：“是这样的，侑，事情比你想的还要严重，你还记得我们在白井基因研究室的地下见到的……”
槙圣司没忍心说完，但小糸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被拿去做了实验的学姐和学长。
“你知道的，每个人对【SI】的适应性不一样，目前确认患病的金台大学学生是1254名，目前已经由于排异反应死亡278名，还有453名出现不同程度的肌肉阵痛，42名间歇性休克，剩下的……全都是昏迷不醒。”
小糸侑咽了一口口水。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糕。
“所以，美国那边提出需要完整的跟踪数据，最好有一个……适应性强的实验体去配合，这样他们才能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槙圣司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看到七海灯子的脸色已经铁青了。
“所以，说白了还是要侑去美国配合实验，然后试不同的解药对不对！”七海灯子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那如果试药出现了意外呢，万一美国那边再次利用她呢，万一……”
“灯子，”沙弥香有些微怒但又体贴地握住了她的手：“相信我，我不会找一个会伤害小糸同学的医疗机构的。”
“对不起，沙弥香，我不是那个意思……”七海灯子脱力的拽着自己的刘海低头沉默了许久：“美国那边……成功率是多少……？”
“不知道，因为是首例案件，所以一切都是未知。”槙圣司放下杯子：“侑，那边也没有强迫，他们是要询问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那我们就一起去，如果你不同意也是没问题的。”
槙圣司没有说出那句“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他是全程掌握了整个实验的人，也想为金台大学的学生做些什么，所以他决定了去美国研制解药。
但他不想给小糸侑压力，毕竟侑才是最长期的受害者，需要尊重她的意见。
“我……考虑一下可以吗？佐伯前辈。”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