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姐姐大人，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说出这话时，黑子觉得自己的唇瓣仿佛都被黏在了一起，每吐出一个字都像在她的心上重重地划下一刀。

“为什么？”美琴愣愣地看着头低垂着的黑子，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眼角泛红的棕眸中闪烁着不解和恐惧。

“想必姐姐大人也从医生那里知道了，我得了……挺奇怪的病，其实我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想再享受一会儿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才一直拖到了现在。本来打算和你坦白以后就去美国治疗的，没想到身体情况恶化地比我想象地还要快……”黑子自嘲地笑笑，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克制着身体不自然的颤抖。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美琴伸手抓住黑子细瘦的肩膀，想要让她看向自己。

黑子扭过头不敢与她对视，模拟了无数遍的台词脱口而出，“那个医生虽然答应为我进行实验性质的治疗，但代价是我必须对所有人保密，日本这里的身份我也不能再用了。”

她在说什么……黑子……也要丢下我吗？

被泪水的模糊的视线看着黑子毫无血色的薄唇一开一合，那些平淡的话语却像利刃扎进了她的心，她不明白……唯独这个人，为什么会抛弃自己？

“黑子……我不是笨蛋，”美琴忐忑地站起身，伸出双手把黑子瘦弱的身体紧紧地圈在怀里，倾听着她急促的呼吸与心跳，用期翼的眼神看向她，“算我求你，不要用这种理由从我的身边逃离，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多依赖我一点呢？”

感受着美琴抱住自己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是想要把自己连同血肉一起揉进她的怀里，听着她带着哭腔的低语，黑子的眼神变得一片死寂。

“这就是现实啊，姐姐大人……我，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她多想要伸手紧紧回抱住这个人，拍着她的后背告诉她别再哭了，然而手却仿佛如有千斤般沉重，连举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抛却脑中一闪而过将真相和盘托出的冲动，黑子鼓足勇气转过头和美琴的双眼对视，深红的眼眸中闪烁着深切的哀求，“你就当白井黑子死了吧。”

“你要……丢下我吗？”那一瞬间，美琴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当面挖了出来，又毫不留情地被踩碎，她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眼神中透露着令人压抑的绝望。

“对不起……”黑子努力克制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她知道，她把那个人的心彻底伤透了。

“白井黑子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美琴默默地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地喘息着，泪水混合着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姐姐大人！”看到她的状态不对，黑子下意识地就想扯掉针头下床查看。

“别说了……我……我知道了，”美琴愣愣地站起身，就像是怕冷那样一手抓紧自己的肩膀，“你好好治病，再见……”

注视着美琴的身影蹒跚地消失在病房，黑子仰起头，任由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死死咬住下唇，将上涌的血腥味咽进喉咙，她快要被内心的愧疚和自责给逼疯了。

“再见了……美琴。”

“她哭得好伤心呢，不后悔吗？”冥土追魂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美琴离开后同样哭到不能自己的黑子。

“怎么会不后悔呢……看到姐姐大人流泪的样子，我真想把伤害她的自己给手撕了。”黑子胡乱拿衣袖擦了擦自己的泪水。

医生看着事到如今仍在逞强的黑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你何必把自己逼成这样，当年的事你也是受害者不是吗？为何不早点向她坦白呢？那样事情起码不至于变成像现在这样……”

“可我能怎么坦白呢？难道对着那个刚刚失去了母亲的人直说，对不起，因为受到核辐射的影响，我无法正常计算坐标，不仅害死了你的母亲，甚至连我自己都可能活不过一年。” 黑子压低声音，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努力控制自己不把怒气发泄在无关的人身上。

“我做不到，我甚至不敢去想，如果那时候我说了实话，她会不会当场崩溃……在我死后她又该如何生活下去……”

“如果你愿意进行手术的话……我有百分之二十，不，百分之四十的把握。”医生的内心也十分纠结，在这一年里纵使他如何苦心研究，也无法找到一个万全之策。

尽管手术成功的几率不高，他仍希望这个孩子能试一试，也许……

“不了医生，我累了……”黑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我现在只想安静地走完最后这段日子，我不希望有其他人会知道我真实的情况，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过上一个平稳的未来。”

“她真的能……走出去吗？”

黑子笑了笑，眉眼间皆是对美琴的信任与爱意，“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御坂美琴是那样一个温柔又坚强的人，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会跨过这道名为白井黑子的坎，走向属于她的未来。”

看着床上似乎已经认命了的黑子，职业道德与对她遭遇的同情让医生感到了久违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该不该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那你呢？你自己怎么办？”

“我？能够拥有最后这一年，我已经满足了……”黑子无力地靠在病床上，闭上了眼睛，“我现在感到很庆幸，之前在姐姐大人神志不清的时候把自己给了她，能让我以御坂美琴的女人的身份去告别这个世界。”

“你真的不再努力一下吗……你应该也明白只有你活着，对于那个孩子来说才算得上真正美好的未来啊！”

“我知道……我也想啊，可是我不能做出这样自私的选择。”黑子的双手青筋暴起，紧紧地攥住床单。

“你有想过吗，如果我选择向姐姐大人坦白一切去做手术，万一我死了怎么办？本来我活下来的概率就不大，何必让那个人在最后空欢喜一场……哪怕知道了真相，她只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之前要这么对我，只会更痛苦。我累了，医生，这百分之二十的概率我赌不起，我宁愿让御坂美琴相信白井黑子就是一个欺骗她的大恶人，让她以为我还在世界的某一处活着。”

听完这话医生沉思了良久，“我明白了……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黑子惊讶地看了一眼冥土追魂，她本来以为这位比任何人都尊重生命的医生会不认同自己的行为，“说实话，我其实挺讨厌医院的，医生你能帮我配一点止痉挛的药吗？我醒来以后已经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但是身体突然抽搐起来还是很困扰的。”

黑子看着自己止不住颤抖的手，现在的她连控制它停下的能力都没有。

“我知道了……你现在就要离开了吗？”

“嗯，请放心，我只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里一直守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