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和爆炸声在东京塔四周不断响起，顶端的特别展望台却诡异的沉寂下来。

秋山用枪指着清叶，手上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放开她。”

“不放。”清叶促狭的笑，丹凤眼懒懒眯起来。

琴酒已经带人去收网了，现在偌大的顶层上，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秋山在心底不断评估着，只等清叶露出任何一个微小的破绽就冲上去救人。

可是没有。

清叶看似漫不经心，对她的防范却称得上完美。

这是一个十分了解自己的敌人，甚至自己身上有些本领都是她教的。

秋山咬咬牙，干脆扔掉手中的枪，问道：“你到底要什么？”

清叶玩味的看了她一眼，一边拖着灰原往前走，一边道：“我要的，你都给吗？”

秋山立刻道：“给。”

“很乖。”清叶站定在玻璃全碎的窗口，迎着高空的风，非常惬意的样子。

然后她左手揪住灰原的衣领，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那我要她的命。”

说罢，她就把灰原拖到里破碎窗口最近的地方，什么都没说，却作势欲推。

秋山大急，一个箭步要冲过去救起灰原，清叶却面色一冷，道：“我有允许你过来吗？”

她抬手一枪打穿秋山的手臂，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后退了好几步。

秋山捂着受伤的左臂，声音几乎嘶哑，“你别动她！有什么冲着我来！”

清叶缓缓松开左手的一根手指，语调轻柔，仿佛刚才在秋山手臂上开出一个洞的不是她。

“我怎么舍得动你，只好杀了她来解气了。”

这么说着，清叶却笑着瞄准了秋山的右臂，同时又松开了左手的又一根手指。

“秋叶，这场游戏就在这里结束吧。”

秋山连身体都在抖了，她闭了闭眼，试图隐藏起眼底的情绪。

她知道清叶最喜欢看的就是那副绝望的表情。

果然，清叶笑笑，暂时止住手上动作，饶有兴趣的看着秋山。

秋山缓缓开口。“清叶，我之前恨过你，现在不恨了。”

清叶眯起眼睛，枪口仍然对准秋山。

仿佛在思索着如何表达，秋山说的很慢。“一开始，我确实恨不生啖你肉，把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后来我又想这样还是太便宜你，既然你这么想让我恨你，我却偏不，我要干脆忘了你，忘得一干二净。”

越过清叶，看着仍然人事不省的灰原，秋山不自觉笑了一下。

“其实这样也很难。因为越是想忘，就越忘不掉，白天把记忆压下去，晚上你又来梦里找我——不过，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看你，我真的感觉无所谓。你走之后，我差点以为自己心脏破了一个大洞，可是知道现在，它也在好好地跳动着呢。”

秋山的语气尖锐得近乎讽刺，“清叶，你不会懂。遇见你之前，我以为我懂得什么是爱，但那最多只是喜欢而已。现在我甚至可怜你。你没有爱人的能力，是只冷血动物，只能从别人那里汲取一点点温暖罢了——我说错了吗，清叶离？”

清叶的表情却仿佛是刻上去一般不为所动，“所以，你想说是我手中的这个孩子让你懂得什么是爱？”

秋山知道瞒不过，干脆的承认了，“对。我爱她。”

“你该知道，只要你承认这一点，我立刻就会杀了她。”清叶的右手尾指轻动，那是她真正露了杀机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不。你不会。”秋山感觉自己从头皮一直麻到脚趾，却不敢在这个人面前显露半分，只强撑着一副绰绰有余的样子。

她尽力不暴露自己内心的急躁，缓缓道：“清叶，你应该明白，如果小哀死在我面前，她将步入我心中的神坛，世界上永远也不会有人在我心中的地位能超过她。”

她几乎孤注一掷，把全部身家压在清叶的高傲上。

这样，清叶应该就......不会动手了吧？

“你心里的位置？听起来很有趣，可惜你的威胁根本没有价值。好啊，让我看看她是如何走上神坛的。”

清叶右手仍然稳稳瞄准秋山的眉心，却猛地松开了左手。

秋山心脏几乎停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之时，却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海蓝色的眸子。

正是日暮时分，东京塔的灯光被依次点亮，暖色的灯光给灰原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看着秋山，居然还有心思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飞走的三魂六魄又重新回到身体里，只一瞬间秋山就扑到灰原身边，手中隐藏多时的匕首死死抵在清叶胸口。

却没有刺进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此时此刻，秋山确实下了狠心要把清叶一击毙命，刀尖处却传来一种硬质的阻碍。

窗外猛然爆出一团红色的烟花。

红光掩映之下，秋山终于落下了半颗心。

这个信号表明她争取的时间足够，大势已定。

“清叶，你输了。中国的绍兴，日本的北海道，美国的夏威夷，英国的伯明翰，法国的里尔，缅甸的孟都，还有太平洋上的塔希提岛，你们组织的这七处隐秘基地，已经全部被捣毁了。此时还有更多的势力等着瓜分你们的地盘，找出了无数可疑的地点并派出了兵力。就算是乌丸莲耶，也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清叶显然愣了几秒才理解了这个消息，却晦涩难明地一笑，道：“你说那只老乌鸦？他的尸体已经被浇上混凝土，被我这个孝顺女儿亲手洒在四大洋的各处了。”

“......不管怎样，既然你已经是夜乌组织的实际掌权人，更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吧？”秋山一边示意灰原离开这处危险的边缘，一边暗暗使力，感到手下的硬物已经到了断裂极限。

她与清叶多言只是为了抢出杀她的时间，几句话拖延之下，手中的刀终于把那硬物刺穿。

这样近的距离，她几乎能感受到清叶的心跳，而手中利器只要再往前送一寸，这个曾经满不在乎地捅过她心窝的人就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手却使不上力气。

抵住她刀尖的硬物的小半块碎片崩裂开来，掉落下去，正好划过秋山眼帘。

她绝不会看错，那正是她和清叶去西湖游玩的时候特地去灵隐寺求来的小锁。

是几年前的事情她早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送的时候只提到这是护身符，因着自己的心思隐去了姻缘这一节。

清叶当时敷衍地接了，秋山就再也没见过这块东西，以为她早已经丢了，还偷偷伤心了一阵子。

可现在，这姻缘锁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

真的没有爱过吗？

“怎么了？动手啊，这是你唯一一次杀我的机会。”清叶也看到那姻缘锁崩碎的场景，脸部轻轻抽搐了一下，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神色突然狠厉起来。

可那些鲜明的往事从心口中酸涩地涌出来，秋山用尽全力，也不能指挥自己的手再向前进一寸了。

清叶冷冷一笑，抬起枪口，毫不犹豫的瞄准灰原哀的眉心。

“我数到三，你不动手，我就开枪了。”

骄傲，狠绝，目空一切。

这就是清叶，这才是清叶。

在看到那块碎裂的小锁之前，秋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杀死对方，可现在秋山如果动手，她将永远记得自己是如何对清叶说她没有心不会爱，清叶又是如何把这姻缘锁贴身藏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而她又是如何亲手杀了毫不抵抗的她。

如果就这样结束，这件事永远会像一根刺卡在自己心口，横在她和小哀中间，直到她们死的那天。

走上神坛的，将是清叶离。

灰原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往事，但她看得懂秋山的表情。

“秋山。”灰原直接忽视了眼前黑洞洞地枪口，看着秋山，缓缓的摇了摇头。

清叶却不管她们两个的交流，毫不犹豫的开始倒数，间隔是精准的一秒，“一，二......”

除了杀掉清叶，秋山已经别无选择。

却听到和那声“三”重合着喊出来的声音。

“风止，不要！”

两百五十米的高空之中风声烈烈，吹得那雪亮的匕首颤了颤，最终还是避开了对面人的心口。

清叶神色猛地暗下来，在秋山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把她推了下去。

秋山在半空中坠落，仰头看着清叶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在风中笑得狠绝。

“这招调虎离山使的确实不错。可你说我输了？我看不见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