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同学，这个可爱吗？”

星野司坐在床上，却伸直了身体去够桌子上的什么。日下坐在桌前，垂着头，她戴着耳机。日下同学、日下同学，真是的——

日下像是终于听见了她的呼唤，书被轻轻合上。她摘掉耳机回头，看见戴起围巾的司说：

“这个，可爱吗？”

指的是围巾？日下靠在椅背上，倾头去看。没怎么见过的款式，是白色的，用的布料似乎很柔软，上面缝着几颗星星。

司此刻正揪着星星向她展示，她们刚做完，司只穿了一件贴身的丝绸吊带，被宽又大的围巾围绕住脑袋，更显得她娇小。想到此处，日下收回了视线说，还可以。

司立刻不满起来：

“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吧？我说，这个，是我自己织的。”

日下又重新看过去，这次用的目光不同上次，她看得更加仔细，得到的结论却差不多，星野司的手工能力意外的厉害，如果她不说，日下完全把那件围巾看作了一件商品。

“这也是艺术家的才能之一吗？”

“画画和这个是两码事啦！”

星野司跪在床上乱挥拳头，但又想到什么，眼睛亮起来：

“啊，你刚才是不是在夸我？在吧？在夸吧？”

她一边说一边挪动膝盖，从床的那边来到床尾，然后张开手臂搂住日下，日下的脸颊一下子就触碰到了那条围巾的质感，并非想象，这条围巾真的柔软异常，而且……很香。全都是星野司的味道。

“可爱的小未央，有的时候直率一点更可爱哦？”

“别叫我小未央。”

日下浑身都开始发烫，明明之前还不会这样。星野司的吊带睡衣垂在空气中，她稚嫩的胸部也在微微颤动。趁还没被她发现，日下一口气把她推开，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的手腕，那里的脉搏正在悄悄加速，而且有一丝细微的刺痛感。

“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了，日下同学这个称呼太生疏了，欸，小未央不可以的话，那我叫你未央吧？”

手腕处的刺痛还未消失，日下想起一些事情，却让那份刺痛更加鲜明起来。

“……不。”

“就叫我日下同学，没有改变的必要。”

“哎——”

司在身后不满地叫起来，日下却松口气似的。但这样还不够，星野司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日下喘口气，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问：

“所以？”

“嗯？”

“所以只是为了来炫耀手织的围巾？”

“啊——对了。”

上个话题被扔掉，星野司的脸庞渐渐生出一些日下没见过的表情。她流露出了一些少女似的羞赧，她说，想在放寒假前把另一条黑色的围巾也织出来，当作礼物。如果不好看的话，当然就不送出去了。

“可是日下同学都说好看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我只是说还可以，并没有说好看吧。

日下如鲠在喉，她只能调转身体坐在那，再度摊开的书一页也没有翻。藏在问题后面的一点单薄的期待被打碎，她在心里苦笑着说：也对，怎么可能？

“不过，送围巾的话是不是太土气了，不符合我的人设？”

“不，你要是真这么做的话——”

日下说不下去。

你要是真这么做的话，佐藤开朗一定会被你迷住，她百分百确定这一点。昔日那位爱开玩笑，让人捉摸不透的校园偶像居然会老老实实为心上人织围巾，熟读恋爱漫画的日下当然知道这份杀伤力有多大。

所谓的反差嘛。

“什么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没事。”

日下站起来，把书放在书包里。她穿起衣服，司惊讶地说：

“这就要走了？才只做了一次哎。”

“……一次就够了。”

耗尽了，今日份的话语。到家后也不想再开口，不想再思考，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就算司送她去车站，欲言又止地说：日下……同学。是我的错觉，还是这段时间，你都——

日下走得快，她刷卡进入车站，当自己没有听见。

——你都不想理我？

反正难缠的家伙也没追上来，她走进车厢，又打了个哆嗦。

日下的手伸向脖颈，空空的，只能摸得到略温的肌肤。

下次，去买一条围巾吧。

手腕处的刺痛扩散至全身。

临近期末，日下也开始看起教科书。她偏差值不低，对成绩方面并不担心，家里也放任她，毕竟对他们来说，孩子不闯祸就足够了。只要不太过分，想上的那所大学对日下而言也是绰绰有余。她不是一个爱担风险的人。

就算已经到了高三，那帮青春期少年少女们对圣诞节的热衷程度也丝毫不减。正月留给家庭，那圣诞节肯定就会留给朋友、恋人，日下虽然没什么兴趣，但也能理解。

“未央，期末没有问题吧。”

吃晚饭的时候，父亲这么问。

“没有问题的。”

“是吗，不要勉强自己。”

“哎呀！不提那种事，未央，寒假的时候回一趟老家吧，妈妈好想回去和老朋友们聚聚噢。”

那你自己回去不就好了？

日下默默吃口米饭，略干，她的筷子抬起来。

“今天是你煮的饭吧？”

母亲立刻吐了舌头，真是的，为什么她的性格这么活泼，对学生而言重要的成绩也被归为“那种事”，日下费劲地把这口米饭吞下去，却缓缓点头说：

“可以考虑。”

“真的吗？！太好了——我这就给小竹阿姨打电话——”

太快了。

日下察觉到父亲仿佛也在心里如此吐槽，他们相视一笑，父亲试探着问：

“现在已经可以了吗？”

日下咬起筷子含糊地回：

“嗯，大概是可以了。”

老家承载着她从出生到初三毕业的一切，并不是有着让人很痛苦的回忆，相反，在那里的一切都比现在要亮眼得多。只不过，日下更喜欢现在，并且选择了现在。

三年间一次也没有回去，或许偶尔回去一次也不错。

“叮咚，叮咚。请问，日下同学在吗？”

“才看见，刚才在吃饭。”

“我还没有吃呢。”

“是吗。”

“是哦——算了。我就是想问问日下同学寒假有什么安排，我周围的朋友全都出去玩了，说是要抓紧高中最后一个寒假创造回忆。我家今年偏偏什么安排都没有，欸欸，陪我？”

“寒假要回老家。”

“啊，是这样呀。”

日下放下手机，刚要写下的数字已经忘记，她只好又去算一遍。这次算的时候却心烦意乱，她叹一口气，扔掉笔拿起手机。

“另外，期末了，我要学习。”

“什么意思呢？”

“你也要完成作品吧，暂时不要见面了。”

很长一段时间，那边都是已读不回。日下莫名觉得烦躁，题也做不下去。她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是被威胁的一方，为什么还有底气提出这种要求？如果星野司会答应的话，那不就代表她们这段被威胁绑紧的关系脆弱且不可信吗。

早知道就不说了。

手机传来振动。

“是吗。我觉得也是，那就先不要见面了。”

“日下同学，加油哦。”

早知道就不说了。

日下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