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在想：

狗会吃巧克力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把巧克力掰碎，放到它面前，它会甩着舌头吃掉吗？做成热可可呢？爱狗的人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无法抵抗可爱的人也做不到。所以大多数人类做不到，他们知道不能给狗吃巧克力，就算狗和巧克力出现在同一场景也不会。

这样的人是具有道德观念的、守规矩的好人。他们是在社会洗衣机里咕嘟咕嘟转过几十年圈圈的人，到夜里就从洗衣机里钻出来，然后湿漉漉地抱住摇尾巴的狗狗，说狗狗乖，要永远陪我哦。

她觉得，老师也是这样的人。

老师湿漉漉地从洗衣机里钻出来，高跟鞋有一只落在那里面。她很狼狈，狼狈到平时会注意的扣子也没有扣好，雄性同学们每次上课都会翘起二郎腿。莫默知道老师身材好，澎湃的胸部，柔软地压向她的脸庞。

她抱住莫默，像抱住她小时候死掉的那只小狗。她摸她的头发，手指烫烫的。

“老师，好紧啊，我喘不过来气了。这就是e-cup吗？好难过。老师湿漉漉的，像水草一样。泡得发胀的水草。唔，水草的话本来就生在水里吧？好奇怪，我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老师的身体海绵一样。莫默像陷入了海绵，哪里都挤压着老师的肉体。她也变得好烫，发热源头在心脏那里。这样不好，不是说好人不会给狗喂巧克力吗？

“你真的好啰嗦。”

“……对不起。”

往日正经的老师在面对她时总能说出真心话，莫默也为此高兴。她把她的黑色长发捧到鼻前嗅，问她，是否可以在她家借住一晚。

莫默没有回答，她长叹一口气。

啊——老师，请告诉我。

你把巧克力放到了我的嘴前。

我该吃得一干二净吗？

老师姓邱，莫默在心里默默叫她小邱老师。别人也这么叫，但莫默觉得别人叫不出她的那种感觉。

小邱老师小邱老师，今天又是单马尾配衬衫。小邱老师小邱老师，不要再穿白色衣服了，我知道那样好搭，可是胸罩不要选深色。

小邱老师是语文老师，隔壁班主任，高跟鞋踢踏踢踏，莫默就会准时醒来，舔舔干涩嘴唇偷瞟走过的小邱老师。也有同学会做同样的事，但目之所及却不一样。

她看的是老师的侧脸。一本正经的、过于严肃的，她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学生会长啊？莫默甚至怀疑她的造型从上学起就延续到了现在。

“莫默，不睡了吗？”

已经打铃，莫默有这样的坏习惯，一旦专注起来就会不在乎周围。她听见台上老师的打趣，瞬间躲了起来。

有人在轻轻地笑，莫默戴上帽子。

小邱老师的话，不会这样笑我吧。

她的额头抵在冰冷的课桌上，眼睛看着袖口里冒出的一小截屏幕。

“产假吗？”

“是的……我知道邱老师本身带一个班就已经十分辛苦了，但学校这边实在是没有办法，您看……”

邱秋刚结束上午的课，准备喝口茶休息的时候却被教导主任叫走。她看着一脸为难的主任，下意识地回：

“好的，那我这边会跟马老师对接一下。您不用担心。”

又来了。

她叹一口气，却阻止不了自己的本能反应。

“问题是……那个班上有个问题学生。”

“是吗？”

邱秋瞬间感到一股疲惫感。她已经很累了，昨天几点睡来着？刚泡好的茶在一点点变凉吧。他说话怎么这么慢。

“基本上不听人讲话，上课也是睡觉，没有朋友……成绩当然也是吊车尾。希望作为大家榜样的邱老师能够改善这个情况。”

“这对邱老师的职称也有好处……”

所有的信息压在这最后一句话上，邱秋觉得双肩瞬间下沉。她点点头回答：

“我明白的。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茶水果然已经凉了。她喝掉一口，凉水灌进胃里，身体微妙地刺激起来，她强忍下不适。

她在通讯录里翻找马老师的联系方式，脑子里却回想起问题学生的描述。听起来只是个不合群的孩子，只是因为成绩不好而已吧。

又有什么需要改善呢？

邱秋解锁手机，眼下四处无人，扣子解开两个，用摄像头拍下来。照片成品是一张轻度色情的半身。并不露出头部，乳沟顺着衬衣滑下来。

她点击发送，然后舒一口气，好像压抑的什么被吐出去了。顺着照片，顺着呼吸。

隔日莫默眼睛瞪得很大。她的小邱老师站在讲台上正在介绍自己。唔唔，原来如此，语文老师休产假了，所以来代班……啊！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莫默很擅长默不作声，但她的手指已经在屏幕上飞快打出一大段文字：

“wwwwwww这什么啊这也太凑巧了该不会是上天赐给我的奖励吧因为看我平时生活得太辛苦了那还真是谢谢他给我这个美少女死宅机会和小邱老”

“嗯？”

邱秋皱起眉头，她奇怪地看向莫默那边。不是说每节课都会睡觉吗？那个问题学生眼睛怎么瞪得这么大。有点可怕。但是她也没想到莫默看起来会是这样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孩子。

还是她认错了？

邱秋转移了目光。

那边莫默接着打字：

“她刚才看我了！是我的错觉吗？不是吧？眼神对视了两秒。小邱老师眼睛很漂亮呢，是一双圆润的杏仁眼。”

“明明露出脸部的话，微博的粉丝会多好几倍。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只有我知道。”

“哪位是莫默同学？”

咦！

莫默瞬间绷直了腰。空调真的开了吗？她觉得脸部温度上升得不太自然。

无人应答，但同学们的眼光齐刷刷看向了角落。

冷若冰霜的美少女仍然维持同一个样子，只是眼睛飘向窗外。

“你是莫默吗？”

邱秋的目光含着审视直射过去，莫默还是不说话。她说不出口，嘴巴像被锁住了。

“老师，她不会说话的。”

一些零散的嗤笑响起，又有人接着说：

“是啊，老师，您别费力气了。她从来不在学校里说话。”

“好像精神上有问题的。”

课堂上逐渐嘈杂起来，邱秋的眉毛皱得更甚。她说：

“安静。”

“以后不要在我的课上这么说。”

她又瞟了眼莫默，仍然是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她在心里叹一口气。看来让她当课代表刺激她的作战不能使用了。

并不是怕伤害到她，她只是觉得那样没用。

邱秋把那副从不变化的漂亮脸蛋记在心里，愈发感到前途渺茫，却毫无对策。

不过——

“那么，我们就接着马老师的课开始讲。”

她拿起粉笔写下课题，扭身的一瞬间却看见莫默的眼睛。她在看着她。她仍然没有睡觉。

邱秋想，怪事。

莫默望着她的眼睛，竟然让她想起那只小狗。热乎乎的眼睛，盼着她回家。所有人都需要她做到最好的时候，那只小狗却只需要她能回家，再抱一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