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和他来到餐厅，在他忙于点菜的时候，邱秋才得了些工夫喘口气。特地把美甲卸掉了，她的那双手手足无措地安放在膝上，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有过颜色。这种不花哨的干净风格也是他喜欢的，邱秋记得很清楚。

毕竟，直到毕业后变成异地分手之前，她甚至以为要和这个人步入婚姻殿堂。因为，她选择的就是那样可以平稳驶过的轨道。

被表白。表白方式是夹在书中的书签，书名……她忘记了，是作为生日礼物赠送的。大概半年后她才想起来翻开，结果书签里写着告白的话。甚至没有考虑答案她就匆匆找到他，而后再次被告白，她盯着那张脸想，或许正合我意。

一起去见父母。说起来也很奇怪，总觉得花了一生的时间去达到父母的要求，努力到了甚至是讨好的地步，父母却对第一次见到的他赞赏有加，瞬间接纳。后来邱秋回想了一下，他确实是父母时常挂在口中的好青年形象。

想到此处，邱秋又不免想到莫默。

领进家门的人如果是莫默，怕不是立刻会被断绝关系。

但……但也不一定。倒不如说，她的父母或许会比她更怜爱莫默。

明明一切都发展得很好，毕业后却要面临异地，这时，平常那个可靠的他说：不行的。为什么不行？她问。因为……你看，大多数异地恋都会分手的。我没那个把握。

他——前男友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活在大多数人的幻想里，自己也渴望活在那里。所以绝对不做出格的，大概率会失败的事情。

我想要成为的，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样想的她立刻离开了那座城市，来到了这里。明明答案还是没有找到，属于过去的他却又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找上来。

他说：

“所以我打算来这里工作……这样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偶尔出去吃个饭。”

多诚恳，好像当初说不确定的那个胆小鬼不是他一样。

但是，能摆脱目前这个状况的方法好像只有他了。

所以邱秋喷上过去他喜欢的香水，把美甲卸掉，说话要委婉、小声，决不能生气，要百依百顺，要“成熟”。

每一句都像在打碎一面镜子。

“所以，你现在在高中当老师，很辛苦吧？”

他喝了口水，把菜单放好。一边回忆一边点的，一半都是你爱吃的。他这么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

“还可以，和大家一样辛苦的程度吧，熬熬总能过去的。”

真的吗？明明已经到了需要在微博上发那种照片去发泄压力的程度，明明已经累得需要依靠一个学生。

“哇，你说了和大学时候一样的话呢。我记得每次期末都是这样，只有你说，没那么辛苦，大家不是在一起努力吗？很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们每个人都很佩服。”

所以她才适合当老师啊。样板式的激励话，每届都说一遍。她不是一个好老师，也不是一个好的朋友、女朋友。但大家却不这么认为。

啊啊，这么想来，还不如当QQ412。

起码身体……身体是真实的。

“我还记得当时我和你表白，你犹豫了半年才来找我。你真的……很正经啊。”

原来他是这么理解的。

邱秋怔在那里，异样的感觉逐渐在心中升起。当然会是这么理解的，她学习那么好，那么正经，也一定很爱看书。她确实爱看书，但她喜欢的类型很小众，是一般的语文老师不会去看的书。所以他送的那本书也就理所当然地搁置在一旁，落了灰，翻页的时候会打好几个喷嚏。

“为什么说起这个。”

菜上来了，邱秋略微皱眉。爱吃的菜吗……看起来确实健康可口，但她完全没有那个胃口就是了。说起来，话题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好尴尬。异样的感觉正在扩大，她甚至难以去直视他的脸庞。

他那张和过去比起来一点也没有改变的脸庞。

“被你发现了啊。其实是这样的，我其实还没有定下来在这里的工作，只是想到你也在这里，但是怕你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呆在这里也没意思……”

“但还好，你一点也没变呢。”

你看，你的举止、外表，爱吃的菜，爱喝的奶茶口味，全都没有变。太好了，我们、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在一起？因为你看，我也完全没有变嘛——

“——所以下次也还会当胆小鬼吗？”

“什么？”

所以说，你是觉得我看起来完全没有变化，所以还会喜欢你吗？正好我还是你喜欢的类型，我的父母也对你满意，这样是不是很方便啊？而且你也很满意我们之间无聊的对话，乏味的饭菜。这对你苍白虚伪的人生来说确实很恰好啊。

倒不如说，这对我也是很恰好的……惩罚。

我不要……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什么？”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还要我再说一遍才行？你这个——”

“听不懂啊……小邱老师，你不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那我真的听不懂。对不起嘛，我又犯错了吗？”

眼前的莫默举着一个双球冰淇淋，刚刚拿到手，还没来得及化。她犹豫地看看冰淇淋，再看看气喘吁吁的邱秋，很不舍得地把冰淇淋递给她。

“把这个吃掉，可不可以原谅我。”

本着不欺负小孩的原则，邱秋老师当然不会接过她的冰淇淋。

……骗鬼啦。

她一手夺过冰淇淋，另一只手拽着莫默不知向哪里走去。

对了，这已经是几天后了。上述那些话到底有没有对他说，她不记得了，能记得只有昨天点开私信，问莫默明天要不要去逛街。哦，语气要稍微具有胁迫性一些，大概是：明天必须给我来。

“老师——老师老师，能给我留一个球吗？就第二个，巧克力味的，我就吃那个就行，脆皮也可以给你吃，求你了小邱老师——”

邱秋回过头，眯起眼睛，虽然阳光确实璀璨，但她眯起眼睛却是为了瞄准猎物。

烂事一堆，心情却还是很好。大概是前几天的时候回想起来了，大学毕业的自己原来在潜意识里就做出了选择。本来是可以在原本的城市找工作，但她却偏要来到这里。或许她也明白，那个时候牵着的人不会冒着风险跟她过来。

啊，能确认的事情好像还有一件。

“狗不能吃巧克力，你不知道吗？”

她舔掉嘴角的冰淇淋，嘴角不禁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