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你看，她和邱秋本身也没什么约定吧？全靠她毫无羞耻心和一丝缘分，她和邱秋才能一直走到这里。所以自己去找别人辅导学习也是很正常的吧？

更何况邱秋最近看起来确实很忙，现在就连别的同学都发现了邱秋那股生人勿近的氛围，一说错话就会被她淡淡地瞥一眼，瞬间寒气逼身。

还不如被骂得狗血淋头。

那些同学们纷纷这么说道。

所以莫默本人当然更不敢接近这样的邱秋了，稍微一靠近就把头低下去，上课的时候就只顾着听，眼睛盯着课本。

但她也不容易，除了学习让她焦头烂额，章知芝那个麻烦的女人更是让她觉得头痛。

“哎~你和邱秋关系怎么好起来的啊，她看起来可不是那种会和学生厮混的人。”

“可不可以少一点无关学习的话题。”

莫默打死自己也想不到这话会从嘴里说出来。章知芝确实很擅长教人，比起因为着急而给她施加压力的邱秋，她的教法更有弹性。可惜教她的时候总会说些有的没的，总结下来就是效果还不如邱秋教她的好。

“休息一会吧，我点个菜，你饿了吧？”

章知芝自己也有工作，但她完成得游刃有余，所以才有时间在这调戏莫默。莫默还在琢磨那道题，她就自己点了一些。等菜的时候又觉得无聊，于是抛出话题：

“说起来，有一件事情我很想知道。”

“你到底是为什么不能张口说话呀？你能和邱秋说话吧，所以不是身体有问题，而是精神上有问题？”

莫默其实不想回答的，她不说的原因就是害怕人们的意见。她周围的同学、久玖、邱秋——正是因为她想和他们做朋友，有这份期望，所以才会对过去的事情三缄其口。按照这个顺序排列，单论诉说这件事，邱秋是她最不想告诉的人。

因为很逊嘛。

“很逊？啊——啊啊、我知道了，是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章知芝了然地点点头，她又笑了，撑着下巴说：

“那告诉我也没什么吧，反正我对你来说是个很麻烦的女人。考完试估计就会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了吧~”

任何一个会看眼色的普通人类都会否认这点，但莫默真挚地点点头，似乎很赞同章知芝的话。

哎呀，从来没感到这么窝火过。

章知芝脸上却笑眯眯的。

而后莫默就在那里埋头打字，似乎在打很长一段话，章知芝就吃自己的饭，给莫默留了份，她趁这个时候抬头往外面看了看，又低下头笑。

怎么还没有来？明明一点也没隐瞒，还特意选的是我们常去的咖啡厅。

嘀嗒。

章知芝打开手机，看见一大团密密麻麻的字感觉一阵眩晕。把这份倾诉欲化为学习动力倒是蛮好，章知芝也是见识过莫默真实水平的人了，她深感遗憾。

大致看完后她只有一个疑问：放在别人会让她觉得有病做作的事，放在莫默身上却让她觉得……有一点可怜。像只丑丑的小狗被扔在路边，虽然真的很丑，可是眼眶里含着的泪却让人很难不把她带回家。

……啊！原来如此。

原来邱秋说的MOMO是她！

“所以就是，你认为的挚友，青梅竹马，实际上却一直在忍耐你的滔滔不绝，甚至因为你决定转学。你就因此变得失去了自信，无法对任何人开口说话？”

莫默点点头，发了信息：

“你好厉害，这么短就总结出来了。”

差不多吧，猜也能猜到。她从小到大擅长的就是这点，预测面前这个人的一生，正确率又太高，所以会变得很无聊。这种人生截至到她遇见邱秋的那一刻。

邱秋装得太好了，谁都以为她正经又无趣，长大当教师也是完全可以预见的未来。但章知芝总能嗅到一点不对劲，邱秋在装，她能感觉到。

一个是主动去扮演，一个是被动吗？

太有意思了。

章知芝心里感到满足，正要低头喝水，却在窗外瞟见了熟悉的人。她的快乐正在逐渐蔓延，她想，终于来了。

邱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下意识在放学的时候寻找莫默。那个蠢货就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情吗？她不得不承认：

她郁闷得要死。

为什么不来找她啊？

是腻了吗？不让她触碰身体，就不愿意见到她了？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那么严厉了。

邱秋靠在墙边，可能是因为最近太忙太累，急需要什么倚靠。本来还有个莫默，一起回家的时候就会搞坏心思，她会倚靠在莫默身上，让她带着自己走。明明身体那么沉重，莫默却能好好支撑住。风大的时候，邱秋睁不开眼睛，莫默就忽然揽起她的肩说：闭眼也没关系。

此前邱秋都抱着模糊暧昧的心情对待莫默，但渐渐地，现在的她认为，这家伙或许真的可以作为她的……恋爱对象。

但为什么现在却突然离开了。

邱秋的身子化作瘦削的一条，像清晨的花茎，引人采撷。

“邱老师好，您在等人吗？”

教室里的值日生准备离开，邱秋连忙收拾好情绪。她摇摇头说，没有，就是来看看教室情况。

“我还以为您在等莫默呢。最近莫默一放学就走了，有人还看见门口有个漂亮姐姐把她接走了。”

“是不是莫默的姐姐啊。”

“咱们不都说不是了吗，她俩长得一点也不像。”

“而且有人看见她俩在XP咖啡厅了，可能是莫默家里请的私教吧，毕竟她成绩那么差。”

“嘘……别说了。”

“那邱老师，我们先走了。”

学生们离开后，邱秋深吸一口气，她第一次觉得心脏的跳动居然可以连带起全身的疼痛。马尾被散下来，披肩的头发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颤动。

章知芝那张看不透她心情的笑脸，一直浮现在邱秋眼前。

她快步走出学校。

“你想不想知道邱秋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

结账的时候章知芝笑着问，莫默忙着看手机，听到这个问题立刻抬起了头。她双眼发光地点头，章知芝慢慢说着话，带她走出咖啡厅。

“邱秋是个很矛盾的人，她骨子里其实很叛逆，你也发现了吧。她很会演戏，但她不是一个好演员。因为真正的好演员会让自己变成剧中角色。但邱秋只是会演戏，她的内心一直在挣扎是否要继续扮演。”

“所以她会故意露马脚，但她又很胆小，只敢露出一点点。”

“她不想要自己来做这件事。她想要有谁能揭穿她的面具。”

“那个会把她拖下水，告诉她这才是你想要生活的世界的人。我觉得就是她喜欢的类型哦。”

章知芝忽然变得很兴奋，连莫默都看得出来。她们一同来到咖啡厅外，门外有人忽然就支撑不知似的靠在墙边。邱秋一只手抱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莫默第一次看不出来。

“班长大人在那个时候选择的，予以期望，希望把她的面具撕破的人。”

章知芝小跑着过去，搭着邱秋的肩，笑起来：

“就是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