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蒂又来到了这里,房间的主人阖着眼躺在床上,一旁则是幽灵鲨整齐叠放的一套冬衣。或许是博士与自己一样,都认为那套修女服太过压抑,这才给她换了这么一套新衣。
睡梦中的幽灵鲨少了平时里那份疯癫,那么安稳,没有人会愿意打断她难得的平静。斯卡蒂也是如此,只要能闻得到那熟悉的味道,也就不枉她违反凯尔希的命令来到这个房间了。
忽然间,一丝柔和的光打在幽灵鲨的脸上,让斯卡蒂能清楚看到床上那人轻轻颤动的睫毛,她有些好奇这光的来源,便抬起头打量起来。
只是这接踵而来的景色让她不由地怔住了:
房间的斜上方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方窗,光便来自窗外刚刚冒出尖的峨眉弯月,而陪伴着月的,是一颗一颗亮暗相间的星。
曾几何时,她每夜皆可见到相似的景色。但唯有一次,无限接近海平面后,终于冲破海洋的束缚,那一瞬间,璀璨星空坠入眼中。这场景本不足以永久刻入记忆深处,但若这场景还有另一人共同分享,它便有了资格。
可现在,占据斯卡蒂内心的,却不是怀念——
而是搅动着她心脏的痛苦。
——你是会给周围人带来噩运的女人。
——看看,床上那个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从深海开始,永无止境。
——你想毁了罗德岛吗?
——还是你想,再毁灭那个人一次?
突然间,斯卡蒂的眼前一白,紧接着一股怪力将她按倒在地上。
她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却掉入了另一个更为恐怖的噩梦,一双与自己相同的,血红色的双眸之中。
幽灵鲨很烦躁,无所事事的双手需要去捏碎一些东西,比如眼前那看起来白皙光滑的生物。
作为一个发泄品,手上的东西倒是长得精致细腻,仔细嗅一嗅,甚至还有些怀念。太香了,若是不绞碎撕裂还真是对不起它的美丽。
只是这生物为何不反抗,这会大大降低它的质量,甚至大大降低了自己的兴致。
作为猎物,这是犯了大罪。幽灵鲨决定好好提醒一下身下的动物,提醒她作为猎物的本职。
“你为什么不挣扎,快动一下啊?!”
“动不了了吗?那你喊两声啊!叫你的同伴,叫你的亲人啊?”
依旧没有动静,她开始仔细观察身下的猎物,若是死了猎物就不新鲜了,这种食材她宁可丢掉。
看起来像一个人类呢,肉质十分紧致,若是移开双手……那白里透红的颜色,还有正在拼命喘息的样子……正是绝佳的猎物。
只是……为什么不挣扎呢?
是听不懂阿戈尔语吗?那用通用语……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为什么、不挣扎?”
斯卡蒂感觉到幽灵鲨卸下的力,耳边是对方用另一种语言再次复述的问题。她尽力补充着自己方才缺失的空气,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动作。
虽然拼力量自己不会落于下风,但却难免会伤到对方,现在只能尽量不引起猎人的捕食兴趣,才能创造出一个合适的逃脱时机。
一如既往的方案。
鲸感受着鲨的试探。一触一嗅,皆为自己最为脆弱的皮肤。斯卡蒂早已习惯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鲨的尖牙之下,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回,鲨竟然会伸出舌舔她的脖颈。
毫无准备的凉意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而这就像是利齿的欢迎曲。
斯卡蒂第一次觉得,自己要死了。
或许死前走马灯是真的,在濒死的一瞬间,她的大脑超乎寻常地高速运转起来。在深海时的事,做赏金猎人时的事,来到罗德岛之后的事。她忽然懂了在卡西米尔的岩洞中,不想战斗的格拉尼,也懂了几天前,坚决不接受“一物换一物”的凯尔希医生。
那感觉就如同两条遨游在深海中的鱼,冲破海面,只为一睹那璀璨星空。
她不由地念了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她所深深信赖着,愿意托付自己生命的人。
博士现在压力很大,这压力来自于几乎所有的罗德岛医疗干员。
起因很简单:她阻止了医疗干员对失控状态下的幽灵鲨的救助。
说得具体一些,博士碰巧看到正在袭击斯卡蒂的幽灵鲨,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继续进攻的意向,想要做进一步观察的博士阻止了医疗干员华法琳的救助请求(对方似乎也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救助),却被随后到来给幽灵鲨打镇静剂的凯尔希臭骂了一顿。因为这事,罗德岛的战略指挥官和另外三位违反条例的干员一起被罚了当众检讨。
说是说三位干员,斯卡蒂是不会作什么检讨的;华法琳是在作检讨,结果却是一直在说什么可惜没有拿到血液样本之类的话,又被罚了半个月工资;而另一位则委屈巴巴,在舰桥上闷闷地检讨自己不该未经允许编改干员资料。
只是这次闹剧般的检讨结束后,从甲板那侧传来了一阵歌声,在座的干员中有几位听出来,那是属于斯卡蒂的歌声。那歌曲不再是令人忧伤的调调,更像是一种来自遥远大地的温馨歌谣。
仰望星空的人也听见了,脑海中似乎抓得到些许碎片,她也跟着哼起了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