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怀雅走进居民区时，警戒线外已经聚集了二十几位居民，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他们臆测的案情，诗怀雅见惯了，抬起警戒线走进楼里。

这是龙门最早的居民楼样式，没有电梯，楼下的大门甚至都还需要钥匙才能通行。前来介绍案情的警员是一位年近三十的片警，接警时他就在附近巡逻，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

“警司。”那位片警敬了个礼，到底是老警察了，引着诗怀雅一边上楼一边道，“受害者，男，三十二岁，本地黑帮组织成员。发现人是外卖员。受害者在上午十点四十三分下单，外卖员在十一点十二分送到，打电话发现无人接听，正好有居民回家帮忙开了大门他就进楼了，敲门时发现门没有锁，好奇之下外卖员进屋查看，发现了尸体。”

老式居民楼设计的楼梯高度有些不合理，跨一阶觉得太慢，两阶又太吃力，那位警察有些发福，这会儿已经满头是汗，诗怀雅也觉得有些热，好在她平时没少锻炼，这么一会儿也不至于太累。

“开门的居民住在几楼？”

“三楼，受害者住在五楼。”

诗怀雅点点头，这会儿已经走到了三楼，她看见一位警员正在某一户住处门口和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谈话，很明显她就是当时开门的住户。要询问的问题并不多，那位年轻的警员这会儿已经问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请老妇人回屋了。

诗怀雅没有理会他们，又问老警员道，“你什么时候到的现场。”

“十一点三十一分。”

诗怀雅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三个时间：

下单10：43

外卖电话11：12

警察到场11：31

怎么说这速度也太快了一些。

到了五楼，楼梯口有一名警察正在讯问外卖员，他们背后一间屋子大门敞开，门口站了一位警员向他们打敬礼。诗怀雅点了点头，收起笔记本戴上手套与脚套进了现场。

这是一件单身公寓，进门就是厨房，往里走两步，左手边是卫生间，再就是单独隔开的卧室，最里面的是客厅和阳台。说是客厅，这里被改造成了活动区，靠墙放着电脑桌。整个屋子非常杂乱，是房主长期单身生活的特征。

电脑桌旁边的空地上躺着尸体，双目圆睁，嘴大张，被人一刀刺入心脏毙命。

“监控查了吗？”

“这个小区只有两个大门有监控，我们已经派人调查这半小时内进入小区的可疑人员了。”

“查错了，应该查10点43分以前进入的可疑人员，你们上当了。”

就在片警吃惊之时，门外响起了看守的民警与另外一个女人的对话。诗怀雅的耳朵颤了颤，让片警先按她所说去做，又抱着臂走到门口，对着正在穿戴鞋套的女人没好气地道，“我怎么不记得特别督查组还管普通凶杀案呢？”

陈不以为然地道，“我在追的线索就在这人身上，可惜，来晚了。”

诗怀雅在心中打了个问号，却并没有急着询问，而是伸手一拦，对着正欲进门的陈道，“这里是凶案组的地盘，无关人员请离开。”

陈这才正眼瞧了诗怀雅，这头虎今天精神不错，脸上胭脂扑得细致，还有空在这里跟陈摆谱。

“叉烧，我追查的黑帮成员被害，这也能算是无关人员？”

“粉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才能判定你与本案有没有关。”

陈刚才在门口就听到诗怀雅与警官的话，她这会儿只是将目光向里投去，瞥见半具尸体。

诗怀雅倒是把身子让了半步，以便陈看清里头的情况。

陈收回目光，道，“可能还真没什么关系，这不是黑帮的人干的，或者伪装成不是黑帮的人干的。但动机我能猜得到，你要听么？”

“说。”

陈的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又落在诗怀雅脸上，“请先递交与特别督查组合作的申请。”

“*龙门粗口*！”诗怀雅急了，“鬼要你合作，看着吧。”

说着便气呼呼转身进屋，陈的嘴角扯了个弧度，也跟了上去。

法医还没到，诗怀雅正戴着手套作初步检查，陈则是在厅里走来走去。除了电脑桌，厅里还有一张沙发，正对着的是一台电视，由一面电视柜托着。

尸体就在电视柜前，她无法完全打开左边那扇柜门，往里瞥了一眼，却见里头有一件很大的盒子，她伸手够了够，勉强将盒子取出。

盒子很轻，打开来看，什么都没有。

“尸体动过。”陈沉声道。

“废话，根据血迹就看得出来了。”

诗怀雅说的血迹，是在客厅入口处的拖动痕迹，可卧室门前的走廊并没有，很明显，刺杀时被害人是在客厅入口，之后被特意拖到这里来的。

诗怀雅只是趁了一时嘴快，语毕她便想到，如果真的根据这种弱智推理得出这种结论，陈也可以直接向魏长官申请辞职了。所以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陈手上拿着的盒子。

“那是什么？”

陈将盒子打开递过来，凑到诗怀雅鼻前，“你闻闻。”

诗怀雅信以为真，小鼻子吸了吸，却没有闻出什么来。

陈见她的表情微妙，假意嘟囔道，“我以为你最熟悉这种味道了。”

诗怀雅又闻了闻，除了盒中的金属味，还是什么都没闻到。可她的眉却突然一皱，冷哼道，“你个坏心龙，早就知道里头曾经装的是龙门币，还在这里跟我装有气味。”

陈奸计得逞，嘴角的笑停不下来。诗怀雅不理她，脑袋里倒是转开了花。

受害者肯定是认识犯人的，关系还很好。否则他不会给犯人开门，将人领进屋了以后才被害。从死者的表情上也能清楚，他对于被害是完全没有想到的。这犯人不像是惯犯，虽然是有计划的，但他很紧张，所以才会将尸体拖到电视柜旁试图干扰警方，又或者是在一切都完成后还叫外卖，混淆作案时间，这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让自己有更多时间逃离。

种种都不像是个只知道提刀砍人的黑帮成员做的事。

这些结果是自己初步勘察时得知的，速度很快，可陈只是扫了一眼就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她当然不会觉得陈智慧过人，是什么龙门福尔摩斯，这不是她不服气，而是她确信自己的智慧不亚于陈，如果她真的轻而易举得出了这些结论，很明显是从特别督查组的情报中推断出来的。

一想到这，她也不得不考虑向陈请求协助，虽然光凭凶案现场或许可以确定到嫌犯，可既然犯人尽力拖延了时间，之后一定有非常完备的逃脱计划，每耽搁一秒犯人就有可能逃离龙门城。

诗怀雅只好扭过头，“蠢龙，我申请协助，赶紧的。”

陈早就料到了，却还是故意问，“申请书呢？”

诗怀雅气不过，起身让刚到的法医过来继续检查，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歪歪扭扭写下一行字：

诗怀雅请求龙门近卫局特别督查组组长陈协助调查黑帮成员被杀一案。

写完，拍到陈的手中。

陈得了“申请书”，装作正经地收入口袋。又从电脑桌上的烟灰缸里取出两枚烟屁股，一枚黑色一枚白色。

诗怀雅也瞧见了，接过来仔细观察着，最后道，“死者是乌萨斯人，这枚黑色的是乌萨斯的烟，另外这枚却是我们当地的烟。”

陈点了点头，道，“走吧，这里交给其他警察。”

诗怀雅跟着陈出了现场，脱下手套和脚套以后，又被陈带着去了停车场，直到钻进车里才见她从包里掏出一本档案丢给她。

“死者是我在查黑帮的会计，他贪了组织里的一笔钱，黑帮的人到处在找他。他以前住过龙门，有几个朋友。大部分都是道上混的，只有一个，以前做过小偷，关了几年，今年年初刚刚放出来。”

“这个小偷可疑？”

“只能说是个方向。对于凶手的特征有什么想法吗?”

诗怀雅沉思片刻道，先是问，“他贪了多少钱？”

“十八万龙门币。”

“呵，都够我升级一下我的无人机了。”

“恐怕还有得多吧？升级一下我的赤霄倒是差不多。”

诗怀雅啐了一嘴，又道，“他没有将盒子带走，肯定没有大容量的背包，估计是有许多口袋，或者腰包一类的。”

“嗯。”陈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发动了汽车，“安全带系上。”

诗怀雅照做，又掏出手机通知边防留意这种特征的人，抬头见陈已经驶上大路了，又问，“去哪？”

“不知道，先去嫌犯贫民区的家里瞧瞧？”

“要真像你说的，现在黑帮肯定在找他。你还不如直接去找黑帮头头。”

“嗯，好主意。”

说着陈猛地一打方向盘，两人因为惯性同时向右沉。诗怀雅痛骂着，手却已经摸出了枪，检查弹药情况。

陈的余光瞥见了，轻声笑了笑，却被诗怀雅一记眼刀杀来。

她只好收起笑意道，“车柜里有一把枪，也帮我检查检查？”

在平时的任务中，两人的武器都太过显眼，为了不吓着民众，她们多是配枪出警的。

诗怀雅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型手枪，熟练地取出弹匣，试了试枪后才将放在一旁的子弹一颗一颗压上，一边还嘲笑着，“你那么大条龙，用这么小一把枪，真不害臊。”

“总比你那把镶金的好吧，俗不俗。”

“啧，你才镶金了，我镶的是钻，就两颗！本大小姐用它拼命，不得看得让自己舒畅一些？”

“是，你别把自己眼闪了就行。”

诗怀雅对陈的话不置可否，将子弹压完便丢到了陈怀里，陈用左手接下，另一手把着方向盘将车停到街边。拉了手刹，两人同时将枪别好，将衣服拉下来挡住。

这里是一间废楼，诗怀雅发了支援信号以后便把手机关了，和身旁的陈轻道，“还有十分钟，你确定犯人就在这？”

“我不确定。”

诗怀雅瞪着眼轻骂了一句，见陈已经站在一扇天窗下端详了一会儿，又半蹲下来，双手垫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诗怀雅也不罗嗦，踩着龙肉踏板就上去。透过窗户，她发现这是个小仓库，里面堆放了一些废弃的铁疙瘩，还有一面柜子靠墙放着，并没有人。

她用力推开了窗翻进仓库，将柜子挪到窗台下，再次爬了上去。

陈就在下面抬头望着自己，不知怎么的，诗怀雅甚至觉得这个角度的陈还有些可爱。

她很快撇开这种无聊的想法，伸手将陈拉了进来。

听了门，确认附近并没有人，两人便安静摸出了仓库。这里是一个角落，没有人看见，但她们暂时也看不到别人，只能听到有一个男人威胁的声音。

“敢拿乌萨斯人的钱，还杀我们的人，你胆子很大嘛。”

只听传来一声男人的呻吟，又听见他颤着声喊，“你们……你们本来就想杀了他。”

“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现在人倒是被你杀了，这帐得一起算了。”

诗怀雅和陈已经摸到了可以看清情况的位置。那里有十几个男人，各个手持步枪，唯一一个没有持枪的男人跪在地上，浑身是血，仔细看能瞧见问话的男人正拿着匕首在他肩上轻扭。

她们两人皱了皱眉，先后压着声音上了膛，各自瞄准了一个人，对视一眼，随后开枪。

暗枪放完，两人迅速躲到掩体之后。

所有人都端起了枪，事出突然，谁也没有看清哪里开的枪。

被击中的男人捂着伤口躺在地上痛骂，“*乌萨斯粗口*！敢暗算老子！”

诗怀雅转过身，给陈打了几个手势，后者点点头以后，诗怀雅迅速冲出了掩体，紧随其后的便是枪声和脚步声，陈看准时机放了几枪，撂倒了两名，而诗怀雅也同时将最近的一名黑帮放倒。

警察与军人不同，她们只能消弱敌人力量，并不允许击杀敌人，这种情况下很致命，那些被放倒的人很快端起了枪，向着两人的方向扫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阵阵警铃声，这些人听了如惊弓之鸟，也不管潜伏在楼中的暗枪者，纷纷向外逃，那群腿上受伤了的看了气急败坏，竟开枪射击起自己原先的同伴。

两位警察觉得很难，只好又将那些抱着杀意的黑帮击晕，好几次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警察是先将外围封死后，听见枪战声才响起的警铃，这些黑帮没有一个逃脱的，陈与诗怀雅很满意，却被跟车来的星熊数落了一顿。

事后两人都被魏长官挂上了处分，本人们倒好像是无所谓似的，当着近卫局高层的面做了检讨，这页就算翻过去了。

几个月后，陈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看着上面的有些有一些模糊的字迹，眸中晃了晃。却不料从身后伸来一只手，一把将纸抢过。

“诗怀雅请求龙门近卫局特别督查组组长陈协助调查黑帮成员被杀一案。”

身后那人读完，瞥了瞥眼，“你留着这玩意干什么？”

“你第一回请求我，这证据可得留下。”说着陈一把抢回了纸。

“*龙门粗口*，给我丢了！”

“不丢。”

“陈晖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