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往往会出人意料”,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当我看到那些照片时,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感觉却是“这一天终于来了”,那既不是什么对自己境遇的悲叹,也不是对于这种现状的期盼,而更像是很平淡的,普通到令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漫长等待的终结。
如果我能够表现得更加愤怒,那是不是就证明现状会存在一丝转机?如果我拿着照片去质疑绪方小姐,那是不是就证明我其实是爱着忠胜,相信着忠胜的?如果我去找到照片上的女人,朝她发火,骂她破坏了我的家庭,那是不是就证明我还对这个家存有着执念?
如果学生时代的我能够走到现在,是不是就没有那些如果了呢?
我不明白到底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现在我所能够想到的一切,不管是工作,抑或是婚姻,又或者是和美,这个从自己出发的箭头在经过一些曲折后又会指向我自己,到头来现在的我和学生时代的我就只剩下了一个相同之处,那便是无视了那些身上的伤口,原谅了那些造成这些伤口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出于坚强,而现在则是出于软弱。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考虑到将来的事,现在我必须要采取一些行动。
隔天,我向店长请了假,在把和美送到了诊所交给绪方小姐之后,拨通了忠胜的电话。
在漫长的一段铃声之后,那边传来了忠胜不耐烦的声音。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能不能”
“我知道。”这一次我不由分说打断了他的抱怨,“你现在回家一趟。”
“我都说了现在是上班时间!”
“九点,我在家等你。”
我挂断了电话,发现绪方小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这才意识到我现在还在诊所里,刚才的也全都被和美和绪方小姐听到了。
虽然想尽量表现的冷静,但我还是慌乱到连场合都分不清楚了。
和美一言不发的抓着我的衣角,刚才发生的事大概又一次让她害怕起来。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紧紧抱住了她。
“没事的,和美是妈妈的孩子,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在她身后的绪方小姐则是有些担心的问要不要陪我一起去,不过我拒绝了她,这一次,作为收尾,我不想依赖任何人,或者说不由我自己一个人解决是不行的,否则就只会重蹈覆辙。
我只身一人回到了家,像往常那样打开房门,把鞋子放好,打开客厅的空调,在厨房泡好茶水,然后坐到桌子旁,等待着半小时后的开门声。
我想,我大概能够明白忠胜想要的是什么,但这是最糟糕的猜测,它会从根本上否定这场婚姻。
开门声响起,随之是沉重的脚步声,也许是没想到我来得这么早,在看到我时忠胜愣了一下,然后才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坐在了我对面。
他为自己倒了杯茶。
“和美呢?”
“在绪方小姐那里。”
“哦,这样啊。”他把手提包从一旁的椅子上放到了自己腿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和你一起的女人”
“天原小姐。”忠胜打断了我的话,“是我的同居人。”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到了我面前。
那张纸上到底是什么,不用看我也一清二楚。
“那个跟踪我们的人是你雇的吧?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还能如无其事地用一副指责的口吻对我说话?
一股恶心感从胸口开始蔓延。
他向我递出了笔。
“签了吧,这是最好的方式。”
为什么他能把这件事说得如此轻巧?
“就算闹到法院,和美的抚养权也会落在你那里。”
我脸色煞白的看着他。
他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
刚刚的猜想变成了现实,坐在我面前的男人仿佛紧紧的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感情。
颤抖着嘴唇,我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对你而言,我跟和美到底算是什么?”
我紧紧盯着他,希望能听到与刚才不同的答案,哪怕他继续否定我也好,我想听到他把和美叫做女儿,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然而,他没有回答,而是抿着嘴唇,等待着我的签字。
我抓起笔,飞快地看过一遍条目之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他就像是公务员一样,礼貌的把纸收回了自己包里。一瞬间,绝望和愤怒填满了我的胸腔,我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巴掌呼到了他脸上。
手掌上残留的灼痛感让我清醒地认识到,这场从未开始的婚姻结束了。
出乎意料的是,我没有想哭的感觉,从和他见面开始,到现在他悻悻离去,甚至在看到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也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或许,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认定了这场婚姻的死亡。坠入爱河所带来的软弱让我抛弃了本该拥有的年轻与美丽,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孩子在上幼稚园的老阿姨。
我的未来,只剩下了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