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Time Will Tell You

作者:Ban50
更新时间:2020-08-01 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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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012年5月27日—


Fate还差几天就满17岁。


她16岁的这一年可以说波澜无惊——当然是相对在她这么多年飘摇无定的基础上。她可能较同龄人拥有更多穿梭时空的经验,然而她几乎所有兴趣爱好都跟刺激奔波毫无关联,她很多时候只想在静谧午后任由阳光沐浴,翻两页书听点历久弥新的古典乐,而非穿越时用件单薄的衬衫面对十二月的风雪。


两天前,5月25号,在16岁的尾声,Fate不能准确说明这是否算初次遇见,无论如何她遇见了なのは。


Fate试图用杯热意氤氲的黑咖啡来寻找回当时的悸动,如同近几日来乐谱上段她无法拉出的双泛音在焦躁琴弓的拨弄中化作刺耳嘈杂,相差甚远。她在小提琴上颇有天赋能够双手娴熟配合,精确掐住音准与节奏创造出余韵回绕的旋律,现在却难以掌控地将上下连顿弓错乱成混杂的雨珠四溅。


她总在音乐里宁静,但那抹让她辗转难眠的笑容轻而易举地摧毁乐声赋予的平和,不可理喻又理所应当地令她享有此前未曾感受的明媚。


Fate近乎对なのは一无所知,一无所知——她对这个词感到有些痛苦和憎恶,なのは因相识甚久知根知底而坦然接待,而她却一筹莫展无处填补十余年的差距。若依なのは所言,她必须忍受好几年单向思念换来次短暂再见。


她有好几次对穿梭时间感到厌烦疲惫,但从来没有次像这般懊悔到要在现今落地汲取养分,把根系深深地扎进土壤里防止时间将她掳走,拼命压缩光阴陡然跨越到19岁。


而且她根本没法向任何人言说,母亲和师长对她无微不至但她在此类话题上还是会有所保留,而Alicia已离开她身边到大学,尽管她们是对亲密无间的姐妹,然而Fate依旧得考虑同样没什么经验的姐姐貌似拿不出任何有效见解。反而Alicia很可能会借容颜之便大行试探之事,口出惊人之语再将棘手难题扔回给她。


她在5月27号清晨的曙光里抛却尘世,Fate全身心放松地把脸埋在枕头里,希望在半小时的小憩里躲避掉如影随形的思念折磨,枕头亦尽忠职守地将她包裹住过滤声音。


思绪总是编织出些不知真假的揣测意图麻醉她躁动的神经,同龄的なのは可能在万里之外,她们间相距着时差与年华。


Fate无端猜想なのは的故乡势必临近海洋,不为岛国的地理环境所致,而是若将石板蓝与自然中事物比较的话,惟有胸怀宏大无奇不有的海洋能够与之相对。Fate又想她则是只误闯进无垠之间的白帆小船,在卷波尖浪里坐以待毙,苦苦哀求着审判速至又在葬身时获得释放满足,她可以成为大海的一部分。


大海,她听着涛声入睡。


海里掀起股味道,不是咸湿,略微刺鼻,Fate偏头睁开只眼睛看到摆放在床边不远处画架上刚铺完底色的画布,她反应过来是松节油的味道便又埋头回去。


松节油!Fate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她如被火燎似的从那张她在五秒前还觉得柔软舒适的床铺上腾身而起,陌生的房间摆设好似陷阱密布让她无从站立,她踮脚绕过画架准备在房间主人发现前迅速溜走,不料在开门时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我很抱歉,但我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你出现在这里是有原因的。”手握调色板的なのは确认没将任何颜料沾到对方衣服上,她的笑容犹如雨过天青云破处般干净,“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的Fateちゃん?”


Fate如愿以偿地见到她,心里却被虫须齐挠似的浑身泛着难耐的痒意,挠得她想立即就将所有想念倾吐而出又迟疑不定十分不信语言的承载能力,なのは的存在如静止林间倏忽兴起的劲风、圣洁山峰上骤然降落的冰雪,让她心神久久不可平息。


“我……我从2012年……”她在喉咙里费劲地推出话来,“5月27号。早上。”


なのは的眼睛亮了下:“我很少见到和我在同一时间的你,看来我们认识的时间比我想得还要早一些。”她抬步要走进卧室,Fate反应过激地连退好几步拉开距离,なのは见状挑挑眉梢将调色板放好,背手胸有成竹地靠近Fate,后者慌张躲闪直到在墙角退无可退别过头去,“你,不是我熟悉的Fateちゃん,对不对?”


Fate把双掌紧贴在墙面上,身体绷成根线条几番心理暗示依旧无法忽视那灼灼视线,她吞咽了下才道:“我两天前……才第一次认识你。”


“我之前没见过这个年龄的你,那你一定是见到未来的我……”なのは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半真半假揶揄道,“我未来有那么不好?难道说到时候我变得又凶又怪?”


“没、没有……你很好……”Fate瞟向地板,仿佛那有什么牢牢吸引她的东西,“我、我说不出来,但你真的很好。”なのは从来没见过这样青涩到手足无措的Fate,她印象里绝大多数时候那位连笑容都显露着涤荡稚嫩后的可靠,なのは嘴角弧度翘得更明显,“Fateちゃん,既然你现在和我年龄相仿,而且你先前和我说过你一直想去学校看看,我恰好要到学校拿些东西,能够请你和我一同前往吗?”


なのは在心里先把为她打掩护的各科笔记感谢遍,这次Fate出乎意料地干脆道:“可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就这样在16岁的周末,Fate再次踏进校园,なのは借了双合脚的鞋子给她穿,在初夏的街道上彼此隔了点空隙地到达校门口。


Fate得承认陪伴なのは这个理由是驱使她的主要动力。不过还有悄然到临的夏天,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短到她很难想象完她穿着相同的校服与なのは每天每月走在分岔口告别,校园生活是她奢望而未能拥有的黑板白粉笔、同学嬉闹社团活动,迷茫、活力、无限可能,看似长远实则匆匆的学期。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催折,她无法享有学生生涯,可能正如文豪所言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毁,但なのは替她辟出块捡拾花瓣的净土。


她们顺利地迈进校园,“这里……”Fate仰望那座最高的钟楼,在满园枝叶繁茂的苍翠里惊讶地说,“我好像来过,在晚上。”


なのは若有所思接着道:“那时候视线应该不是很好吧,我们学校的风景被很多人称赞过。我知道个绝佳的观赏地点,Fateちゃん跟我来。”


なのは习惯性地牵起Fate的手,跑出好几步后才想起这是还没怎么熟悉她的Fate,她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在她们在钟楼阶梯旋转向上的过程中Fate始终没有撇开手。


钟楼顶层被道半人高的铁栅栏给封住,在此处可以清晰地看到四周的圆形钟盘及听见放大数倍的指针推移声音,墙壁上贴有严令禁止前往顶层的声明,なのは轻车熟路地翻过铁栅栏朝犹豫的Fate道:“有些事是乖孩子永远也不知道的。”


Fate看了看前头的なのは也翻过栅栏,通向顶端的只有道非常倾斜狭窄的木质阶梯,Fate手脚并用地攀上楼顶。钟楼顶是座西式风格的尖塔,大致容纳两到三人,风从四面八方灌来,Fate条件反射地在鼻前一挥,なのは的发丝狡猾地从她指间闪过,なのは靠住墙边眺望着外面,Fate走到她身边,右手垂着,左手放在墙上,与なのは的手遥遥相对。


杨柳岸长亭跃湖,爬山虎片片层层累积最终占据去片绿荫葳蕤,Fate在个寂静时节来到,若逢早春樱色或秋来红叶定然美得心惊,就算四起蝉鸣不休不停还是脸被冻得通红雪纷纷扬扬地下的冬季都有属于各自的无双风景。


可这般也很好,Fate贪恋地扫过那些并列相仿的教室,朗朗读书声在周末化作微风掠过,楼道间仅有阳光停留,体育场的跑步声、踢球声都在器械室里安分,再向远,人们在街上走,有小朋友又跑又跳,车流延长尾部,城市忙碌地迎接崭新的一天,路往远方。


Fate将5月27日的分分秒秒都透过眼睛记在心里,なのは点点她的肩膀,双手覆盖在耳朵上催促道:“Fateちゃん,快捂住耳朵。”


Fate不明所以直直地瞧着她,なのは见状用自己的手捂住Fate的耳朵,整点钟声准时响起,塔顶钟声震耳欲聋,Fate起初被突然的钟声惊了一跳也赶忙用手捂住なのは的耳朵。


浑厚钟声被削弱混沌成低闷之音,分明世界那么大,Fate却只瞧得见なのは鬓边的碎发,细细零零的,她不敢使劲捂也不敢捂得很松,小心地将手放在なのは的耳朵上,她悬着心让自己别想耳垂微凉的触感与耳边带有热度的肌肤的鲜明对比,像在冰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可能出了汗,Fate惟愿汗水别流到なのは的手上也别冒出在她的掌心。


她又想世界原来那么大,她可以在一天里拥有两个春天目睹两轮满月见识到楼房被推平前的模样,就像在幼时收藏里找到几颗玻璃珠几张古旧钞票还有个需要润滑发条的小玩具,每次寻觅都将是次全新的收获,只有旅行,只有旅行可以囊括她在时间里穿梭的经历。


钟声即将敲响最后一次,Fate想变成自己的耳朵,被なのは护着藏进她的手里,在なのは的手擦过嘴唇时听到呼唤海浪的声音。


嘴唇,是了,なのは的嘴唇会有海的味道吗?


如果是海的味道,那会是什么海?必然不是盐度超标的死海,咸海也不行,苏必利尔湖虽然比里海小好歹是个淡水湖,清澈见底的马尾藻海勉强挨上边,她反应过来这些都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海。广袤深邃的四大洋任意单拎出来个又不及那般绮丽柔软,なのは在钟声消失之际收回自己的手却发现Fate的手还在,她的眼睛明亮而炽烈,石板蓝里闯进片阴翳,钟声尾音彻底融进风里,なのは却听到两次心跳。


Fate还没昏过头,知道钟楼顶不能跳,木质阶梯被踩得嘎吱作响,铁栅栏晃了好几下,なのは无疑听到摔跟头跌下好几层楼梯的声音,摔下第四阶时面红耳赤的Fate消失在异国他乡。


なの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校园的,她回到家把自己甩到床上,松节油的味道还在,她可能做了个很长的梦,醒来时听到父母回来的喊声:“なのは,我们回来了。”


要好几天后她的父母才会发现有双鞋子消失不见,也要好几天后位于米德的Precia才会发现多了双鞋子。


“哦,爸爸妈妈,”


なのは把手臂压到眼睛上,另外只手摸着嘴唇,轻轻说:


“我恋爱了。”


【3】


—2016年8月18日—


なのは醒过来了。


晨间曦光从百叶窗的罅隙里漏进来,她将挡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脑后,适应了下光亮,这不是留学生公寓里的卧室,台灯上挂着个小吊饰,是有次她们去游乐场打靶赢的,なのは转过身看到毫无防备睡着的Fate,她的金发自然地披散在枕头上,有些凌乱,露出来的肩膀感到有些冷就缩进被子里,なのは靠近Fate才意识到自己在笑,简单而又平常的一天,她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到一辈子都这样度过。


Fate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有些不安分,这份不安分剔除掉她会突然而然消失及某些仅仅发生在情欲萦绕场合的举动,她不会踢被子只是会比较频繁地翻动,但真正睡熟后手脚倒是很乖地摆在该放的位置,睡相很好。


なのは捻起缕Fate散在枕头上的发丝,在指间卷了两下,那枚戒指闪闪发亮,Fate找到快速入眠的窍门就是抱着なのは,她也说不清原理,如飞鸟投林几乎成为本能。なのは从她的脸颊抚摸着后颈,她摩挲太多遍了却还保持着初次的新鲜感,Fate喜欢床尤其喜欢醒来前的床到危及なのは地位的程度,不过なのは在今早没有计较。


她起身从地上捡了件衬衫穿,应该是Fate的,下摆盖到臀部,她们从前商量过要把衣服妥善放好,结果她们总是受欲望蛊惑试图节约褪去衣物的时间选择直接抛之于地,なのは暂时没找到她的裤子,露着腿,在冰箱里找到烹饪早餐要用的食材,做饭如果不是出去吃基本被她承包,Fate顶多打打下手,毕竟谁都不能确保明火燃烧时厨师会不会出现在地球另外端。


她先让半自动式咖啡机预热,再挽起头发去洗漱,她被Fate带得喝起咖啡不过没到Fate那样夸张到赖以为生的程度,只有在熬夜赶作品或备战考试抵抗困意时才会请咖啡多加驰援。


なのは从厕所出来时换了件衣服,Fate还没起,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这是Fate在首都的单身公寓也是办公室,なのは偶尔会过来住几天,但是她们在考虑搬到更大的房子作为新阶段的基点。


Fate的卧室只占到公寓的小部分,更多被用来存放她的几百本资料、相册还有档案,以及她最宝贵的摄影器材,她修片的区域也在书架环绕中,相框里挂的大多都是她自己的作品,她很擅长捕捉刹那间逝去的光影或时间遗留的痕迹,定格在许多事物独特而迷人的角度。Fate没装修的机会与精力所以公寓走简约风几乎没什么装饰,有的也是なのは挑选给这里增添生活气息的,此外便只有客厅里满面墙壁用木头夹子夹住的拍立得相纸花了她的心思。


相纸上无一例外都是Fate和なのは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时间点为顺序摆放,在许多道牵出来的黑色纬线上排列出世界地图。


相纸地图旁边是幅被裱起来的相片,那是幅宇宙中璀璨夺目的双星系统,两颗耀眼艳丽的恒星环绕着共同的中心旋转起舞,互相陪伴着在深空里度过茫茫岁月。Alicia送给她们的新婚礼物,当之无愧的第一个,事后抱着礼物跨洲越海的Alisa遗憾地得知她丧失掉第一的位置。


这张来自Alicia在学校参加的项目,她和其他人一起将截获的庞大数据转化为黑白光点,再经过繁琐的后期处理绘制出独一无二的照片。当时Testarossas家的妹妹怎么感动到快要潸然落泪以及原本努力维持笑容的姐姐是怎么变得又哭又笑已不太重要,至少演变到最后就变成回忆过去来冲淡泪水,也因此なのは收获了一箩筐Fate小时候的窘事。


Fate还说如果她不是时间旅行者或许会受家里能源动力科学家及准天文学家的熏陶同样去搞科研,不过兴趣爱好所使报考天文系以为极度美好却与算式搏斗了好几年的Alicia则告诫Fate还是在摄影领域深造比较好,目前本硕连读估计还要继续修博士学位的Alicia预计以后会到天文台工作,继续在浩瀚数据里寻找星空的浪漫。


なのは用压粉锤把手柄里研磨后的咖啡粉压得紧实,再将手柄在咖啡机上扣好进行萃取,这时候Fate晃晃悠悠地从卧室里出来,平时雷打不动蜷在被窝里的摄影界新锐反常地早起,不过依旧维持着意识模糊的状态,なのは将发顶顽皮翘起的金发安抚下来再将暴露过多的衣服拉好,“Fateちゃん,我有时候真怕你就这么光着出现在街上。”


她有些不太靠谱地摇摇头,似乎因有なのは的看管浑然没有畏惧之意,Fate靠在なのは身上抱着她迷糊道:“好香。”“什么香?”她蹭着なのは的脖子道,“咖啡和なのは都很香。”


なのは在面对Fate的时候笑容总是来不及按下去便又起来了,21岁的Fate和她曾经目睹的有些不太一样,难道说那是仅仅表现在小女孩面前的限定成熟,还是该说这是指名给恋人的稀有孩子气,“Fateちゃん,再不穿戴好的话,就三天不准你喝咖啡。”


在威逼利诱之下Fate如临大敌地半撑起眼跑去洗漱,なのは则把提前发泡加热的牛奶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拉出片小巧树叶,她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心思一动地举起属于Fate的那杯黑咖啡抿了口,外表没什么变化的なのは额外在自己的咖啡里抖落多余糖分,等到Fate出来捧起杯子时なのは已经快做好早餐,翡雷翠美院的学生料事如神地看到摄影师在杯沿的习惯处留下重合的唇印。


行囊在昨晚就收拾好了,她们简单用过早餐就出门。行囊都在后备箱放着,不过Fate坚持在副驾上抱着她的摄影专用双肩包,里面是这回带的一机两镜和笔记本电脑,なのは在放暑假所以时间正好,Fate近些月都是隔了好几周才会旅行一次,她们今天要到首都近郊写生。全程都是なのは开车,Fate不会开,因为她不想某天起来看到类似“无人驾驶车辆造成一死一伤”的新闻。


汽车从市区里穿过渐渐驶向郊外,她们让车窗敞开吹风,原野蔓延将草叶清香与凉意随风灌到车里,浓积云高耸在天际边缘明亮洁白,一路来她们寡言少语却融洽地胜过万语千言,车载电台里从爵士乐穿插几首流行然后是乡村音乐放最后是经典的《O sole mio》,正如歌词所言外面是多么辉煌灿烂的晴天。


凌晨路上车辆很少,歌声飘在空中,Fate听得兴起讲起她们之前到剧院里看的歌剧,又讲她之前在家给なのは一曲接一曲地拉小提琴,还讲到她们去年结婚的事,“我那时可能真有点婚前焦虑。我和爸爸妈妈明明已经见过好几次,而且马上就要举行婚礼,我还有过因为我们太早结婚,他们认为我性格太急躁而取消婚约的噩梦。”


“首先我们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なのは微笑道,“其次和你结婚的是我,不是我父母,最后他们真的真的对你印象很好,有的话也是我吓你的。”


说到这Fate无奈地抚住额头,“なのは,你应该提前告诉我在我们去母亲家时,所有人都商量好要给我个下马威,我在花园里连茶杯都没举起来就被问多久完婚,我当时真的有淹死在红茶里的冲动。”


作为助力者一员的なのは丝毫没有歉疚之意,她还记得背后总策划はやて朝她眨眨眼睛把茶杯举到嘴前努力憋笑,而实际指使者她的母亲ももこ在旁边微笑着观察Fate的反应,与女儿相似的容颜及对局势的把控能力让Fate在注视之下颇感压力,父亲しろう只给予了个同情的眼神,更别提Alicia也没有心有灵犀地替妹妹解围反而乐得看Fate如何解决困局,好吧,なのは也仅在桌下悄悄捏下她的手却没有任何有效救援,嘟囔半天始终答非所问的Fate最终得靠Precia拿捏着女儿崩溃的程度出声搭救。


然后自动退化到只会点头的Fate在余下问答里无条件地认同なのは的所有提议。“只有这么一次而已,Fateちゃん,而且你不是说茶的味道对你来说有点寡淡吗?”


花了三分钟还没顺好Fate毛的なのは意识到事情的严峻,她稳稳地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其实我也有过焦虑的时候,”装作不在意撑住窗沿望向景色的Fate竖起耳朵聆听着,身体起反应似的想起那天胃部痉挛的抽痛感,她不确定是不是每个人结婚时都会紧张成她这样。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当时戴着白色的丝质手套还有订婚戒指,我当时想这枚戒指马上就会被取代,我要结婚了,从此之后要为另外个人精打细算,生活里会充斥着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我们的事业还有你的时间旅行,我可能在当时回顾完我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我还有个恐怖念头难道婚姻真是爱情的坟墓?”なのは瞥了眼Fate,“不要笑,我是认真的。”


Fate转过头来,看到なのは身侧大片渲染的绿泽从深厚墨绿逐渐延伸到浅薄嫩绿,道旁含着湿意的苔藓地衣到郁郁葱葱高低错落的树枝,自然的绿都在窗外连绵而过,Fate想到松节油,想到なのは笔刷上的颜料,她情不自禁地用左手去摸なのは的脸颊,戒指的冰凉感在脸上轻轻碰过,なのは的笑容柔和许多,“你知不知道Alisaちゃん当时说几天接触下来觉得你挺好的,还说她在来之前猜想我所谓的‘幽灵’朋友只是上学时拒绝表白的借口,但她担心你会中途缺席。すずかちゃん对你抱有信心说你即使到南极都会拼命赶回来。我也相信你。”


绿野间点缀着恰到好处的芳馨,渺小到在车窗外闪烁即过却浓烈地在Fate心头生出簇忘不掉的万般爱意。“我从小到大都在等那一天,得偿所愿,我和你。Fateちゃん,我必须要说从更衣室提着婚纱下去时我还想过如果你突然消失是不是要结两次婚,幸好你在。”


なのは呼了口气,前方的道路似乎变成当时的草地,一步一步,晴朗正盛让她有点炫目的光罩在眼前,她看到宾客都站起来注视她,父亲欣慰地挽起她的手低声说她很漂亮,倏忽间光芒都指向甬道尽头,聚集在那个人身上。


“我看到你,”


なのは声音不大,把所有情绪都压缩进胸膛继而提炼成无比坚决,


“我便知道我准备好了,千真万确。”


汽车停在无人的乡野间,她们交换了个吻。


Fate抵住なのは的额头,笑道:“可我依旧没能参加完全程,我那时真该吃片安定的。”“至少你最后回来了。”なのは重新发动起车子,在踩下油门前理了理Fate额前的金色碎发,“你23岁的时候刘海比现在短一些,可能去剪过。”


“她代替我参加晚宴时,有没有说未来我们怎么样?”“我问过她,”なのは想起她们在中央献舞时那位仅容她能听到的细碎笑声,那位有黑眼圈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却在看向她时仍旧是带着数不清的笑意,“她就像你对付小时候的我一样,说到时候会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个答案。”


在她们到达旅馆时Fate还是没能答应なのは她23岁时会更改答案,なのは只提了些轻便的东西走在前头,Fate将所有重物都揽过不准なのは插手,她们带的东西真正重的不多,なのは的画箱有些份量放在楼下,之后背到外面。


なのは用钥匙打开门将东西放在门口,准备到楼下接应Fate时听到房间里有阵低喘,气息很急促,透着筋疲力尽,なのは在门口站了两秒然后走进去融进黑暗。


那声音的来源在床榻边,她绕过去跪下来,还没等到她跪到膝盖发麻,那张她双手捧住的脸庞就彻底消失,她什么都没能留住。Fate到楼上时,なのは在盥洗室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她把东西放好回过身看到站在那里的なのは。


Fate关于这天的记忆就像幅延续不断的美好画轴,只在那一刻出现段短暂空白,绕不过记不起,なのは就站在那里,双手湿淋淋的半截衣袖都滴着水。在衣袖褶皱里藏着Fate看不见的痕迹,像是稀释后的红色,如残忍到连自己都吞食的蛇。


Fate可以记得她抓拍到扑向猎物前挺胸展翅模样神骏的稀有鸟类及乡镇市集里的烟火人间,可以记得なのは笔触下风过低伏如涛的原野,なのは教她怎么画束垂头稻穗,还记得晚间时在繁星底下她们倚靠在阳台栏杆上互相接着歌,浅唱低吟,可她无论如何都记不起なのは站在那的神情。


直到她24岁时才记起来,便再没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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