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英雄
（一）
傍晚。穿过长长的玻璃长廊，Ethel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关上门窗，拉好窗帘，屏蔽掉外面军队训练嘈杂烦嚷的吵闹声，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人的名字。
“Weiss…”Ethel喃喃自语。
她失神地走到门后，对着镜子抬起颤抖的双手，轻抚自己这张“陌生”的脸。从眼眉，鼻梁，再到嘴角，下巴。最后顺着脸颊轮廓的边缘，慢慢将面具撕下。
红发披肩，银瞳雪亮，唇齿精致，就算身体发育得那么完美成熟，20岁的Ruby面容上的可爱和灵动仍旧不减当年，只是多了一份英气。
“Weiss...我好想你…”ruby背靠着镜子坐了下来，手抱双膝。她将下巴轻轻仰起，防止眼里的雾气化成泪滴。
从没有人见过英雄战神Ethel脆弱流泪的一面。旁人说起Ethel，总觉得她好像有一副百毒不侵的铠甲，让她永远都那么理智冷静，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让她是一个没有弱点的完美存在。
只有Ethel自己知道，她并非万敌不侵。她有她的弱点。她有她的软肋。而她的软肋和铠甲其实是同一样东西。
Ruby大口大口的吸气，心脏砰砰跳，紧张到不行。
“明天就要见到Weiss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呢？一定比以前更漂亮了吧？”
“我见到她第一句应该说什么？”
“她要是认出我来了怎么办？？”
“…”
“她…过得还好么？”
Ruby按住心脏的位置，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她看向窗外，冰天雪地，破碎的月亮悄然显现。这刺眼的月光提醒了她，世界仍是破碎不堪的,她的任务还尚未完成。
是的。
Ruby冷静下来，站起身，对着镜子又小心翼翼地把易容面具戴好，让它重新完美地贴在脸上，不漏一丝破绽。
“去见Weiss的是Ethel，不是Ruby Rose。”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冷的说。
但无论如何，她们终于能见面了。
（二）
Altas，Schnee公司总部大厦。
这是Atlas的地标性建筑，它占地广阔，雄伟壮观，整个建筑最外层都包裹着透明的玻璃屏障，其上银白色的巨型雪花标志在太阳的照射下，耀眼得竟有些咄咄逼人——这刚好符合Schnee家族盛气凌人的气质。
不过，在大厦内部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自新任总裁就任，这座近百层的建筑里几乎每一层的玻璃长廊都会展出一些珍贵的文物或艺术品：银质的骑士盔甲，远古战争中使用过的长剑，世界名画…
这些艺术品并没有被仔细分类，似乎就是随意的摆放在那里。因为买下它们的人并不是出于对艺术的高雅兴趣，而只是在一次次慈善晚会中的善举——买下它们的钱会直接投用于前线战争支出和战争善后工程。
所以进入Schnee总部大厦里面，与其说这里是高档的办公场所，不如说更像一座富丽堂皇的艺术馆。
Remnant第一大财阀，名不虚传。
Weiss穿着一件白色风衣，米色短靴，优雅地坐在总裁办公室窗边的红棕色皮椅上，注视着窗外的远方，安静的听着站在一旁的秘书念着无聊的通告，神情疏离淡然，像往常一样。
但最显眼的还是Weiss脖子上系的一条红色法兰绒围巾。因为红色，看起来怎么也搭不上这位总裁的高冷气质。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Weiss还是继承人的时候，Schnee公司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二小姐最讨厌鲜艳的颜色，在各种场合都会避免衣服上出现红色的元素。
但自二小姐从信标重新回到Atlas后，她基本上时时刻刻都戴着一条红色围巾，从不离身。
于是“总裁的红围巾”和“总裁喜欢高价拍下艺术品的癖好”成为Schnee员工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猜测了无数可能，但无一猜到真正的原因。
“那么，这就是这一年公司业务的主要情况。财务报告会在最近几天核实审计。以及…年终晚宴会在三天后举行，小姐，您要参加吗？”
“……”
“小姐？”
“……”
“Weiss？”
“嗯？Blake？什么？年终晚会？参加啊…当然参加…”
“好。”Blake暗自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若说这场战争有什么好处，恐怕唯一的好处就是促成了人类与白牙的和解，以此来对抗他们共同的敌人——Salem。而Schnee公司作为白牙此前的死敌，联盟建成后必然要做出表率，雇佣了大批的弗那人进入Schnee企业，甚至有的进入了公司高层。
不过，自信标沦陷后，Blake本想和Jaune，Yang他们一样，成为自由猎人，直接参战，早日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浩劫。但Weiss的状态十分令他们堪忧。
她变得自闭冷漠，抑郁成疾，沉默寡言，喜欢一个人在坐在窗边，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有时一坐就是一天。在Blake之前，总裁秘书曾被频繁更换。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主动辞职，因为总裁的忧郁气质带来的无形高压令他们喘不过气。
于是Blake作为最能理智思考，也最了解内情的人，放弃成为自由猎人而选择进入Schnee公司，做起了文职。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防止Weiss干出什么傻事…
昔日的两支信标精英小队已经失去了Pyhrra和Ruby，他们不能再失去Weiss了，绝对不能。
“Weiss，”Blake假装若无其事的说：“你姐姐Winter现在应该已经到公司了，你要不要…？”
“诶什么？姐姐已经来了吗？是今天吗？我怎么没印象…好吧，我现在就下去接她…”
“记性怎么变得这么差啊我的妹妹？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总裁。”Winter面带微笑，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办公室。
Weiss闻声而起，眉宇之间多了几丝喜悦。
“姐姐，”Weiss上前，轻轻抱了抱Winter，：“见到你真好。”
Winter没有说话，只是宠溺的看着她的妹妹，微笑着用手轻拍了几下Weiss的后背，跳过了“最近过的还好吗”这种寒喧客套。
她心知肚明，Weiss过的并不好，状态很糟，脸上似有似无的笑都显得那么勉强。于是她一改往日对Weiss严厉管教的作风，现在她只希望她的妹妹能够开心起来。
“姐姐，今天就你一个人来吗？我有点儿想起来了，你说你会带别人来，好像是你的…副官…？”
“哈哈，你总算想起来了。”Winter转过身，对着门口说：“进来吧，Ethel。”
“是的，长官。”Ethel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军大衣，显得整个人更英气了几分。
可Weiss在Ethel踏进门的瞬间，在看到Ethel的那一刻，她的表情突然从淡漠转变为惊讶，原本无神的眼睛似乎也有了波澜。
“这个人…这个人…”
就算Schnee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再怎么大，从门口走到办公桌的位置也不过十几秒的功夫。而Weiss却感觉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
“你好，Weiss小姐，我叫Ethel，是Winter总指挥的副官。”Ethel终于走到Weiss的跟前，面色平静，她伸出右手以示友好。
“Ruby…”Weiss轻轻吐出这个单词，声音略带颤抖。
很奇妙。Weiss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刚见第一面的陌生人面前说出这个本该烂在心里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就是从她嘴里滑了出来，非常的自然而然。
因为这个人…
这个人…
这个人身上，有她深爱的味道。
（三）
“Ruby…”Weiss直勾勾的盯着Ethel的眼睛，又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Ethel心脏骤停，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全然知道下一步该作何反应。
“不会吧…怎么这么快就…？？”Winter心里暗自讶异。
“……”
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三年以来，为了照顾Weiss的情绪，她身边的人都对“Ruby”这个名字三缄其口，讳莫如深，根本不敢提及。
而今天，Weiss居然自己亲口说了出来，还是在一个刚见第一面的陌生人面前…
这太可怕了。
Blake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惶恐，走上前去，捏住Weiss的胳膊轻轻晃了晃，面色凝重地朝她摇了摇头。
Weiss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Blake。她当然明白Blake的意思。那是叫她清醒一点，不要犯傻。
也对…她在想什么呢？她早已永远失去那个人了不是么…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这个名字吗？Ruby Rose…”Weiss改了口，终于收回了迷离动情的眼神，也向Ethel伸出手以示友好。
Ethel暗自松了口气。她调整情绪，平静地回答道：“不好意思，Schnee小姐，我不认识这个人。不过，我经常听到别人提起她。那是一个…英雄。”
英雄……
Ethel的嘴角闪过一丝苦笑。
很久很久以前，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英雄猎人，伸张正义，驱逐黑暗，为世人景仰和传颂。
现在她的梦想实现了。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毕生所爱此时此刻就站在这里，就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又远如处于银河的两端，相隔亿万光年的距离。
只是，人如果不曾失去，也不会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这是Ethel在众多无意义之中追寻出来的唯一一点意义。
Weiss看起来似乎还很满意这个称谓。这个冷若冰霜的美人嘴角好像轻轻向上勾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这个小动作足矣显露她内心的骄傲。她为她的队长Ruby Rose而骄傲。
可随即，她的眼神里又一次充满了无以言表的悲凉。
“这样啊…”Weiss把玩着她面颊旁柔软的发丝，喃喃轻语道。
“她是我的…战友。你和她很像。”Weiss抬起头，冰蓝的眼睛静静注视着Ethel。
“那我真是荣幸至极。”Ethel对Weiss的眼神丝毫不回避。她直视着Weiss精致的脸，淡淡答道。
“咳…”Winter的一声轻咳打破了微妙的氛围。“那…既然你们都认识了，我们就开始吧？”
......
总裁办公室的另一端有一个小型会议室，这里挂着一幅巨大的Atlas地图，信息记载翔实精确。等其他人都落座后，Ethel走到地图前，开始详细讲述她的反攻计划。从大型戮兽分布，到各区域间的协调部署联动，再到推测Salem的可能藏身地点，自由猎人如何参与协助和新式武器的火力集中范围，逻辑分明，条理清晰，层层递进，足矣说服任何人相信他们一定能赢得战争。
“这真的是个战争天才…”Winter暗暗感叹道。虽然她不怎么喜欢Ozpin，因为他身上藏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此时又不得不佩服这个眼光又毒又准的老狐狸精——还好Ozpin破格准许Ruby
Rose提前两年入学Beacon，让她们尽早发掘了这个天才猎人，否则…现在的战争局面可能糟糕到难以想象。
正当Winter暗自庆幸时，坐在一旁的Blake则眉头紧锁。她一遍又一遍打量着Ethel，表情愈加疑惑。
“这个人…哪一点和Ruby像了？”Blake仍在思索刚刚Weiss的反常举动。
在她的记忆里，Ruby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社交恐惧者。从前在Beacon，班级里面很随意的队长发言环节她都会发怵；学校的社交舞会也只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左顾右盼，不知所措。可能，唯一能让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上几个小时的话题就是武器——那个小孩对武器总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Blake想，如果Ruby有机会成长到Ethel的年龄，她或许会和Ethel一样漂亮，甚至比Ethel还要漂亮，但…
Ethel的沉着冷静，理性淡定，给人以踏实放心的气场，则完全和那个小红帽沾不上边了。
Blake再一次打量眼前这个全情投入战况分析的人，她认真严谨，一丝不苟，可她为什么能让Weiss如此反常？Blake发誓，刚才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听到Weiss一次性说这么多句话。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Blake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以上就是我对当前战争局势的分析和对战略反攻计划的构想。我们希望Schnee公司在大后方与军队配合好尘晶供应。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赢得这场战争。”Ethel终于结束发言，总结道。
“那是自然，”Weiss轻笑道。不知怎么，她就是对眼前这个人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好感。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您请说？”
“我也想要参加决战。”
“……”
“Weiss？你…？”Winter被这句话惊到说不出话来。
“你就说，行，还是不行？”Weiss死死盯着Ethel。Ethel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因为不仅这个要求本身太过于惊人，语气里居然还有一点霸道的撒娇…？好的她一定是听错了。
Ethel一脸无奈的看向Winter，毕竟她才是军队总指挥。Winter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朝Ethel点了点头。因为她太了解她的妹妹了。虽然Weiss说的是一个问句，但其实那已经是她决定好的事情，不会更改了。而且，Winter相信，她一定有她非去不可的理由。
“那…那是当然，只要您想来的话。”
毕竟她Weiss Schnee在成为总裁之前，也是信标的精英猎人啊。
“很好。”Weiss表情舒缓，显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
……
Schnee公司二层大厅，玻璃长廊。
“Weiss，送我们到这里就可以啦。你可是总裁，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快点回去吧。记住，你可是我妹妹，工作必须要认真啊。”Winter摸了摸Weiss的头，笑着说道。
“嗯…”Weiss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看向Ethel，：“再见，Ethel中尉。”她沉默片刻，又补充一句：“你身上的味道真好
闻。”
“……谢谢。”Ethel回以微笑。
突然，大厦外层的玻璃屏障闪过几道白光。
“不对劲…”
Ethel出于多年使用新月玫瑰这类极为危险的武器的经验，直觉让她快速作出判断，那就是重型武器瞄准镜的反射光，而从反射的角度看，它们瞄准的瞄准方向显然统一指向了…
Schnee公司的总裁。
“不好……！”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下一秒，随着一阵密集的枪炮声响起，Schnee大厦的玻璃墙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破碎声，玻璃长廊也在密如鼓点的弹雨里和手榴弹产生的爆炸冲击波中塌陷崩裂。
Ethel情急之下，在1秒内迅速作出反应，瞬间发动外向力朝着Weiss猛扑过去。
在极速外向力的加成下，她们躲过了密集的子弹，但还是没办法快过快速塌陷的玻璃长廊。Ethel紧紧护着Weiss，顺着因崩裂而大大倾斜的玻璃廊道滚落下去…
Weiss只觉天昏地暗，在因耳鸣而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了玫瑰花瓣随风陨落…那是独属于某人的标志。
“你…怎么会…你…”
“我在。”
这是Weiss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