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嗡的一下，之后就是天旋地转的感觉。
……
为什么。
……
为什么是最后一排。
……
『不可能……』
……
明明，明明……
……
还有一排的……
……
“Ya、u……”
……
“Yau……”
……
“夜雨……”
……
“夜雨！”
一次又一次的呼唤，雪见那逐渐急切起来的声音终于将夜雨拉回到了现实中。
可是，明明就站在面前，声音却那么缥缈，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是做噩梦了吗？”
……
『梦？』
对啊！
夜雨突然又想到了。
梦中梦并不罕见，她现在一定还是身处在梦境之中。
『唉~肯定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她伸手抹去额上渗出的大片冷汗，然后，嘴角又勾起了一丝苍白的笑容。
『真是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噩梦啊~』
“对不起，雪见。”
“唔，没关……”
“我得走了。”
夜雨轻轻抚摸了下雪见的头，并打断了雪见的话语。
留下最后一个笑容后，她一咬牙，狠狠地闭上了眼——
这是她从小总结出来的，能够从噩梦中快速脱身的方法。
“你要去哪？”
一秒。
“不一起去吃午饭吗？”
两秒。
“夜雨？”
三秒。
……
什么都没有发生。
……
脱离梦境的感觉并没有传来，相反，一呼一吸之间的真实感越来越强烈。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夜雨的胸口，压迫着她的神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了。
……
“夜雨你到底怎么了？果然是发……”
雪见的关心传入耳中的同时，夜雨感觉到额头上多出了一份微凉的温度。
这让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目光游离着，失去平衡地撞到了身后的课桌上。
“夜雨？！”
一下子，雪见惊叫着凑了上来，连忙扶住了几乎要摔倒的她。
“出什么事了吗？！”
重新站稳后，面对着一脸急切的雪见，一脸木然的夜雨没有说话，而是缓缓举起双手搭住了雪见的肩膀，死死扣住。
“好疼……”
猝不及防的粗鲁举动让雪见根本没反应过来，胆怯地后退了小半步。
“夜……”
“你……真的不知道御坂桑？”
垂着眼睑，夜雨再次打断了雪见的话。
这不是梦。
但直到此刻，她的内心里依然存有一丝希望。
希望这是个恶劣的恶作剧，希望雪见是受有希所托，希望有希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偷笑……
“夜雨，先别急，放松一下，好吗？”
从小到大，哪怕是从前的那个夜雨，也从来没有这样粗鲁地对待过雪见。
这时，雪见收起了之前的急切，放缓了语气，降低了音量。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所以，冷静一点，好吗？”
那声音很轻柔，可夜雨根本无动于衷，抓着那瘦小肩膀的双手还在下意识地发力。
若不是那同样与她记忆中不同的春夏制服，她的指甲怕是会直接抓破雪见的皮肤，甚至扣进雪见的皮肉。
“夜雨~”
因为疼痛而脸色发白的同时，雪见的表情竟愈发舒缓了。
“夜雨~”
夜雨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谦逊温顺的好孩子，但那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
这一点，只有雪见知道。
“夜雨~”
夜雨的内心世界里住着些什么东西，究竟是光明还是黑暗。
这一点，只有雪见知道。
“夜雨……”
嘴角带着微笑，两行清泪从雪见的眼角滑落。
“我在呢……”
那双颤抖的手缓缓抬起，伸向了夜雨的脸颊。
“没关系的……”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夜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像是突然从神志不清的状态中恢复了意识一样，那双玫红色眼睛猛地回过了神，抓着雪见肩膀的双手也瞬间脱了力。
紧接着，她往旁边逃开两步，又无力地低下了头。
“对不……”
习惯性地想说出那三个字，却因心脏撕裂般地抽动而中止。
“夜雨，发生了什么事情，和我说说，好吗……”
收回颤抖的双手后，雪见低下头，拭了拭眼角，又很快抬起了头。
“对不起……”
然而，从未有过的消沉声音响起，夜雨低着头，动作如生锈的机械一般转了过去。
“没关系，那我们找个地方坐……”
“雪见，现在是几月几号？”
突然间，上一句话中满到几乎要溢出的颤抖从夜雨的声音里消失了。
“九、九月二号……”1
“哦。”
『呵呵，原来如此。』
她闭上了眼，仰起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又无声地滴在地上。
『原来都是梦啊。』
她突然好想笑。
笑自己竟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笑自己竟能在梦中构建出那么真实的世界，笑自己竟在梦境里遇见了那么好的人……
笑自己，头脑竟有那么聪明，醒来后竟还能对梦的内容记得那么清楚。
那些比『虚拟世界』还要真实的回忆，那些几乎可以伸手触摸到的回忆……
原来都是梦啊。
右手腕上，那股已经习惯了的触感消失了。
不见了。
南柯一梦，到头来，连唯一的证明都没有留下。
『原来……都是梦啊。』
做了一个如此真实、丰富且足以称得上美好的梦，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了。
她很开心啊。
真的很开心啊。
可是……
“呐，雪见。”
为什么不给她一个道别的机会呢。
“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吗。”
“夜雨……”
“放心，我没事了。”
『算了，这样也好。』
『「永别」两个字，是说不出口的吧。』
『道别什么的，肯定会舍不得的吧。』
……
『或许吧。』
……
“好，我知道了。”
……
『只是，我突然不见了以后，你一定会哭得很伤心吧。』
『呵呵。』
『一定会吧。』
……
『最后一次了，就再让我自恋一次吧。』
……
“夜雨，你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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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分别，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
这个问题，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思考了，想过无数次。
在这样一个刚刚起步的和平年代，什么东西会让我们分别呢？
战争？
不，目前来看它和我们这一代人没什么关系。
天灾？
在学园都市，这似乎不太可能。
疾病？
同上一条，概率几乎等于零。
自然死亡？
这倒是一条，而且是每个人终将面对的，那种场景，想想都怕。
学业、工作、生活之类的？
这样的情况可能会在别人身边发生，但我是个交际圈等于家庭住址的人，仔细想了一圈，身边应该没有这种『不安分』的人。
嗯，大概就这些了吧。
……
至少，我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原来还有一种离别方式。
我是个下定了决心要『没心没肺』地活着的人，对梦中幻想出来的人动情这种事，是哪怕想象力很丰富的我也未曾想过的事情。
……
……
……
今天，我遇见了。
然后，又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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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u。”
“……”
“Yau。”
意识沉没在黑暗中的时候，夜雨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她。
那个声音很模糊，很缥缈，却给了她一种特别特别熟悉的感觉。
“夜雨~”
“！！！”
那声音又靠近了一些后，夜雨瞬间惊醒了。
原本趴在课桌上的她猛地坐了起来，速度之快，动作之突然，甚至把身边的人吓得后退了两步。
那人不自觉地呼出一口气，又伸手轻拍了两下胸脯。
“呐，昨晚睡得不是挺早的吗？怎么……”
那人说到一半，就被夜雨那瞪大了双眼、机械般转过头的样子给打断了。
“你怎么……诶……”
见夜雨的神情很奇怪，那人正想关心一下，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臂。
『唰！』
破空声响起，两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那些怀有八卦之心的同学在原地面面相觑。
两人来到了天台上，这里没有其他人，也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直到这时，双眼已经通红的夜雨才能凑近一点，好好地看清那张脸。
那张令她在刚才的几分钟里痛到撕心裂肺的脸。
那张在过去的一个半月里与她朝夕相伴的脸。
那张此刻正布满了惊讶与疑惑的脸。
……
那是她的Misaka。
……
“夜雨你怎么了啊？”
见夜雨从刚才开始就是一副精神恍惚又举止怪异的样子，有希想去摸摸她的额头，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发烧了。
可就在有希刚刚伸出手的时候，夜雨直接扑到了她怀里，死死地抱住了她，甚至让她一下子有点喘不过气了。
紧接着，怀里就传出了一阵令人心酸的抽泣声。
“夜、夜雨？”
一系列猝不及防的举动，让有希有些不知所措了。
没办法，她只好先费力地从夜雨的怀抱中抽出手臂，然后一手搂住夜雨的后背，一手轻轻抚上了那正微微颤抖着的脑袋。
这种最简单的安抚方式往往是最有效的，很快，怀里的身体似乎就逐渐平静下来了。
同时，有希的大脑也已经重新开始运作，并顺利地回想起了一个之前没有在意的小细节——
刚才下课后，她试图唤醒夜雨的时候，夜雨的身体就已经在微微发抖了。
由于那幅度太小了，她当时并没有去细想，现在看来，还是她疏忽了。
想到这里，有希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无奈的浅笑，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更加轻柔了：
“做噩梦了？”
片刻后，贴在她身上的小脑袋轻轻地动了动。
这个胆怯的小举动让有希的眼神中又多了一分宠溺，内心的酸楚感也增加了一分。
“咦？是什么样的噩梦害得我家小夜雨怕成这样呀？”
她将脸颊贴上了夜雨的脑袋。
“不介意的话，和有希姐姐分享一下？”
“……”
又是一阵沉默。
这让有希心中的紧张感又加重了一分。
不过，夜雨最终还是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嗯……”
从刚才醒来到现在发出的第一点声音，让有希稍稍放下了一点心。
“不要怕~”
轻声安慰着，她一只手继续抱着夜雨，另一只手从夜雨脑袋上离开，向自己的裙袋伸去……
『糟糕……』
她的手机在课桌里。
这个课间只有二十分钟，显然不够用来安抚好夜雨的情绪，因此，有希不打算回去上课了。
但是，身为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的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翘课，必须要和老师请个假。
这让她突然有些为难了——
夜雨的状态这么差，她却还在纠结这些名声方面的事情，多少显得太不近人情，太铁石心肠了。
可是……
从小到大的习惯告诉她，她是个『好学生』，她从来没有逃过课，也不应该逃课。
……
『呃，只是噩梦的话，应该……』
考虑了几秒后，有希终究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于是，趁着夜雨大概还在平复情绪、组织语言的工夫，她再次伸手抚上了夜雨的脑袋：
“夜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
“你的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嗯……”
或许是一直抱着有希，也一直被有希抱着的缘故，现在，夜雨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稍微好了些。
两秒后，她的手机出现在了她的右手中。
接着，她依然埋着脑袋，左手继续紧紧抱着有希，右手垂下，将手机塞到了有希手里。
“谢谢~”
有希奖励地抚摸了一下夜雨的脑袋。
然后，她一边抱着夜雨，一边给雪见发了条消息，让她以『夜雨身体不舒服，自己陪她休息一会儿』的理由去向自己的老师请个假。
很快收到了雪见的肯定回复后，有希安心地关掉手机，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好了。”
她再次双手抱住了夜雨。
“我们两个人安静一会儿吧。”
“嗯……”
……
后来，两人坐在没人的天台上，静静地度过了一节课的时光。
期间，夜雨断断续续地把梦的内容告诉了有希。
原原本本，一点都没有修饰过。
……
“御坂桑。”
“嗯。”
“现在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吧。”
“……”
“是吗。”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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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个世界的时间有一天之差，夜雨穿越的日子在原世界是9月1日，在有希世界是9月2日。因此如果9月2日夜雨依然待在原世界的话，就说明她没有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