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工作以后不小心染上的坏毛病吧,只要我每天晚上不喝上那么一杯我就会难以入睡。
现在已经到了凌晨,而我却睡意全无。
今晚也要喝上一点。
我将手上的相框放回床头,简单地披上了一件外套便出了门。
去买点啤酒吧。
说实话我的酒量并不是很好,一杯烈酒就足以击到我,可我却无法对那种飘飘然的感觉说不。
便利店并不远,随意的挑了一瓶罐装啤酒,收好找零便拉开了拉环。
微微苦涩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我漫无目的的走着,似乎是想要把这烦躁撒在这寒冷的空气之中。
今日深夜的街格外安静。
“嘶哈~”
有什么细微的声音
“咕……哈~”
总感觉有些不妙?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心底的好奇心却驱使着我靠近了那个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巷子,昏黄的灯光无法完全照亮这阴暗的角落,那个声音就是从那阴影之中传来的。
我几乎是要踮起脚尖,尽我所能的无声地接近那里。
阴影中的身形颤动了一下。
“喂,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待我说出这话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的确是醉了,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样愚蠢的话来。
那人蜷缩在阴影中。
我俯身去扶那倒在地上的人,她的体重意外的轻,没用多少力气我就把她搀了起来。
咔哒
随着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银色的。
酒精已经开始发挥效用,我张大眼睛,花了好几秒我才在模糊的视野中看清那东西。
那,是一把手术刀,纤薄尖锐的刀片被夹在刀柄上,即使是在阴暗的巷中它所反射的寒光也足以证明它的锋利。
女孩茫然的看着我,鲜血蜿蜒着划过她的小臂自手腕处滴下。
“为什么?”少女没有挣扎,姣好纤巧脸庞上她无神的双眼真看着我,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
那绝望的眼中究竟装了什么?
“很痛吧?”我看着那鲜血淋漓的手,不知是不是酒精麻醉了我的神经,竟傻乎乎的说出了这种话。
“痛?”那眼睛如同人偶,呆板的少女。
我俯身捡起了那锋利的手术刀:“拿好,这是你的吧?”
“嗯。”少女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检查了起来。
“再见了,别再受伤了。”自残什么的也不要了吧。
“……”
我扭头,装作大大咧咧离开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偷偷的瞟了几眼。在她看来我绝对就是那种故作深沉的白痴吧。
那女孩呆呆的,那苍白的面庞上阴影之中的双眼就这样望着我。昏暗的灯光斜斜的,拉长了她的影子。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我感到一阵倦意。就这样吧,最终我们也只不过是路人罢了,我又是有何德何能,来拯救这可怜的孩子?
我轻飘飘的走上了这小楼,离开父母之后,这里便成了我唯一的家。打开门,狭小的房间,这里堆积了太多的东西,可是我却总觉着这里空落落的,没有生气。窗边的那株小植物已经枯萎,即便我每日为她浇水,也无法阻止她像垂暮的老人一般慢慢死去。
意识朦胧间,我随意的披上一条毯子倚在这小小的床边…… 我梦见了莉莉,梦见了歇斯底里的父母,和她那抹凄美无奈的笑容。血液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我逃了,不停的跑着,直到我的身边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沉沉的黑暗。我知道我很窝囊,但是我明白,除了逃走我什么都做不到。
闹铃响了,宿醉导致的头疼令我几乎要叫出声来。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混乱的梦境就像一块块碎片扎在我的脑中。伴随着脑部传来的钝痛,我稀里糊涂的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洗漱完毕,就准备出门了,我一向不吃早饭,却也因此落下了这胃疼的毛病。我紧皱着眉,打开了房门。
咚!
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的第三次相遇。
她踉踉跄跄爬了起来,却又跌倒在地上,淡色的裙子上沾着干涸的像花一般的点点血迹。
“对不......咳咳咳......”我伸手去扶那少女,胃却也绞痛起来。刚要脱口的话又给我咽了下去,害得我连连咳嗽。
待我缓过劲来,少女已经扶着门站在了我面前。
她很漂亮,天生丽质的那种,却又憔悴,就像是支离破碎的瓷器。
我盯着她,她也盯着我。
忽地,我反应过来,这是昨晚的女孩,她在跟踪我!她知道我的住址,说不定还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工作单位。
“你怎么在这儿?!”伴随着不安,我失声叫了出来,仿佛是我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她洞悉得一清二楚。 “......”她没有说话,依旧盯着我。
我看着那苍白的脸,想要从上面读到些什么,可是那里什么表情都没有,我所看到的只有空洞。
就在我企图关上门的时候,她动了,动作很快,令我无路可逃。
她,抱住了我,把头深深的埋在了我的胸前。
突如其来的拥抱将我彻底弄懵了,刚刚的不安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不解。
她哭了。在我的胸口留下了一片湿润的触感。
我想,我一定还醉着,不然这股燥热又是从何而来?
女孩静悄悄的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痕。
我收留了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人生中头一回感到,我是这么的被什么所需要着。
安顿好女孩,替她准备好午饭,留下字条。随后我便乘上了前往公司的车。
由于迟到上司将我叫到她的办公室,当我走出经理办公门时已经到了午休时间。我已经没有时间享用午餐了,只能忍着逐渐增强的灼痛感,去处理那些堆积了一个上午的工作。
到了下午更是忙的焦头烂额。
终于,我熬到了下班,当我敲完最后一个字符将目光投向窗外之时,天已经黑了。
我回到家,带着疲惫。
家中依旧凌乱,她趴在小桌上,静静的睡着,安心,令人心动。
小酌一杯,浇灭这尚未窜起的火苗。
“起床了,懒猪。”
她惊讶的看着我。
“我回来了”
她扭着脸,想要做出些什么表情似的。
像是微笑,却又不是,像是两团什么揉在了一起,让我心碎。
“好了,一起吃饭吧。” 我看着面前迷迷糊糊的脸。燥热,我又喝醉了吧。
我还是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名字。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只听过那一句
“为什么?”
凄凉却又婉然的音色。
我并不想主动去问,我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和我一样,她在逃避些什么,而且她已经成功了,逃离了她能逃离的一切,而我,是个失败的逃犯,既没有离开过去也无法回到原点。既然如此,我应当去尊重她的过去,她想将其雪藏,那我最好就不要再提起。以免戳伤她那柔弱的心。
当一个人生活久了,那么超市里的便当就会成为他最好的伙食。
一份小菜,两份便当,简简单单的晚餐。初冬略有寒意的夜晚,别样的温馨。
大概是因为她吧,我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少女,我已经很久没和别人一起吃晚饭了。 而她的目光,却一直都落在我身上,未曾挪开。
“清,我可以叫你清么?”她稍稍摆了摆头,示意她已经看过了那张字条。
“嗯”清,莉莉也曾这么叫过我呢。
那么我该叫她什么?
“叫我莉莉吧。”女孩抓住了我的手。
一瞬间,宛若刺骨的冰寒爬上了我的脊柱。我腾地一下站起,逃离了房间。
一路恍惚,我的心像是沉到了水底。
一口冰凉的啤酒下肚,我冷静了不少。又逃走了呢。莉莉,我该怎么办?难道我得躲一辈子么?
坐在路沿上,酒精开始发挥效力,路灯渐渐化为一团……
头好晕,我缓缓醒来,伸手却没有摸到冰冷的地砖。我这时候已躺在自家床上,是她吧,唉,真是的一开始就让她看见这副样子。 “醒了?”柔柔的,像是清风。
我挣扎着起来,却被她按下。“你发烧了,清。”
“我还要上班呢!”
“嘘。”她的手指轻轻的落在我的唇上,冰凉的,很舒服。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只好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当好我的病号,吃下她为我拿来的药。
久违的好好睡了一觉,我拖着还有些闷痛的身体爬起。她似乎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午餐,依旧是我熟悉的便当。
“快来吃吧。”她的声音是这么的微弱不可察觉,就像是害怕惊醒蝴蝶一般轻柔,却又清晰的映在了我的脑海。
我掰开一次性筷子“你不吃么?”
“我吃过了。”她的目光温柔得像是一股细流。
我随意的划拉了几下,又抬起头看向那饶有兴致的她。眼前少女的身影竟变得模糊了起来,与记忆中的碎块渐渐重叠。不知为何,一股酸涩窜上了鼻头,攀上眼角开始滴落。
她隔着小桌俯身为我献上拥抱,淡淡的,闻上去像是一种不知名的花。
“别哭啦,好好吃饭。”她拍拍我的背,并不宽大的手是这样的温暖。
就这样醉倒,似乎也不错嘛。
“莉莉。”我悄悄念着。
“我在。”
“对不起。”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不是么?”
“唔~”
“……”
“谢谢你。”
“没什么啦。”
吃完饭,简单的收拾好垃圾,感觉好些的我最后还是赶去了单位。
挨着领导接二连三的谴责和堆积如山的工作,又一次加了班。
待我回家,已是晚上九点,我瞧了瞧一边已经睡着的她,打开电脑偷偷的删掉了领导的邮件。
所谓温馨大概就是这种互相依偎的感觉吧,我面对着已然睡着的她,躁动。虚伪也好,自已为是也罢,我没法否认。我是这样的贪恋她,她的气味,她的声音,她的躯体,她的一切。
我大概是动情了。
说来也是可笑,快要奔三的女人对这十几岁花季女孩动心。自嘲的笑笑,背过身去,就是这样的我,不知廉耻。
夜,如此漫长,我沉醉其中,明知这毒酿要人性命,却依旧不肯醒来。
“清……”莉莉的声音宛如幽灵般轻唤着。
“我在”
“……”
我已经忘却的,我的罪恶,我的忏悔,皆如潮水般涌现。
风吹拂着,无可比拟的温柔,这是岁月最美好的时候,我在树下静静地侯着,等着一个人。
我无数次的告诫自己,可是我的心早已飘飘然的,不知落在了哪里。
我闭上眼,想着,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她,一定就在眼前。
我细细地听着,树叶沙沙的响着,带着栀子花的香气。
忽的,一片花瓣落在了我的唇上,柔柔的,带着甘甜的味道。
我睁开眼,她讪讪地笑着,眼角却微微的扬起,又像是诡计得逞的样子,是她吻了我,没有什么缠绵,轻轻的就像湖面上细细的波纹。
“小心,这可是在学校。”我小声地怪罪着,脸上却烧了起来。
“……”风卷起一阵花香,随着话一同远去。
她凑上前来,为我松了松领带。
“好了,别这样。”我推了推她,又害怕她就这样离开。
她小心翼翼地牵过我的手,十指相扣。
我知道她的脆弱,可我的害怕和担心却已不知去向。至少她变得爱笑了,我想。
爱,将脆弱深深的植入了内心。
黄昏漫进了街边的橱窗,纸杯也已经不再温热了,她依旧牢牢的牵着我的手。
“就到这儿吧。”
“嗯”
她没有松手,就这样恋恋不舍的握着。
我知道,她舍不得。我想为她擦擦眼泪,可她却低下了头。
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甩开了我的手,大步的,走了,没有再见,也没有道别。
扭曲的,终究得不到认可。
铅色的天,雨淅淅的下着,人群黑压压的一片,沉默着。我远远的看着,人群中小小的墓碑,没有一滴眼泪,心却已经破碎。
女人回过头,苍老挂着泪痕的眼看见了我,转瞬间便成了愤怒,我狼狈地企图逃走,却被一把抓住……
拖着行李,踉踉跄跄的走着,一个人来到这陌生的地方。脸上伤已经肿了,青一块紫一块的,虽然过了好几天,却依旧火辣辣的疼,像是烙印般深深的刻着。
悠悠醒转,昏暗的街灯映在视网膜上, 我踉跄的爬起,这条肮脏的小路映入眼帘。
咔哒
不慎碰倒的铝罐,咔哒咔哒地消失在了阴影中。
咔啦咔啦,无数的空罐散落在地上,我小心翼翼的一一避开。
错乱的回忆在脑袋里乱撞。
得快点,快点逃走。
快点再快点。
街边的情形已经记不清了,我的手颤抖着,打开了公寓的门。
堆积如山的杂物,地上扔满了废纸。
就在昨天,我正式被公司辞退,并没有什么理由,仅仅公司内部是财政紧缩导致的裁员,而像我这样的边缘人当然也在名单之中。
实际上我也早早的就得到了消息,可是我投下的简历,全都杳无音信。
得找到莉莉才行。
房间中却是宛若死一般的寂静。
“莉莉?”
我发了疯似的找着。
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不在
桌角有一道反光!
散落一地细碎的玻璃中,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莉莉?”我的双耳宛若教堂的大钟嗡嗡作响。
无论怎样,我都将尝尽这因果的苦涩。
尖锐的玻璃划伤了我的手指,可这点痛又怎么比得上我胸口那破裂的感情。
人生并不如意,我自小就懂得了这道理,于是我便成为了一名老师,教导人们改变命运的方法,可我终究不是什么救世主。
多年未看到的人,依旧是那样。藏于那相纸之下的你,还带着那令人心碎的笑容。
我捧起那微微皱起的相片,这便是我最后的宝物。
拥挤狭小的洗浴室,温热的雾气朦胧。小心翼翼的将相纸放入塑料袋。我缓缓躺下,搅动着那片红,逃避多时的我终于找出了答案,我的救赎,我所追随着的。
人不可能醉一辈子,或许只有此刻,我才是真正清醒的,我终于无法再逃避,我终于明白了,那躁动,那股热,带着情欲的,始终是我啊。
我将相片贴在唇边,就像我们初次接吻时那样,柔柔的献上了我的全部。
”I love you,my dear。”
正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