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讓妳見笑了。」
「咦?」
在享用早餐的過程中,愛維麗婭冷不防冒出的這一句話,讓伊茜不禁愣了一下。
她隨即才意識到公主是在說什麼,連忙表示:
「不,那個……並不是公主大人的問題,請您別在意啊……」
「……應該說,讓妳見到了王族不為人知的、略為黑暗的一面吧。」
彷彿沒聽見她的話,愛維麗婭自顧自地繼續說著,同時微微笑了起來,有些哀傷的感覺。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別讓妳看見剛才那幕,也別讓妳知曉這些……沒什麼好誇耀的事呢。」
「……請別這麼說。」
伊茜卻反過來,神情嚴肅地這麼表示:
「保護公主大人,就是我的職責,為此,不去瞭解剛剛發生的那種事的成因,又怎麼能算是盡忠職守呢?認識公主大人相關的一切,也是我的任務。啊,國家機密倒是例外啦。」
「……嘻嘻~!伊茜妳可真有趣~」
聽了她這一番話--可能最主要是最後那句--愛維麗婭情不自禁笑了出來。
看著她的笑容,伊茜也稍微放心了些。
「……那個呀。」
突然,公主的神情又低沉了下來,或者說,感覺稍微嚴肅了些。
「伊茜,妳能聽我說嗎?這些事……雖然,有點稱得上是國家機密吧……其實,也只是關於王家的、不為人知的祕密罷了,只是照理說不該透漏給外人知曉……我、想要告訴妳這些事,妳願意聽嗎?」
「……公主大人。」
聽愛維麗婭這麼說,伊茜的第一反應,連忙巡視周遭環境,確保沒有其他人在偷聽。
愛維麗婭是與她的兩位心腹--貼身女僕與貼身護衛隊長--一起用餐的。
另外兩位護衛,現在也正享用著餐點,只不過是在另一間房,應該聽不見這裡的聲音。
也正因如此,愛維麗婭才敢與伊茜,分享自己的心聲。
至於女僕?梅莉兒早就知道這些了,一點也不需要在意。她在一旁也並未尷尬,只是默默地吃著自己的盤中飧,一絲想介入兩人對話的想法都沒有。
伊茜於是點了點頭。
「嗯,我願意聽您說,公主大人。」
「其實,也不是這麼嚴肅的事啦。」
似乎是看伊茜露出了格外僵硬的表情,讓愛維麗婭的臉反倒鬆弛了下來,微微一笑。
「而且,與其說是和王家相關……其實,更多的,是和我有關吧,這件事。」
她放下手裡的餐具,伊茜也隨之放下了刀叉。
公主稍微想了一想,考慮著該怎麼將這些話說出口。
然後,她嘆了口氣。
「其實……我並不是母后……不是莉莉絲王后的親生女兒。」
這件事,要追溯至二十多年前。
事實上,就是愛維麗婭出生之前。
當時,現任國王鳩德孟斯已經即位。據資料考證,是因為老國王--也就是愛維麗婭她們的祖父--突然過世,才交由年輕的長子繼任王位。
至於國王--原王子的兄弟姐妹們,後來何去何從?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敘述起來太過複雜,只要知道,有人有好待遇,有人則下場悽慘,這樣就好了。
當然了,下場悽慘的人都是為了什麼,應該就不必多說了。
回歸正題。雖說即位時還稱得上年輕,鳩德孟斯也已過了而立之年,並且,尚未育有子嗣。
與莉莉絲--當時還名為莉莉絲.焦.魔魔倫比爾--的婚姻,舊式在這時候締結的。
隨後,很快地,兩名子女--長子庫魯阿帝和長女伊莉卡--便誕生了。後來,阿蒙倫哈瑋也順利生下,為王室留下了良好的血脈。
只是,後來出生的愛維麗婭,卻遠在意料之外。
「我其實是……側室的孩子。」
說是「側室」都還算好聽了,事實上,愛維麗婭的母親根本沒有名份,甚至在王家歷史記載上,都找不到她的名字。
就連愛維麗婭自己,也不知道母親的姓名。
甚至,連其身份也不知道。
她,究竟是平民?貴族?女傭?奴隸?或者,也可能是王族?完全不得而知。
一切的真相,全被掩蓋在「大人們」的黑幕底下,自愛維麗婭懂事以來,便一直是如此。
更可怕的是,就連「大人們」,也不見得能夠知道內幕。
可以確定的是,那是國王鳩德孟斯最深的祕密,能夠窺視的人少之又少。
甚至連為什麼要隱瞞的原因,也全都不為人知。
只知道,相關的一切資料全被消除,愛維麗婭只能確定,自己的生母並不是當前的王后。
她自幼,便是由奶媽負責撫養,對親生母親毫無印象。
各種傳說中,其中一個說法是,她的母親是國王的祕密愛人,更直白來講就是情婦,意外地懷了孕,生下的孩子便是愛維麗婭。
然而,由於難產,在生下女兒過後,國王的愛人便去世了。
此後,這名孩子便交由王室撫育,給以「第二公主」的名義(韋德王子是在她之後不久出生的),隱瞞了生母的身份信息,一直至今。
可以說,這就是王后之所以對她如此冷漠,並且愛維麗婭在宮中的立場如此微妙的緣故。
甚至到了出現莎菈麗那種極度仇視的極端狀況。
總是有人開『這一代王家成員,根本就是說好了,按照一男一女順序排隊誕生世上的嘛~ 王后殿下可真夠厲害~』這種玩笑。確實,在外界看來,王室成員的出生順序正好都是一男一女間隔,會有這種想法並不為過。
然而,實情是,愛維麗婭其實是中途「插隊」進來的,並非王后自己的孩子。
儘管總是對此表現並不為意,不知道莉莉絲的內心,實際上究竟是怎麼想的?
「……真沒想到,有這樣子的……內幕呢。」
聽完愛維麗婭的說明,伊茜的表情,只能用「震驚」來形容。
不過,在吃驚之餘,她也對公主表達了同情。
「公主大人……真是辛苦您了,在這樣的環境中,已經忍受這麼久……根本不是平常人能夠承擔的。」
「不,也不至於。」
聽她這麼說,愛維麗婭回想了一下至今的人生。
……確實。
在宮中,幾乎沒有朋友。
兄弟姐妹之情全無,大家,都將自己當成「別人的孩子」,冷嘲熱諷。
唯一比較對自己和善的,就只有伊莉卡姐姐了。
庫魯阿帝外的王子們,與其說是對自己還好,不如說根本是沒什麼興趣罷了。
就連僕從們,現在雖然全都對她十分仰慕,最開始的時候,也是對自己的身世議論紛紛,甚至流露明顯的避嫌態度。
唯一,自始至終待在她身邊的人,就只有梅莉兒而已。
她與奶媽兩人,可說是愛維麗婭在王宮內,僅有的慰藉。
而如今長大了,奶媽也不能隨時待在身邊了,可以說,她只剩下梅莉兒了。
不過……
現在,又有所不同了。
她對著伊茜,開懷地笑了一笑。
「至少,我有了妳,不是嗎~?」
「咦?」
「剛剛,莎菈麗失去理智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為我擋下了她,守護了我,真的非常謝謝妳,伊茜。」
對公主的表揚,這位護衛隊長害羞地滿面通紅。
「不……那只是、我的本分罷了,公主大人實在過譽了……」
「請不要這麼說。」
公主正色起來。
「就像,妳不希望我對格拉夫大人的死道歉一樣……我也不希望妳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抱持否定的態度。」
「……對不起。」
明白愛維麗婭的意思,伊茜坦率地道歉。
隨後,愛維麗婭又對她笑了。
「我是真心地這麼說……伊茜能夠來到我的身邊,真是太好了。」
「……不、不敢當。」
……簡直連頭頂都要冒出蒸氣了。
用完早餐過後,愛維麗婭按照預定,準備前往御花園散心。
原本,應該只需要隨行的那兩位護衛跟上即可,伊茜是可以自行回房休息一陣子的。
可她卻說,也想要欣賞花園的珍稀花卉,希望公主能讓她同行。
「……嗯,那麼,妳也一起來吧。」
愛維麗婭不會不知道,這只是藉口罷了,對方只是想盡可能待在自己身邊,好保護自己。
不過,雖然不希望她工作過度,面對這樣的理由,怎麼也不好意思拒絕,於是只好按她的意思了。
至於梅莉兒,則是難得地不在身邊,似乎是有要事須處理。
逛完花園後,帶著清爽多了的心情,回到了房間。
驚喜正在房內等著她。
「公主大人~ 有您的訪客唷~!」
「……!」
愛維麗婭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從椅子中慢慢起身的嬌小身影。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
「好久不見了,我的小寶貝~」
「……瑪麗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