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舒在进入大学之前,对于所谓美好的大学生活,是抱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最大的幻想就是“重新开始”。
忘记过去的种种不快和失败,从当下开始,从大学第一天开始,从军训开始,重新成为一个健康的、阳光的、讨人喜欢的自己。
但很遗憾,并没有。
这种“没有”最显著的体现,就是在军训时,和她肩并肩站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姓陈。
姓什么其实完全无所谓,毕竟天下百家姓,毕竟这只不过是一篇说不定通不过审核的小说。
但是那个姑娘确实信陈,名字也好听,但杨舒不愿意说清楚。
陈姓姑娘很漂亮,但在这所传媒院校里,漂亮得没有那么出挑。
毕竟传媒院校,好看几乎是每个人必备的特征——杨舒除外。杨舒也不知道,自己这幅尊荣,是怎么过的学校的艺考,但来都来了,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陈姑娘漂亮,但整个方阵的姑娘基本都漂亮,然而落在杨舒眼里,她漂亮得格外醒目。
无他,陈姑娘的漂亮长在了杨舒的审美上。
也不该这么说,应该是陈姑娘的漂亮和杨舒第一个喜欢上的姑娘有某种难以描述的类似。
身高不同、肤色不同、说话的腔调不同、户籍不同,偏偏那么像、那么像。
杨舒后来自我拷问,拷问了大概四年那么久,终于憋出来一个不像话的答案:她们长着同一张脸。
呸。
答案明明不是这个,杨舒明明知道,却还是执拗地下了这个定义。
军训结束之后,杨舒才知道,自己和陈姑娘并不在一个班级,失落是难免的,毕竟少年人动了心;失落却散得很快,毕竟杨舒很清楚,无论是否同班,他们都没有可能在一起。
两个人差距实在太大,一个是阳光明媚的活力少女,另一个却只敢蜷缩在图书馆里,对照着种种书籍,想在前人的思考里,证明自己其实并非一个怪物。
事实果然如此。
在杨舒钻图书馆没多久,就从同学那儿听来消息。
陈姑娘脱单了,男朋友是摄影系的。
“真好。“杨舒泛着泛黄的纸质书页,发现背后居然插着一张借书卡,借书卡上最后的借书归还日期比她出生的年份还要大。
鬼使神差的,她在借书卡后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一笔一划,手很稳,比平时更稳。
杨舒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或许是想做一个纪念?或许是想表露一些晦涩的情绪?或许有太多中解释的可能,但结果只有一个。
在陈姑娘脱单那天,杨舒看了一本书,一本很多年没被人打开过的书。
杨舒感到一种失落,和陈姑娘没有关系,她只要知道陈姑娘过得开心就好了。毕竟作为一个没有立场的人,她在陈姑娘的世界里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只是在人生的一个偶尔里不小心遇见的一个陌生人,也许从此之后再无相遇。
只是后来,毕业那年,正好遇上百年不遇的天灾人祸。
杨舒终于鼓起勇气,在夏天最热的时候,用同学的名义,给许多不同的人拍摄了照片,然后暗戳戳地地陈姑娘也放在其中。
是最后一张。
杨舒是胆怯的,是自卑的,是无助的。她看着陈姑娘恋爱,于是把她的特别关心也解开,强行转移注意力,去看山看水,去看风看海。
杨舒回头看,她和陈姑娘之间似乎是千万人间里的烟火,她们或许是两道偶尔相交的星际轨道,就这么短暂地相遇了,从此各走其道,再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