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And they have escaped the weight of love.
薰x千圣(人类x狐狸。可能因为读了《萤窗异草》,所以才想写神怪的情节。最终听着0048/0729写出来的,以后得少听太丧的曲子。
一
“那边的人——听得见吗——不要往山上去!山上有妖怪的!”
远处传来不真切的人声。少女收回踏上石阶的脚,匆忙转身,奔向大路。
昏沉的头脑又清醒过来。她倚在路旁的七叶树下,隔着遥遥几十米的距离,望住山林发怔。已经第几次了?一靠近这座山,她就头晕目眩,仿佛失去意识一般,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有同伴时感觉还不明显,独自一人就难以招架了,如果没有听见那声呼唤,她恐怕已经迷失方向了。
记得希腊神话里提到过塞壬,以歌声惑乱水手心智的海妖。然而山风掠过林叶的窸窣声,怎么可能具有神话中的魔力。至于说妖怪什么的,肯定也是无稽之谈。之所以会觉得受到吸引,不过是因为逆反心理吧。她自嘲地笑笑,脚尖轻轻点地。
“是濑田家的孙女啊,我差点没有认出来。可别再乱跑啦,趁天亮快回家。”
她讷讷地应声说好,却始终在原地不动,掌心摩挲着粗糙的树皮,目送告诫她的长辈离开。
濑田家的孙女。好陌生的称呼。上一次来到祖母家,是六七年前的事情。那位认出了她的好心人,在她的记忆中毫无踪影。对于八岁那年在乡间的短暂停留,她仅仅有一层轻纱似的朦胧印象,透着一股梦幻般的不真实感,如同被告知祖母过世的消息。
二
濑田薰天生不是户外派,初生雏鸟一样弱不禁风,每逢换季必得感冒,严重时恶化成肺炎,经常住进医院,几乎没有朋友。
一听见她的咳嗽声,母亲就会眉头紧皱。她不算是早熟儿童,却敏感地意识到了,母亲也有可能讨厌孩子。“以后我会努力不咳嗽的。”她记得自己“自作聪明”地说过。但母亲看上去似乎并不高兴。
“你觉得妈妈是在气你咳嗽吗?”
母亲一边哭笑不得地问,一边照例为她掖紧被子。
“因为我一咳嗽妈妈就会皱眉。”
母亲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忽然俯身拥抱住她,附在她耳边柔声说:“妈妈会皱眉是因为,看你咳嗽这么辛苦,妈妈想替你咳。不许自作聪明!”
她立刻用被子蒙住脑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母亲直起身子,笑得肩膀耸动,说起她体弱多病的原因:“你太着急来到世界上啦,没有在妈妈肚子里做好准备,所以才不如其他小朋友健康。”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靠在母亲的怀抱里,天真地问:“那怎么办?我可以回到妈妈的肚子里吗,可以好好做完准备再出来吗?”
母亲急忙用被子裹住她,下巴枕在她的头顶上说:“不可以哦,回不去啦。”
她沮丧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遮住鼻尖,不抱希望地问:“妈妈小时候呢?也跟我一样吗?不能出去玩吗?”
“妈妈一直很健康喔。你想出去玩吗?”母亲俏皮地眨眼睛,“外婆很想念你,你放春假的时候爸爸要出差,我们瞒着他去看外婆好不好?”
和母亲计划秘密行动已经不是第一次,每一个节日都是她们展现成果的舞台,尤其是父亲的生日,但远行还是头一回。她兴奋得彻夜难眠,期盼春假早日到来。
她从来没有去过祖母家,一直是祖母来东京看她。在祖母和母亲的描述里,乡村要比都市温暖一点,那里的人不会轻易生病,交朋友也更加简单容易。
三
“我说,濑田,你又去山那边了吗?真要去就叫上我吧。”
少女在家门口停下脚步。向她喊话的少年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拍着单车后座。
“我会保护你的!但妖怪什么的,果然还是骗人的吧?老人都喜欢讲故事。”
她莫名感到一阵不耐烦,脚跟碾压地上的小石子。
“我不知道。我回家了。”
“你也太冷淡了吧!”
“是你太幼稚了吧。”
她垂下眼向前走了两步,冷不丁扭过头对少年说:“我迟早是要上去的,你不许告诉其他人。”
葬礼上周就结束了。她的春假还有一周,打算最后一天再回东京。至于在哪一天悄悄上山,她还没有决定。父母走时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都不要跑进山里玩。她问理由。他们只说:“奶奶说山上有妖怪,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什么叫做她最清楚?她一点头绪也没有。那句暧昧的话说得就像,她见过所谓的妖怪一样。她对自己的记忆力颇有信心,觉得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忘记。但话又说回来,当年在祖母家,她烧得整日整夜说胡话,记忆力罢工也情有可原。
四
没有人知道濑田薰是怎么躲过大人溜进山里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在山上是怎么度过两天一夜的。
她自己的记忆也很模糊。相比一段亲身经历来说,更加类似一场虚幻的梦,只是持续的时间比较久。
梦里遍地都是参天大树,她徒劳地想要逃出森林。梦里有女孩断续的呻吟,她循着声音胆怯地走近。
是一个不似人类的女孩,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双手捂住的部位流着血,脸上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她想起自己跌跤的痛苦,磕磕绊绊地向女孩跑去。母亲教过她简单的急救,以免她受伤时无人照顾。她没有遇上照顾自己的机会,哭着用手帕为女孩包扎伤口。
女孩擦去她的眼泪,猫咪一样舔舐掌心:“受伤的人又不是你,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看到你这么痛……我觉得自己也好痛……好想替你分担……”她抽抽嗒嗒地回答。
女孩咬咬嘴唇,没有说话,挣扎着站起来。她揉了揉眼睛,搀住女孩,期期艾艾地说:“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整片森林都是我家……”女孩小声嘟囔。
“整片森林都是你家……”她茫然地重复。
“那你的爸爸妈妈会来接你吗?”她想当然地问。
女孩倔强地说:“你听过守护神需要被守护吗?”
“你是这座山的守护神吗?猫咪也可以当守护神吗?”
“你听好了,我是狐狸!”
看见女孩气鼓鼓的模样,她毫无道理地感觉安心,但很快又紧张起来:“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不对。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对喔。”她摸着后脑勺傻笑。
女孩点点她的额头。她想起温柔的母亲。
“那你一定好辛苦!独自守护这座山!”
女孩愣了一下,眼眸亮晶晶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流眼泪。她以为自己吓到了女孩:“对不起……我不是……我平常讲话……都很小声的……”
“那你还要再小声一点喔,不然我会吓到流眼泪的。”
那是她除母亲以外,听过最温柔的嗓音。
五
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少女点燃两根线香。一根给祖父,一根给祖母。
祖父早在十几年前就病殁了,和祖母只有她父亲一个孩子。
听说祖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这倒不难想象。毕竟祖母和父亲也都很温柔。她就稍差一点,但终归好过略显强势的母亲。祖母在世的时候很偏爱母亲,还曾经对不懂事的她嘀咕说:“是个像她一样的孩子就好了。”
就因为这句话,她觉得祖母不喜欢自己,摆脸色闹别扭,还躲进衣柜里让人着急。
八岁那年春天,短暂的假期里,一半时间她在生病,一半时间她在生气。
祖母对她宠爱有加,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但也仅限那段日子。祖母晚年住在乡间,不论父母如何劝说,都不愿意搬去东京。她是偏爱都市生活的人,和祖母自然而然疏远了。
父亲长着和祖母相似的眉眼,女儿又通常长得像父亲,结果就是她和祖母也很相像。翻看祖母年轻时的相片,就像见到自己的二重身一样,只是神态气度大不相同。
她躺倒在干净的地板上,手背来回磨蹭着灯心草。祖母是一个很讲究的人。榻榻米散发着清新气息。闻着这个味道入睡,或许会梦见祖母吧。
六
女孩在夜晚现出了原形,毛色金黄的小狐狸,只比猫咪勉强大上一点。濑田薰最钟爱猫咪,但狐狸甚至胜过了猫咪,张牙舞爪的样子都可爱。
月光照进森林,她们穿行无阻,在河谷地带悠闲地漫步,沿着溪流走就不会迷路。
“小薰,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妈妈!我好喜欢我的名字!”
“我也想要一个名字。”小狐狸抖动着耳朵,漫不经心地说。
“可以让我给你取吗?”她小心翼翼地探问,生怕遭到拒绝。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能给我取名。”
“那我报几个名字喔,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小狐狸选中了千圣这个名字。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小千?”
“随便你喜欢啦。”小狐狸别过脸,翘起尾巴,左右摇摆。
她并没有露出笑脸,反而更加担心小狐狸的伤口,蹲下身环抱住膝盖,借着月光察看小狐狸的后腿。小狐狸的尾巴扫过她的鼻尖,挣脱了她沾染着血污的手帕。她惊讶地发现,哪有什么伤口,揪着手帕不知所措。小狐狸却一脸淡定。
“这种程度的伤,本来就可以很快痊愈的,但这次特别快,大概你的手帕有魔力吧。”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自作聪明,小狐狸的语气透着落寞。对母亲说起想要朋友的时候,她的情绪也是这么低沉。
“那我就把手帕送给小千好啦,以后受了伤都能快快好起来。有点脏了,但我会洗——”
“不要靠近河边!掉下去怎么办!”
“小千是在担心我吗?”她激动得手舞足蹈。母亲对她说过,“朋友就是会担心你的人”。她好像终于交到了朋友,尽管是在梦里。
小狐狸衔走了手帕,趴在树下对她瞪眼。
她坐到小狐狸身旁,托着下巴好奇地问:“有没有有魔力的水果呀?吃了就不会生病的那种。”
“才没有那种东西呢。”
“童话都是骗人的啊……”
“你经常生病吗?”小狐狸走近她。
她老实地点头,又慌张地摇头。
“没有没有,我很健康!”
小狐狸绕着她转了两圈,走向月光照不见的角落。她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以为自己还是被抛弃了,忍着眼泪,瑟瑟发抖。
“把这个吃了吧。”小狐狸回来时,嘴里叼着一串浆果,头上沾着灌木树叶。
七
少女和少年小时候并不熟识,只在这几天稍稍亲近了一点。少年一见到她就会傻笑,牙齿白得和肤色不相称。
她自认为比同龄人成熟,对少年的殷勤嗤之以鼻。她才不相信那种少女漫画里的桥段,什么遇到青梅竹马的玩伴一见钟情。何况他们也算不上青梅竹马,只能说少年是喜欢她的脸吧,加上她作为外来者的新鲜感,一时的心动是不可能长久的。
“我说,濑田,出来吹吹风吧。你看过隧道吗?”
“哪里的隧道?海底隧道吗?”
少年神秘兮兮地笑,诚挚地邀请她坐车。她假装勉为其难地摊手,卷起裙边跳上单车后座。
少年带她爬上一座山坡。来时和父母经过的地方。那时候她在车里睡着了,没有注意过沿途的风景,眼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
路旁栽满了樱花树,应该很有一些年头,枝繁叶茂,参差交错,遮挡住头顶的日光。樱花瓣落在了鼻尖,她用指腹捻起,对着晴空打量。
“真的是隧道啊。”
“我没有骗你吧?”
八
濑田薰最严重的一场病,发生在八岁那年的春天。是旷日持久的高烧。在医院里躺了一周。好不容易趁着春假出游,结果被强制送回了东京。
母亲因为过于自责,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桩意外,她本人却满不在乎,只是偶尔隐隐感觉怅然若失。也不光是感觉而已,她真的弄丢了东西。最喜欢的手帕。到处都找不见。打电话问祖母。祖母家也没有。
值得庆幸的是,她变得健康了。高烧仿佛烧去了一切可能侵扰她的病毒和细菌。她竟然自此再也没有患过任何值得一提的病症,而且还长高了不少,相貌出众性格温柔,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但她从不接受表白。
当然不是因为情窦未开,只是总觉得还不到时候。
她很清楚自己受欢迎的现实,但没有忘记不受欢迎的过去,常常会想,如果以前就有人喜欢她,喜欢她原原本本的样子,该有多好。
九
少女提着鞋子,光脚走在河边。少年推着单车,忍不住偷瞥她。长发束成马尾垂在脑后,肩上沾着新鲜的樱花瓣。忽略她的声音,画面是很美的。
“山上的妖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像都没有听人仔细说过。”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就是吃人的妖怪?也没听过谁被吃了,总之就是不让上山。从老一辈就开始了,现在还神神秘秘的。但你以前不是上去过吗,照样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我什么时候上去过?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听到少年的话,她险些崴了脚。
“可能是你忘记了吧,一回来你就生病了,还没好就回东京了,都不跟我们告个别。反正我就觉得是骗人的。不信我们一起上去看看。”
“我才不跟你一起去,我要自己一个人去。”
少年着急起来:“我会担心你的!”
“你不是说骗人的吗!有什么好担心的啦!”
十
祖母在濑田薰十五岁时去世。她跟父母到乡间参加了葬礼,但没有随父母一同离开,春假结束了才返回东京。一方面是因为怀念祖母,另一方面是因为一座山。
不知道为什么,那座山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如果山会说话,她觉得也许在呼唤她的名字。经过山前的小路时,又好像被人凝视着。
“是神明在召唤我吗?”她尝试着一探究竟。
但静谧的山林令人望而生畏,她在家里积攒了好几天勇气。邻家少年来找过她几次,主动提出担当她的护卫。一开始她不置可否,但后来还是拒绝了。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她一生之中最为明智的决定。谁也不希望那种时候有外人在场,窥探到自己坠入爱河的青涩瞬间。
记忆中的空白被填补上色彩。她回想起已经遗忘了的往事。金发少女叫出她的名字。那就是时候到了的感觉。
十一
“我说,濑田,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对外形有什么要求没有?”
“那我可说不好。但至少得比我高吧?你还差得远呢。”少女偷笑着跑远了。
“我还会再长的!相信我好不好!”
她合上祖母家的门,想起了高挑的祖父。看来她和祖母不止相貌相近,在恋爱方面的标准也差不多。
像祖父那样的男性,放到现在也很珍稀,性格温柔,身材又好,难怪祖母那么晚才结婚。她会像祖母一样幸运吗?即使晚一点也不要紧的。她从小就特别地有耐心。
听说祖父和祖母是青梅竹马,但相片里很少有年轻的祖父,唯一一张和祖母的合影,两人都是十几岁的模样,祖母只是很单纯地看着镜头,祖父却偷偷瞥着爱人的侧脸。所以祖父从小就喜欢祖母吗?祖母怎么那么迟才反应过来?太意想不到了。祖父真不容易。
十二
“小千一直在等我吗?”
濑田薰枕在少女的腿上,任由少女梳弄她的长发。
“没有。我很忙的。要守护整座山。哪有时间等你这个——”
她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少女咽下的字是“爱哭鬼”。她没有辜负少女的期望,伏在少女怀中抽噎着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这么寂寞地在这里。”
少女闷哼一声:“你却玩得开心,天天都跟不一样的人从山前走过,我可是一个一个刻在树上数着的!”
“小千生我的气了吗?”她怯生生地抬起头。
“太生气了!就不应该治好你的。那样你就不会这么受欢迎了!”少女鼓起嘴巴,替她擦去眼泪。
她恍然大悟地冒出一句:“我不受欢迎的时候小千就喜——”
少女干脆气得面红耳赤:“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早好不好!”
她自在地笑了,托起少女的手,亲吻在手背上,温声细语地说:“小时候我就想说了,小千真像个公主呢。守护神不需要被守护,但我想守护我的公主。”
“有能力的话你就试试吧。”少女默许了她亵渎神明。在亲密举动的刺激下,尾巴几不可察地颤动。
十三
“你奶奶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得问我奶奶啦!要来我家玩吗?”
少年没有给少女回答的机会,捉住她的手腕推开了纸拉门,跪坐在地板上,为她斟茶倒水。
“奶奶,讲一讲濑田奶奶吧。这家伙想知道。”
“你奶奶啊,她可是我最羡慕的人啊。”
“小时候就很漂亮了,长大自然是大美人。而且个头又高,比我高这么多,却很少穿裙子,总是一副裤装,粗看就像个男孩子。结果你猜怎么样了?
“有女孩子爱上她啦!为她要死要活的呢。她是从东京转学过来的,像从天而降的王子一样。那年代女校里可无聊啦,成天到晚就是谈论八卦。邻居家的大哥哥,隔壁学校的学长。她一来我们就不聊其他,只围着她一个人打转了。”
“可女孩子怎么能喜欢女孩子。那件事最后当然不了了之了。每到放学她就不见人影,也不怎么参加社团活动。听说她喜欢往那山上跑,说不定有一个秘密基地。我总感觉她跟我们不大一样,可能因为她是在城里长大的。”
“我中学毕业就离开家了,再回来就听说有妖怪了。她一脸信誓旦旦的,叫我千万不要上山。我知道她最了解山上的事情,但又觉得怎么可能是妖怪呢?肯定是自然的守护神才对吧,不然我们怎么会相安无事呢?”
“她一直没有回东京,三十多岁了才结婚。晚是晚了一点,可你爷爷人好,对她既体贴又温柔,不光改了姓氏,还什么都包揽。你爸爸出生的时候,你爷爷都不看他呢,光顾着她好不好了。你爸爸又聪明懂事。真是没什么遗憾啦。你爷爷在世时,她就喜欢养猫,动物哪有人活得长久呢,到最后还是只剩一个人。”
“可我还是好羡慕她,一生这么平安顺遂。我就坎坷多喽,还听我唠叨吗?”
十四
濑田薰一向被看作伶牙俐齿,却在爱人面前显得笨嘴拙舌。每次争论她都不能取胜,气恼得不知道如何发泄。她的爱人实在太过霸道,擅作主张安排她的人生。
“你不可能……像我一样,呆在山上哪也不去,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我们在本质上就不一样,不要让我说得那么直白。”
“你应该去过人类的生活。不要让我觉得我剥夺了你生活的权利。看着同龄人的时候你难道不会羡慕吗?羡慕他们生活在阳光里。”
“你越是让我感到快乐,我的罪恶感就越深重。我真的可以让你觉得幸福吗?你的幸福应该由我来给予吗?”
“你觉得我做得到吗?眼睁睁看着你衰老死去。如果力所能及的话,我愿意代替你生老病死。不要再来了吧,我会布下结界。”
她再也不能踏进那座山。其他人却可以自由出入。
十五
少女虔诚地向祖母祷告:“不知道山上到底有什么,但奶奶会保佑我的对吧?明天早上我就回东京了,所以今天一定要去。屋子我都打扫过了,奶奶就放心吧。我准备出发了。”
山上丝毫没有现代社会开发过的痕迹,入口处的石阶可能是人类唯一的遗产。高大的榉树隔绝了日光,遍地是湿滑的地钱黑藓。万一摔倒可就太狼狈了,幸好祖母家备着登山杖,她顺手拿来了,正好派上用场。
她走得并不快,沿路在树上做标记,手机信号断了,只好用指南针定位。森林安静得诡异。没有动物的声音。
她在半山腰休息,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毛色金黄的狐狸蹲在巨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透着高贵威严。
“你果然还是很像她。”
她沉默了一阵,终于回忆起来,八岁时第一次见到狐狸,她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看上去很像她呢。”
十六
濑田薰养的第一只猫,生着几近金黄的毛发,眼眸星空似的深邃,温顺乖巧从不乱跑,是在孩子大约五岁时收养的。她记得她的孩子不认识猫咪,把它错当成了狐狸。家里有太多狐狸造型的摆饰。她抱起孩子笑着说——
“你听好啦,这是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