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維麗婭根本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只知道,房間突然被警衛隊闖入,自己被帶離開來,而共處一室的伊茜,則被當場逮捕。
等到她被安置在一座高塔上頭--好像是「為了保護公主殿下的必要措施」--之後,亂成一團的頭腦,才得以開始整理思緒。
「……到底怎麼回事?」
目前,她什麼也不管,只想釐清一件事。
為什麼,伊茜會被逮捕?
想起了,警衛隊長說的那句話。
『以企圖襲擊、侵犯愛維麗婭第二公主殿下的罪嫌,將妳逮捕!』
……也就是說。
伊茜她,是被當作了擅闖入公主私房、強行襲擊公主的惡徒,才會……?
「不、不會吧?!」
想到這裡,愛維麗婭忍不住臉色發青。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它可能性了。
然而,這卻又是最糟的可能。
任何人,膽敢對王室成員出手,下場是可想而知。
就算並非有意,或是不知曉對方的王族身份,刑罰也勢必嚴重好幾倍。
對公主非禮,甚至有意地侵犯……怎麼想,都只有一種可能。
她想起了,前幾天,那久維斯利的下場。
身子忍不住發起寒顫。
「不行……不行!伊茜……!」
若不做些什麼,伊茜可以說是死定了。
為什麼警衛隊會突然闖進房內--這種事就先暫且擱下(反正估計是外頭有人聽見了房裡的聲音,過度反應叫來的吧)。
現在,先全力挽救局面--拯救伊茜的性命要緊!
愛維麗婭連忙躍起,奔到緊閉、且似乎上了鎖的房門前。
這座塔上的房間,僅僅只有這個出口--除非想從數十公尺的空中一躍而下。
「來人啊!來人--!」
她拚命地敲著門板,想讓人過來給自己開門。
想解決這件事情,她一定得要親自出面。
如果可以的話,她會嘗試用編造的說詞掩飾過去,畢竟,應該沒人知道她們倆在房內實際上做了些什麼,想蒙混過去應該還是有機會;就說兩人在房內密談吧,畢竟,伊茜是自己的護衛隊長,私下談些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吧?而她受公主邀約,能使用那密道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事情可能沒那麼順利。
當時確實有人看見,愛維麗婭她衣衫不整的模樣。這部份雖不是不可能,確實相當難解釋。
如果,真的不行的話……
她也有了覺悟。
就算,必須被迫公開兩人的關係,她也得這麼做。
一切都已刻不容緩了。
「來人啊--!」
外頭似乎沒有守衛。這點相當奇怪。
既然說是在保護自己,又為何門口沒有人回應自己的呼叫呢?
如果說真有的話……他(們)竟然對自己不理不睬,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來人啊--!」
不知敲喊了多久,門外才終於傳來反應。「!」
門鎖被緩緩地轉動,終於!愛維麗婭幾乎要不顧一切衝了出去。
然而,當門被打開一道隙縫,隨之傳進房內的昭告聲,讓她愣住了腳步。
「……國王大人到--!」
「……父王大人?」
門扉敞開,幾乎擋住整個門口的巨大身影,正是阿斯卡國王、愛維麗婭的父親,鳩德孟斯.德.王.阿斯卡。
「……愛維麗婭。」
國王一臉嚴肅,神情凜然地踏進房內,讓愛維麗婭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
「父王……」
不過,她隨即想起當前糟糕的處境。
她連忙慌張地對父親喊著:「父、父王大人!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伊茜被抓起來了?警衛隊好像誤會什麼的樣子,我必須趕快澄清才行!現在將我關在這種地方--」
「……不用說了,愛維麗婭!」
「……咦?」
鳩德孟斯低吼一聲,讓愛維麗婭整個人呆住了。
只見,他的表情不僅嚴肅,而且,似乎隱含微微的慍怒。
「妳還沒搞清楚狀況嗎?」
「……該、該不會……」
公主全身發寒。
那惡寒,不僅滲入骨髓,甚至凍進了靈魂之中。
「難不成……通知警衛隊闖進我房間裡的……就是……?」
「不,並不是我。」
阿斯卡王搖了搖頭。
「是守在妳房間門口的、我派去的人呼叫他們的。」
「……不會……吧……」
愛維麗婭全身癱軟,倒在一張簡陋的椅子裡頭。
沒想到,她最害怕的情況,竟然發生了。
不知怎的,她和伊茜的關係--曝光了,至少,被她的父王發現了。
以至於他竟然還派人在門口守著,等待將伊茜抓起來「人贓俱獲」的時機。
並非因為她襲擊愛維麗婭。這只是個藉口罷了。
愛維麗婭抬起頭來,顫抖著,向父王發問:
「為什麼……父王大人您要這麼做?伊茜她明明什麼也沒做錯……!」
「什麼、也沒做錯?」
鳩德孟斯那宏亮的音量,透露他內心的嘲諷。
「妳還好意思這麼說?事到如今,妳還以為我不知道妳們私下搞的那檔事?」
「……」
絕望。
愛維麗婭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如果,她父王是基於其它原因--可能她並不清楚的一些事--才加罪於伊茜,那樣的話,她還有方法可能救出伊茜。
可現在,已經明瞭不過。
一切,全完了。
「妳們竟然認為,做出那些苟且之事,還能不被發現?真是可笑之至。」
鳩德孟斯嚴厲的責罵,讓愛維麗婭不得不反應。
「才不是什麼苟且之事!」
她大喊著:
「我和伊茜是真心相愛的……!」
「妳說什麼?『愛』?」
嘲諷的話語再度襲來。
「明明妳們都是女性?妳說,那叫做『愛』?」
「為什麼不可能--!!!」
哭喊著,嘶吼著。
愛維麗婭已不顧一切,只想將內心所有的困惑、質疑、信念,傾瀉而出。
「我們是相愛的!我愛著伊茜!她也愛著我!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在一起!?」
「……妳問為什麼?」
鳩德孟斯的表情,充滿了鄙夷。
「妳讀了那麼多年《索拉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什……!」
愛維麗婭瞪大了雙眼。
為什麼、突然在這裡提到《索拉經》?
這部經典,她確實讀過許多遍--畢竟,這是這個世界人們最普遍的道德指導--可是,從來沒見過,裡頭有提到這方面的任何敘述呀?!
「『吾創造兩性,男與女,構成這個世界,共同延續生命,延續光明。』」
國王緩緩道出一條經文,銳利的目光直盯著愛維麗婭。
「怎麼?還不明白嗎?」
「……這條經文,說的是……神為我們人類,賦予了兩個性別,藉以繁衍後代。」
愛維麗婭冷靜地說道:「我看不出……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真的不懂?我看妳是裝作不懂!」
鳩德孟斯怒吼起來:
「那明明清清楚楚揭示了!男與女!兩性才能共同延續光明!同性之間的汙穢行為,是黑暗、不合道德的!是罪惡的!」
「……」
愛維麗婭沉默了下來。
她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同樣的經文,為什麼彼此的理解會那麼不同?
在她看來,這明明就只是敘述人類分成了兩個性別--
可是,仍要兩種性別的人互相合作,才能延續香火,延續人類的未來。
為什麼?卻可以被解釋成神反對同性的愛情?
她想起了阿斯卡王國的父權主義,其依據的,也同樣是《索拉經》。
他們說,創世神伊緒達.天莫是男性,是天父,這證明了,這個世界、乃至國家,理應由男性予以統治,男人才具有威權。
……真是胡扯。
可是,她已經沮喪得,無法反駁了。
因為,就算反駁,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改變不了……他人的想法。
「……我真是對妳太失望了。」
留下這句話,最最絕情的一句話。
鳩德孟斯,愛維麗婭的父親、父王,便拂袖而去,轉身離房。
「……」
門扉再次被鎖上。
獨自一人的愛維麗婭,蜷縮著,顫抖著,淚水流淌著。
沒人安慰啜泣著的她。
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