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周
本尼特,班克斯& 阿伦黛尔公司的午餐时间,蒂安娜给她和艾莎带来了自己特制的辣什锦饭和炸玉米饼,这样她们就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如何准备新生儿派对。
“如果对你来说太辣了,我这还有一些不那么辣的,不过你说要辣到让舌头尖叫,所以我就做了这个,”蒂安娜耸耸肩,把饭盒从桌子上推过去,艾莎舔了舔嘴唇。
“不,越辣越好。安娜不喜欢吃辣的东西,而我一直很喜欢吃辣。胃虽然会烧得难受,不过是值得的。”她边说边吹了吹热乎乎的克里奥尔大杂烩,吃了一口。
“好的,那跟我说说你们俩对这个派对有什么想法。我会准备食物之类的,梅莉达说她来搞定邀请名单,游戏,以及做好后勤。公司和安娜学校都会有很多人去吧,我们要办一个史上最棒的新生儿派对。”她信心满满的笑着说。
“我和安娜商量过了,我想我们已经有一些想法达成了一致。她很喜欢给宝宝唱《You are My Sunshine》。这是她最喜欢的歌,因为她妈妈在她小的时候经常唱给她听。所以,她想要一个“你是我的阳光”主题,以粉色和黄色为主色调。”
“听起来真可爱。那只要把客人名单发给我,我和梅莉达就可以动手准备了。我保证会给你们一个大惊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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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比约曼医生的又一次会面非常顺利。宝宝的头朝下,体重和大小看起来都很好,其他也都一切正常,还剩下四周了。这次预约产检唯一的遗憾是安娜的缺席,这一周暑期班就开始了,所以她没法每一次产检都到场。
艾莎迈着轻快的步子,按下电梯按键,边自顾自的笑边等着电梯到达。沉浸在自己对幸福的三口之家的幻想当中,以至于电梯到达她所在楼层时,她差点没有听到电梯的铃声。
就在她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按键,门开始关闭时,一个男人的手挡了一下,电梯门退了回去,好巧不巧,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韦斯特加德医生。
「老天爷,真是个没完没了的噩梦」,艾莎自言自语道,拍拍自己的额头。
“不好意思,我也想坐下一趟电梯,但是这些东西太慢了,”汉斯走进来,抱歉地说道,他站在艾莎对面的角落。
除了电梯经过每一层时发出的提示音外,轿厢里鸦雀无声。电梯没这么快能下到停车场,艾莎懊恼地想自己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办公室在十六楼的医生。
“听着,这够尴尬的了。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承认我知道你是谁,而且也没有忘记你对我的生活做的那些好事。”汉斯愤愤地说道。
“我也知道你是谁,也非常清楚我们碰面会对我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不过请告诉我,你的生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不像汉斯那么气急败坏,艾莎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保持礼貌而谨慎的态度,不想像汉斯那样那么掉价。
“你心里清楚那天晚上之后我的名声是怎么被你搞坏的。大家都知道是我把校花变成了同姓恋,我想我就是那么差劲吧,”他埋怨道。
“我没兴趣再提这件事。你也看到了,我有了新的生活,而且我也结婚了,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我不想跟和我的生活毫无关系的人谈论过去的遭遇。”尽管他正面对着她,她还是不愿和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新的生活,我看也还是个同姓恋”他反驳道,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电梯到达停车场的铃声终于响起,艾莎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冲出去,远离汉斯。
“麻烦让一下......”她有些慌乱的说道,边走出电梯,边飞快回忆自己把车停在了哪儿。
“艾莎,你不能一直逃避。你可能会由我来接生。那时你也要这样一直无视我吗? ”她走出电梯,站在停车场中央,他跟着她走了出来,她别无选择,只能听他把话说完。她没做任何回应,只是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听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你知道我有十二个哥哥吧。你知道他们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后,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吗? 你知道他们听到那些谣言后都说了什么?你想象一下。”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任何事情。我只是从那以后就不再找男人了。那并不是针对你个人,不过现在可就不一样了。我很抱歉传出那样的谣言,让你背了锅,但那不是我的错。而且如果以后我们碰巧遇见了,我希望你不要在我妻子面前提起这件事,”她大声说完,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大步离开。
“她不知道我们酒后的风流韵事? ”
艾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满脸厌恶地看着汉斯。
“你真是恶心。我现在觉得你被贴上那样的标签一点也不冤,非要说什么的话,那就是你只是再次证明了我不找男人是多么的明智。而且你是妇产科医生,我是孕妇,你不应该这么不尊重我。”
她迅速转身走向自己的车,不过她马上又回过头来补了一枪。
“还有,是的,我的妻子知道我们的事,而且我要告诉你,她的床上功夫你根本比不上,”她看着汉斯受伤的神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带着胜利的喜悦走向她的汽车,她不会忘记这副表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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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对是在蒂安娜家举行,她亲力亲为,准备好了所有的一切,安娜和艾莎只要到场就可以了。虽然她们什么都不用做,不过筑巢本能还是让艾莎在前一天下午为派对准备了krumkake。只有她知道怎么可以把它们做的和她祖母做的一样,也只有她的速度才足够快。安娜也许也能做,但那可能得花上两天的时间,而且至少会被烫到三根手指头。在安娜的建议下,艾莎觉得宝宝的派对带上一点她自己和她家乡的风格也很重要。
餐桌上摆满了手指三明治、迷你乳蛋饼以及蒂安娜做的各种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她还在蛋糕旁边放了一张小点心桌。除了小点心桌外,安娜最喜欢的就是餐桌上方挂着的横幅,上面写着“阿伦黛尔宝宝”,每个字母都放在一个太阳轮廓里。
“蒂安娜,这太漂亮了。谢谢你!”安娜一把拉过蒂安娜,紧紧地抱住她,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只是准备了食物,剩下的都是梅莉达做的。我们都爱你们,你们俩经历了这么多才走到今天,这是你们应得的。”她给了安娜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回到厨房去把热腾腾的食物端出来,而梅丽达在屋里准备好了新生儿派对的活动安排。
艾莎在院子里闲逛,把蒂安娜和梅里达辛苦完成的每一个美丽细节都细细欣赏了一遍,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荷尔蒙,不让自己在这一天还哭哭啼啼的。她看着蛋糕,对蒂安娜的作品赞叹不已。这是一个有黄色圆点装饰的双层粉色蛋糕,上面系了一个软糖蝴蝶结,艾莎不得不抓住桌子的边缘稳住自己。幸运的是,安娜就在她身后,环抱着她的肚子,亲吻她的后颈。
“这个蛋糕好梦幻。我很意外,梅莉达和蒂安娜并不熟,但这一切都这么美好。还有那个横幅,简直太棒了。我真希望我妈妈能在这儿。”安娜有点哽咽,脸上浮现出喜忧参半的神情。她们谁都没有料到这个送礼会竟让自己如此情绪泛滥。大家都还没到场,而她们才待了一小会,就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她在的。我能感觉到,”艾莎安慰安娜,紧紧地抱了她一下,然后她们都转过身来看着院子。
“我能说些疯话吗? ”安娜问道。
“你什么时候说的不是疯话呢? ”艾莎打趣道,挠了挠安娜,让她缩到了一边。
“不是,我是说真的。我觉得我父母已经认识我们的宝宝了。就好像不管他们身在何处,宝宝肯定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一切。我就跟你说是疯话吧。”翻了个白眼。
艾莎把安娜转向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肚子上,午后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
“我有时候也会这么觉得。早些时候我被意外流血吓到的那次,我就祈求你的父母保佑她。让她平平安安,然后我就平静下来了。就好像他们听到了一样,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不是疯话,安娜。”
兴奋无比的梅莉达打断了她们的温馨时刻,她已经开始迎接客人,院子里很快就挤满了同事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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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儿派对完全符合她们俩的期望。美味的食物,礼物也很棒,梅莉达还想出了一个好点子,让安娜也可以参与进来,使得派对像是为她们俩举办的,而不只是和艾莎有关。
这一天结束时,她们收到了数不清的礼物,安娜不得不跑两趟才把所有东西都运回家,搬到儿童房里。原本空荡荡的房间现在塞满了礼物和一盒盒的尿片。聪明的蒂安娜把尿片换成了一顿由她招待的家庭餐馆的晚餐。
安娜看着她们在新生儿派对上得到的战利品高兴得忘乎所以。“这真是一大笔收获,比我们在婚礼上得到的还要多。”
“一大笔收获? 安娜,这些是庆祝宝宝出生的礼物。”艾莎彬彬有礼地纠正道。
“是,没错,但它们是免费的阿。你就让我臭屁一下吧。”
她们花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才把所有的礼物拆开,并在家里找了个地方放起来。艾莎让安娜来动手拆礼物,而她则负责写感谢信,她喜欢看着安娜像圣诞节早晨兴高采烈的孩子一样撕开每一个盒子。托长长的宾客名单的福,她们注册表上列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备齐了,儿童房也差不多都安排妥当了,只差一些小零碎。
艾莎最喜欢的礼物是一个床边摇篮,这个礼物来自茉莉。艾莎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拜这个女人所赐,在她们相遇的那个晚上,那个命中注定的晚上,正是茉莉鼓励艾莎去和这个有着一头火红头发的女人聊天。
这天晚上,她的眼睛一直离不开那个摇篮,直到慢慢睡着,一想到几周后她的宝贝女儿就会躺在里面,在她的身边,她就掩饰不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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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回到公司,大家还在热烈谈论着这个有趣的派对。蒂安娜也很兴奋,每个人都对她的厨艺以及她有一个多么可爱的家,赞不绝口,一致表示这个派对圆满成功。
艾莎满面笑容,不仅仅是因为她还沉浸在宝宝派对的欢乐中,而且她还有两周就正式休产假了。她的团队成员对她的项目已经慢慢上手,减轻了一直以来她独自背负着的重担。
公司里的每个人都可以看出来,她浑身洋溢着妈妈的光彩。她的笑容更多了,脸颊也更红润,穿着平底鞋而不是高跟鞋,脚步变得更轻盈。她刚刚结束了下午的一个小组会议,美丽而优雅地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
“艾莎,一号线有你的国际长途,”洛蒂的声音在艾莎办公电话的扬声器里响起,一如既往地清脆响亮。
艾莎走到办公桌的后面,回答道: “谢谢,洛蒂。”
“你最好接上这个电话。可能是迪拜还想再建四座塔。”蒂安娜笑着向艾莎挥挥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艾莎的心情非常好,接起电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咯咯地笑了笑。“下午好,我是艾莎•阿伦黛尔。”她面带笑容地说道
“艾莎。”
就是这个。这个声音。这个把万吨重量压在她身上的声音,立刻碾碎了她的笑容,瞬间变成无助而惊恐的神情。她努力呼吸,但是身体不听使唤,因惊吓而发抖。电话那头的声音重复着她的名字,她强迫自己的嘴唇做出回应。
“父亲? ”
她的心往下沉,颤栗着呼吸,就像枯萎的花朵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电话号码? ”她的大脑一片模糊,疯狂地运转,想知道这么多年后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艾莎,你几个星期前用这个号码打过电话来。你知道这个房子里发生的事我都一清二楚。”他的声音很虚弱,说话时不受控制地发出嘶哑的声音,但仍带着一种专断的腔调,让她仍浑身恐惧地颤抖
“我知道你给凯打过电话,因为我听到他说话了,所以我才打过来。”
「我真是个蠢蛋!」她在心里想。她竟会以为她父亲不会注意到来自她区号的国际长途,她就不应该对此抱有幻想。
尽管她没有接话,他还是继续说道。“我计划九月底去一趟旧金山,我知道那里离你不太远,短途飞行就可以到。我...我知道你怀孕了,我很想见见你。”
她的恐惧和震惊瞬间变成了轻蔑。是他把她赶出了他的生活,15年来让她痛不欲生,而现在他却想来看看她和她的宝贝孩子。她虽然成为了保护欲极强的母亲,但内心深处还是一个受伤的小女孩。
“你不能就这样......回到我的生活里。现在不行,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过了这么久之后。”他好像忘了自己已经错过了她生活中的许多时刻。更别提安娜,她们的婚礼,还有她们的孩子。
“艾莎,七年来我一直没有办法联系到你,”他用一种她不敢相信的遗憾语气说道。
“我想至少可以和你还有你的丈夫见个面。”
她僵住了。
“是妻子。我和一个女人结了婚......而且我怀了她的孩子,”给他一点时间去消化她说的话。他对真实的她都不甚了解,更不用说知道她是同姓恋,但是她坦荡荡,一点儿也不觉得羞愧,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现在还想来看我吗? ”她质问道。一阵沉默过后,他终于回答。
“是的。我还是想。听着,那是九月的事,如果有必要,我不惜在最后一刻包机过去。好好考虑一下吧。”她相当于在向她父亲出柜,而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难以置信的摇摇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电话那头的男人。
远处亮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她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也许他会有所转变,会第一次对她做出让步。如果他真的想见她,那她就要知道真正的原因。她的愤怒消失了,又变成了那个孤单的孩子,渴望听到他说的任何让她觉得他关心她的话,哪怕只是一点点。
“为什么?为什么要见我?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他本可以就此跳过,但他知道自己想让她回到身边。
“艾莎,等我来的时候我想和你吃顿饭,到那时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因为我更想当面和你说。”
但这个解释对她来说还不够,她需要知道更多,这是他欠她的。
“不。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好的理由,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我想知道为什么,”她追问道,她的声音脆弱而干涩,她试图保持镇定,但这几乎不可能。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他温柔地说道,泪水涌上她的眼眶。“你现在可能无法明白......但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艾莎闭上了眼睛,他的话直刺她的内心。当下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哽咽了一下,清清嗓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如果我改变主意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以后不要再打到这个电话上来了。”她坚定地说。
"Ja selvfølgelig."(好的)
"Ha det." (再见)
她一挂断电话,就把头靠在桌子上,手指尖按着太阳穴,慢慢地吸气呼出。她感觉到肾上腺素在上升,但同时还有别的事情在发生。当包裹着子宫下部的巨大肌肉群开始像钳子一样抽搐和挤压时,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比痛经还要痛得多,痛到她几乎动弹不得,她惊恐地捂着肚子,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在她生命中最漫长的45秒后,肌肉开始放松,她终于可以再次呼吸了。千万个念头掠过她的脑海,告诉她这是一次强烈的假性宫缩。宝宝翻动着,用力挤她的肋骨以示抗议,好像艾莎受的苦还不够多似的。
城市的另一头,安娜刚刚下课,幸亏暑期班只上半天,她正好听到手机在钱包里震动。
“安娜!”听到艾莎慌张的尖叫,安娜吓得从椅子上惊慌失措地跳起来。
“艾莎,怎么了? ”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父亲刚才竟然打电话给我。老天爷,还是打到公司来。”电话那头的安娜听到了艾莎粗重的呼吸声,不过不是关于宝宝的事,她稍稍松了口气。
“什么? ! 你没事吧? ”坐回她的椅子上。
“不,我好像有点头晕,不过.....我觉得我在宫缩。”艾莎小声地呜咽着。
安娜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抓起包就冲出门去。“马上回家!你还能开车吗? ”她气喘吁吁地跑向停车场尽头的车,除了跑向艾莎和她的孩子,她什么都不在乎。
“嗯,我想我可以。”抽筋越来越厉害,和安娜一样,艾莎也拿上她的钱包和钥匙,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公司。
“现在就回家,注意计时,看看会不会形成规律,我给比约曼医生打电话。”安娜挂了电话,两人都往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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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比艾莎先到家,艾莎一进门她就迎向艾莎。
“现在就在宫缩吗? ”她双手环抱着艾莎,扶着她靠在墙上,看起来她正在经历一个宫缩。
“是的,每五分钟一次。”她勉强说道,抽筋又开始了,她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
“妈的!对不起。该死。”为她的口不择言而道歉。“你马上去浴缸里泡着。我在楼上放好水了,比约曼医生说试试看这样能不能阻止宫缩。如果不是真的宫缩,那就会得到缓解。来吧。”
她扶着艾莎走上楼梯,在此期间,艾莎发誓只要她还活着以后就再也不会设计带楼梯的房子。而那一刻似乎并没有那么漫长。
艾莎坐在浴缸里,双手托着下巴,身子浸在温水中,除了偶尔传来的水声,浴室里一片寂静。安娜盯着她的手表,在放在膝盖上的纸上做着记录。
“他想来看我。”艾莎慢吞吞地说,她的思绪因为疼痛和情绪的冲击而混乱不清。
“嘘嘘。艾莎,现在,我对他说了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关心的只有你和我们的孩子,而且不管你想说的是什么,他的事情也好,你们之间的谈话也好,都不会让现在的情况好起来。事实上,他把我的妻子弄得快要早产,我恨不得杀了他。”
安娜从手表上抬起头,看到艾莎又蜷缩起来,因为疼痛而抽搐时,她被吓到了。
“天啊,又一次吗?”她震惊地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宫缩app,现在的间隔已经从五分钟变成了四分半。
“好吧,那......结束的时候告诉我。”她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告诉自己宫缩会停止。告诉自己艾莎的亲生父亲绝不会导致她早产。
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艾莎身上,她在痛苦地呜咽着,“呼吸...呼吸,没事的。”
肌肉群开始放松,艾莎的眉毛也舒展开,她点点头,这样安娜就可以知道宫缩什么时候停止了。
“天啊,这个超过了一分钟,我马上回来,我去给比约曼医生打个电话”
安娜离开了房间,走到楼下,确保艾莎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不能再给她更多的压力,而且事情看起来并不如她所愿。
艾莎泡在浴缸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水也开始变凉。她的指尖像葡萄干一样皱巴巴的,她知道这没用。不管她怎么祈祷都无济于事。
很快安娜回来了,手机放在屁股口袋里,肩上搭了一条毛茸茸的白毛巾。
“好了,我们起来吧。来,抓住我的手。”艾莎抓住安娜的手,红头发用尽全力把艾莎拉起来,帮她从浴缸里出来并擦干身子。安娜没有说话,脸上充满了担忧。
“不太妙,对吗? ”艾莎也知道这个来得太早,只是安娜紧张的神情让她更为担心。
“我们要去医院找比约曼医生,看看是怎么回事。幸亏我们预先登记过了,对吧? ”
她把艾莎擦干,帮她穿好衣服,然后把她半湿的头发编成辫子,在车里安顿好。去医院只是一小段车程,艾莎在路上又发生了两次让人虚弱的宫缩,最后一次明显比之前发生的都更痛苦。
到医院后,安娜很难保持冷静的思考,甚至想不起来要怎么去产科病房。谢天谢地,所有东西都有明确的标识,让她得以登记入院,见到了已经病房里等着她们的比约曼医生。
“哦天哪,我真高兴见到你。”她扶着艾莎走进病房时,松了一口气。看到他安娜几乎哭出来,她很高兴她们现在至少可以得到专业人士的照顾了。
“我可不想对你们两说这句话。我更愿意至少两周之后再见到你们,让我们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先帮艾莎换上病服,我等一会过来,好吗? ”
脱掉她刚花了很大力气才给艾莎穿上的衣服,安娜慢慢从混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这时她才发现艾莎是多么的害怕。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甚至嘴唇也只有淡淡的粉色。安娜停下手上的动作,把艾莎的脸捧在手里。
“嘿。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已经35周了,是后期了。她会没事的,”安娜保证道,用拇指抚摸着苍白的脸颊。
“早了整整一个月。我都还没足月呢,”艾莎颤抖着靠在安娜身上,让她把衣服脱掉,深蓝色的眼睛里隐藏着担忧和疑虑。
“停,停。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是不是要临产了。让我们一步一步来,先穿上这件衣服,然后给你做个检查。”
艾莎皱着眉头,下唇微微颤抖,安娜把她的衣服从头顶拉出来。
“你要做的就是放轻松,深呼吸,让大家来照顾你,好吗? ”
她终于给艾莎穿好病服,扶她到床上。起初她想侧身躺下,但实在太痛了,她很快又坐了起来,把头垂在曲起的两膝之间。
门打开的一刻,比约曼医生就像穿着闪亮盔甲的骑士一样出现了。
“好了。上一次宫缩是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平静而流畅,让她们安下心来。
安娜在手机上查看宫缩记录。
“大约一分钟前,”她回答道,眉头仍然皱在一起。
“艾莎,亲爱的,现在你得躺下来,这样我才能检查你的宫口有多大,如果你感觉到宫缩又来了,你就告诉我。”
艾莎点点头,她向后靠在稍稍倾斜的床上,把双脚放在脚蹬上,下巴抖了一下。在比约曼医生进行骨盆检查时,安娜把散在艾莎脸上的刘海拨开,亲了亲她的额头,边抚摸着她的脸颊边在她的耳边小声的安慰她和鼓励她。
“好的。宫口开两指,宫颈管已经消退80%,也就是说你还处于早产阶段,我们会给你注射镁和类固醇来防止早产。镁是给你的,应该可以停止宫缩,万一没有用,如果她早产的话,那么类固醇会对宝宝的肺有帮助。今天你留院观察一晚,如果早上宫缩停止了,那你就可以回家,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你们得有一个人去把艾莎的工作安排好。如果需要,我可以给她写一张病假条。如果接下来的24小时内宝宝没有出生,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待在床上,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好好休息。那么明天早上见吧。”他对她们温和地笑了笑,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一个护士进来了给艾莎打了两针。
疲惫又害怕,艾莎蜷在不舒服的病床上,闭上了眼睛,希望她睁开眼睛时噩梦就会结束。
安娜坐在一张更不舒服的沙发上,这是张沙发床,她看着艾莎,接受了今晚要在医院里过夜的事实。医院的病床就够小的了,艾莎尽管怀孕了,但她还是显得更小。安娜回头看了看那可怜的沙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想过和艾莎一起睡在床上。她看起来很害怕,很孤独,双眼紧闭,神情紧张,对未知之事充满恐惧。
安娜脱掉鞋子,爬到窄窄的床上,钻到薄薄的毯子下面紧挨着艾莎。她的手抚过她的后背,然后抚摸她的脸颊。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唯一的声音就是月台儿心脏监护仪的哔哔声。每一次的哔哔声都让安娜感到高兴,这说明她们的宝宝一切安好,但也让她感到恐惧,因为她知道她们还没有脱离危险。
“嘿,你感觉怎么样? ”安娜温柔地问道,艾莎清澈的蓝眼睛里的痛苦让她很难过。
“很累。就好像我被下了药。”她的声音沙哑,好像每吐出一个字时都有钢丝球擦过喉咙。
“嗯,他们说你会感到非常疲惫。不管怎么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做坚强的那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困难。她不仅要告诉艾莎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也试图说服自己。但房间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安,让她觉事情真的就在发生。
她的目光从艾莎的脸上移开,看着她手上的静脉注射针管,呆呆地看着不断滴入管子里的药液。
艾莎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医院的手环,当安娜的眼睛扫过她的名字和出生日期时,她感到力不从心。她认识艾莎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艾莎生病,也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害怕。而这一次,安娜完全无能为力。她除了安慰艾莎,熬到天亮,别无他法。
还有一件事是她能做的,也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唯一会做的,她在想她妈妈会怎么让她保持斗志,她妈妈会鼓励安娜要坚强起来,会告诉她艾莎和孩子都需要她。艾莎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安娜? ”
安娜睁开眼,对艾莎笑了笑。
“我在,亲爱的,”她轻轻地回答。
“我-我冷。”其它人这样说也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艾莎通常不会这样说。
安娜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被她苍白的脸和淡紫色的嘴唇吓了一跳,她把一只手按在她的脸颊和额头上,发现它们都冰冰凉。
“艾莎。你都要冻僵了。”她努力保持镇定,希望这只是药物的副作用,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并按下按钮呼叫护士并不容易。
很快一个护士过来了,安娜向她说明了情况,护士向她保证这是注射镁后引起的不良反应,艾莎只能坚持撑过这一晚,并表示她们也无能为力。安娜对这个情况并不满意,保护模式全开,要求她们至少要再给她四条薄毯子。
护士拿着四条毯子回来了,安娜接过毯子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她的妻子。
毯子很有用,艾莎感到身体开始放松,镁元素淹没了她的大脑,感觉她好像可以无忧无虑地睡上很久。在给艾莎盖好被子,并把被子末端掖好保证脚下的温暖之后,她又依偎在艾莎身旁,尽可能地把热量传递到她发抖的身体上。
“好点了吗”安娜小声问道,把毯子拉到艾莎的肩膀上。
“嗯。”长时间的沉默后,安娜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无法想象艾莎的感受。
一整个晚上护士都在进进出出检查艾莎的情况,安娜在某个时间点之后就难以维持大脑的正常运转了。宫缩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艾莎感觉自己的身体伴随着每一次宫缩在不断衰竭。不过安娜由始至终都握着她的手,安抚她,整个晚上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她们要努力撑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