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燐子側頭靠在透明車窗上，外面的世界一片灰濛濛，地上的水灘不斷有一點又一點的小漣漪，然後又被下一滴雨水給繼承，屬於車身側邊的窗戶並不像前面的擋風玻璃一般被當成目標持續模糊視線。

細小的雨滴只會一點一點打在她靠著的車窗上，一滴又一滴找好位置的水珠漸漸結合變大於是自動下落，帶走了一整排的水滴，也有一些仍然倔強地留在原本的位置上。

雨天的車內冷氣吹得她有點想把身體蜷起來，外面下雨的聲音被風吹得忽大忽小，甚至都要誤以為是狂風暴雨。

車子要發動了，她忍不住連手都往窗戶上貼，在窗外的世界卻看不見她真正想瞧見的。

她就要離開了，一旦前往機場，就不能回頭了。

如果……能見到她的話……就好了──她這麼想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窗外的世界，看著人行道上來來去去一個都不認識的人臉，她的手有些無力地從窗上滑落垂到了大腿上。

「小姐，要出發了嗎？」

來自司機沉穩的詢問，反倒讓她驚嚇地抖了一下。

她是該回答，在約定的地點遲遲沒有見到心裡的她，也該出發了，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看著後照鏡裡司機的雙眼有些猶豫地將手縮在了胸口。

再等也不會來的──她猶豫過後，仍然只有這樣消極的想法。

「出……欸……！」

正要將「出發吧」告訴司機，眼角卻瞥見了窗外的動靜，燐子忍不住再次將手貼上了窗。

她等的那人就撐著一把透明直傘站在旁邊，她們就隔著不斷有雨滴更新的窗戶望著彼此，燐子不敢貿然打開車門讓雨水沾濕車內，這畢竟只是來接送她的一台陌生車子，但她卻也不能搖下車窗，只能這樣和她相望。

明明撐著傘，青綠色的長髮卻稍微被打濕困在肩上，隔著水滴又隔著一層雨，彷彿她的臉上也有水珠似的，燐子的心跳是因為擔心而加快的。

「小姐，要讓外面的人上車嗎？」

司機也察覺到了有人就站在旁邊盯著後座的燐子，顯然燐子的反應也是看見熟人一樣，他便好心詢問了一下。

「我……可是……」

燐子其實並沒有要讓對方上車的意思，畢竟不管怎麼說，這一趟都是她的家人為了分開她們──分開她和冰川紗夜才打算將她送到國外。

紗夜也沒有前進半步，就站在至少有半台車長度的距離看著窗內，她盡量保持面無表情，但在燐子看來只是在強忍著不要崩潰的表情而已。

紗夜緊握著傘柄，終究是皺起了眉頭，像是想說什麼一樣張開了嘴，這讓燐子緊張地想要打開車門，紗夜也被她嚇到了，趕緊向前走了幾步去給她擋雨。

「白……唔、」

誰知道燐子一打開車門見紗夜也過來了，她就關上車門直接往傘下撲，抱住了紗夜。

滴答滴答的聲音打在傘上，還有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臉靠在紗夜的身上，燐子覺得很安心。

沒有帶著燐子遠走高飛的能力，就只能這樣，來看她最後一眼──

「紗夜……」

但是燐子這一聲喚得依依不捨，她又想就這麼把她帶走，抬起顫抖的手環住了她的身體，然後緊緊擁住，把臉也埋進了她的髮絲裡。

燐子也是想帶紗夜走，但是沒有她的機票、沒有她的行李，即使只是一起去了機場，也捨不得她親眼送走了自己還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從機場返家。

脫離了車內的冷氣，雨天的濕黏感漸漸沾上皮膚，抱著紗夜就再也不想動了，只是在腳邊滴落的雨水開始侵襲她的鞋襪，她還是想拉著紗夜上車。

「對不起……我什麼也沒有，沒辦法說服妳的父母。」

紗夜更是把鼻子貼緊了燐子的頭皮，想讓她的香勝過雨水打在柏油路上的味道。

「沒關係……沒關係的……我也什麼都沒有……」

燐子的雙手揪緊了紗夜的背，明明在傘下卻好像淋到了雨，眼角都多了些水氣。

「紗夜……」

「我在、我在……」

紗夜手中的傘不禁傾斜了一點，只為燐子遮雨，也是她的手累了，把臉埋在她的髮絲裡，看著透明傘面上雨水滴滴掉落，彷彿她內心淌血的模樣。

「等我……回來……」

「我……」

聽見這種話也無法反駁說想要一起去、或是讓她別走，紗夜懊悔地在嘴裡咬住了自己的肉。

「回來後會……帶走紗夜的……」

「不，是我，是我要帶走妳，燐子。」

「那我……也等妳……」

「嗯。」

雨一直沒停，燐子卻放開了紗夜，紗夜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又小心翼翼地與她分開，指尖掠過了彼此的手指，終究還是失去了對方的溫度。

在傘下送燐子回到了車上，紗夜又退了幾步讓自己的視線能夠看見窗後的她，車子就這麼緩緩轉了輪胎，駛上了一旁的車道。

明明停在紅綠燈下，模糊的視線讓紗夜以為燐子已經走遠了，身體顫抖著吸了幾次鼻水，傘從她的手中脫落掉到了地面又稍微彈了起來，和垂直降落的雨水產生了不同的水花，但兩者都還是濺到了紗夜的身上。

衣服逐漸貼住了她的身體，冰涼的雨滴不斷打在她身上，她閉著眼抬頭面對了烏雲密布的天空。

「啊啊……」

再次相見的時候就放晴了。

她們深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