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切关系，大抵都是从嘘寒问暖开始的吧。

她与鹿目圆的亦是。

已是放学时分的教室充满了青春期躁动的空气，

如同自然的流水般，学生们各自归属到自己的小圈子中，

开心地谈论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晓美焰百无聊赖地注视人群，准备起身离开。

但，本应在美树沙耶加和佐仓杏子那个圈子的鹿目圆，

却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站到她的身旁。

“小焰，今天有空和我一起回家吗？”

“.......”

为什么？你是在同情总是孤身一人的我吗？

我们不过是有泛泛之交的同学吧，

还是说.....

焰没能问出口，她清楚这些都是她拒绝鹿目圆温柔的借口。

沉默像是浓黑的云盘旋在鹿目圆的上空。

她本来欣喜的眼神也黯淡下去：

“那个，沙耶加和杏子今天有事....所以....”

“.........”

“上次，来医院看我的事情也......”

她没有自信的垂下眼睛：“对不起，小焰不愿意的话....”

“不，一起回去吧”

她咬着下唇，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她发现比起接受邀请给自己带来的痛苦，鹿目圆的悲伤是她更不愿意看到的。

“诶嘿嘿，谢谢你，小焰。”

*

冬季铅灰色的天空下，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也只得收拢了枯萎的树枝，

土壤上重叠了一层层深浅不一的落叶。

明明连太阳也看不见。

走在她身边的鹿目圆却不时提出一些有趣的话题，

晓美焰在大多时间保持沉默，偶尔点头回应。

尽管几乎是单方面的对谈，鹿目圆依然显得十分开心。

‘小圆在展露笑容，这很好。’

晓美焰一边忍受着爬上脊背的罪恶感，一边享受着与鹿目圆独处的时光。

她配合鹿目圆放慢步伐，有好几次鹿目圆无意识地碰到了她的手背，

那份令人眷恋的温暖又加深了背叛她的痛苦。

“小焰...从刚刚开始脸色就不太好，怎么了？”

“我没事......小圆。”

她戴好几欲动摇的假笑面具。

“能和你一起回去我很开心。”

这并非是谎言，然而这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便感觉被冰冷的空虚包围了，

由不得瑟缩了全身。

见状，鹿目圆取下了她的围巾，递给黑发少女。

她那被寒风吹拂的有些泛红的脸上带有歉意：

“一直都没发现小焰很冷.....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围巾....”

“可是......”

“没关系的，我的家就在前面了，小焰就先用着吧。”

从口中呼出的水汽让鹿目圆的表情显得有些朦胧。

晓美焰接过带有对方体温的围巾，

艰难的忍住了涌上喉咙的心酸：

“.......谢谢。”

“不用谢，啊....到家了，今天真的很开心，明天见，小焰。”

还没等到晓美焰作出回应，鹿目圆就已经轻快的奔向家中，

独留她一人伫立在寒风中，品尝着爱带来的痛苦和幸福。

*

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无视了美树沙耶加略显敌意的视线，

晓美焰低头看向被折叠起来，小心翼翼地纳入包中的红色围巾，

再次抬头时却意外和在人群中显得有些遥不可及的鹿目圆对视了。

圆给了她一个笑容，像是在说等会儿见。

*

那块红色围巾最终还是回到它主人的纤细颈脖上，安稳地伏贴着。

下了一夜雪终于停了。

天空呈现出一片深远的湛蓝色。

“看来今晚的星空会很美。”

鹿目圆眺望着远处地平线附近泛白的天空。

“是呢。”

脚下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松软声，虽然可能会有些寒冷，但城市很快就会被夜色包围起来了。

圆没有移开视线，对着天空继续说：

“我大概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孩子吧。”

“为什么这么说......”

“最近，看见星空的时候，总感觉有一个遥远的世界在呼唤着我，想要作出回应的时候，微弱的联系就断开了.......头和胸口都很疼.....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一样.....”

“...........”

“有点害怕......如果我不是‘我’......这件事对沙耶加她们说不出来，大家都不能理解，有些寂寞.....但是啊，我回想起了小焰你对我说过的话.....所以，如果是小焰应该能够理解我吧.....”

少女低头，漫不经心的继续说到：“那个，刚才说了些不得要领的话，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吧.....”

她发现身旁一直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消失了，于是困惑地转过身来：“小焰？”

圆看见焰僵在原地，凝望她的神情有些复杂。

和她转校过来的那天一样，对方忍耐巨大痛苦般的表情让鹿目圆有些罪恶感，

我没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这时突然亮起的街道感光灯让圆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好比是照相时的一闪，

等粉发少女回过神来，

比她稍高的黑发少女已经将她拥入怀中，对方的紫色耳坠垂到她的脸颊上，闪着令人目眩的光。

“不会错的，你就是真正的鹿目圆.....绝不可能是其他的任何人.....”

“真的吗？”

面对怀中粉发少女的小声疑问，她缓缓点头：

“我发誓。”

“可是，星空.....好可怕啊......”

“那感到害怕的时候，你就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

“嗯...”

少女藏起了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的金色眼瞳。

“......晓美...焰.......小焰......诶嘿嘿，就像是魔法的咒语呢..”

“..........”魔法...

“谢谢，但是....小焰......刚才一直这样抱着....有点.....”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焰急急忙忙想要放开的手被小圆拦住了：

“不，这样就好了，被小焰抱着很安心，可以再多抱一会儿吗?啊，月亮出来了.....”

焰没说话，透过衣服传来的37度的体温让她也很安心，能直接感受到小圆的存在，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加幸福。

“吶，小焰，你知道月亮为什么是半圆的吗？”

“秘密。”她难得的想开个玩笑。

“诶，不能告诉我吗？”

“呵呵...改天吧...”

现在她只想让时间在这一刻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