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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谷莉特抱着林哈尔特,玛丽安奴则一瘸一拐跟在她的身后。
“真抱歉,英谷莉特同学,因为我的腿受伤了,让你带着林哈尔特同学。”艾德蒙边境伯说。
“嗯嗯,没关系,”英谷莉特摇头,“我的身体比较健壮,这点事不算什么。”
二人带着林哈尔特远离偏殿。路过庭院时,看见修伯特将原本驻守偏殿附近的士兵与仆人们聚集在一起。
“他在干什么?”英谷莉特问。
“应该是怕附近的守卫仆人知晓陛下的异样,所以召集在一起了。”玛丽安奴说。
“以皇帝或者宫内卿的名义派遣到其他地方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聚在这里呢?”
“还是要以防万一陛下冲出来造成更大的损失吧。”
显然修伯特看见了英谷莉特与玛丽安奴,他朝这边走来,单刀直入:“我猜是我的主君给各位添了麻烦。”
“如果你有工夫,就把林哈尔特带到医生那里。刚刚玛丽安奴小姐只做了应急处理。”英谷莉特把林哈尔特交给修伯特,避开他的问题,“我还要把莉丝缇亚小姐带出来。”
“莉丝缇亚小姐就交给我吧。请二位也去接受医生的治疗。”修伯特行礼。
“修伯特先生,”玛丽安奴攥住染血的裙摆,“可以的话,我想借一匹战马。”
“玛丽安奴……”英谷莉特神色担忧。
“我果然还是想回去帮助大家。”
“我明白了,艾蒙德大人。”修伯特再次行礼,“我这就去准备。”
“那么也借给我一匹天马。”英谷莉特说。
“哎?可是……”
“没事的,玛丽安奴同学,我可是骑士!”
芙朵拉最美骑士挺起胸膛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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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全身撕裂的疼。
这是血清的反应吗?艾黛尔贾特挣扎着想要醒来。
似乎有人在叫她,是老师吗?还是……
“艾黛尔贾特,如果你死了,那说明帝国皇室血脉也不过如此。”
谁在说话?
“哼,我的侄女可不是你们实验的玩物,如果她死了,你们想要的也就没了。”
“这时候伯侄情深吗?呵呵呵……
中年人、老年人的声音。
是……塔烈斯、亚德兰尔公和索龙!
艾黛尔贾特睁开眼,视线之处只有模糊的人影,但是那声音和身形她不会认错。
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但是双手完全被锁链拷住、动弹不得。而且那双手真的小,应该属于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自己身处于某处暗室,阴冷又潮湿,还有老鼠吱吱满地跑……厌恶至极。
“哦哦,我们的杰作醒来了吗?”朽木般的声音,仿佛漏风的风箱呼呼拉动,索龙走近自己,用粗糙带刺儿的手捏住自己的脸。
“滚开!亡灵!”艾黛尔贾特怒吼,可惜没什么震慑力——声音奶声奶气的,也像十来岁的孩子。
“这不是很精神吗?”塔烈斯摸出一副面具,那面具上的人脸堪称诡异,就算艾黛尔贾特看不清,也知道那张脸什么模样。
塔烈斯将面具覆盖在艾黛尔贾特的面庞上,发出满意的笑声。
“从今天起,你就是炎帝,你的存在只为了向这个世界复仇。”
说罢,他与亚德兰尔、索龙一同离去。暗室里只留下小小的艾黛尔贾特。
“你休想!我不会!老师一定会来救我的!”
塔烈斯的身形停留片刻,看向亚德兰尔:“她有什么能救她老师么?”
“那种人怎么可能存在。”
黑暗的术士点点头,他不管艾黛尔贾特有什么老师,只要那个老师胆敢出现……他就会断了两个人的念想。
艾黛尔贾特坐在椅子上扭转着小小的躯体,挣扎着挣扎着,锁链断开,自己得以站在地面上。
她拼命的想摘掉那副面具,她不需要面具,不需要伪装。那副面具牢牢地吸在她的脸上,小小孩忍耐着疼痛,将那玩意扯下来,狠狠丢出去。
这里不过是自己的阴暗面,只要从这里逃出去就好了。艾黛尔贾特给自己打气。身体变成小孩子也不要怕,只要回想起老师教授的东西,艾黛尔贾特就是无敌的!
小小艾黛尔贾特在黑暗中行走,只是这黑暗没有尽头。作为防身的东西,身上有一柄短剑,她牢牢握在手中,有些迟疑要不要前行。
“■■■■……■■■■……保护你。”一个声音在小艾尔的耳边响起。
“老师!”小孩子紧绷的身体终于得到放松,她四处探望,没有发现老师的身影。
“你不需要别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会保护你。”
“你是谁!”小艾尔把短剑指向前方。
“我就是你,我亦是炎帝。”
诡异的面具、丑陋的铠甲,钢铁的人形出现在黑暗之中。
“我不需要你。”小艾尔骨气腮帮子,用短剑去刺炎帝,“只有老师可以保护我。我们约定携手走在一起!永不分离!我们是彼此的依靠!”
显然一个小孩的攻击对炎帝造不成威胁,炎帝躲避开攻击:“我不知道你说的老师是谁,如果是这个人,很抱歉,贝雷■已经选择了别人,抛弃了你。所以只有我,也就是你,才可以保护自己。”
丑陋的铠甲面具人拍拍手,画面一转,二人来到加尔古·玛库修道院。
艾黛尔贾特觉得自己视线高了不少,低头查看自己的衣着,已经变成黑鹫学级级长的装束。
视线所至之处,有两个炎帝,一个在自己身边,另一个则在与塔烈斯、亚德兰尔公爵交谈。他们说了什么,艾尔完全听不清。
“有人?”艾尔转身看见身旁的两个人——其一拥有着自己熟悉的墨绿色蓬乱头发、身着灰色披风。
“老师——”艾黛尔贾特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只是这狂喜被另一人的存在无情浇灭。
另一人有着金色直发、穿着士官学院制服、带蓝色披风。
老师为何与帝弥托利在一起?
艾黛尔贾特想回避,炎帝则按住她娇小的身躯:“放心,他们看不见我们。”
这两个人显然在偷听塔烈斯、亚德兰尔公、另一个炎帝的谈话。过了许久,远处的三人离去,“老师”与“帝弥托利”小跑来到先前三人所站在的位置,他们发现了一柄短剑。
看起来是和自己手里这一把一样的。艾黛尔贾特眉头微蹙,似乎想起了什么。待回过神,锐利尖枪带着破空的音爆与自己的面颊一擦而过。
“艾!黛!尔!贾!特!”
狂狮般的男人怒吼。
“我绝对要把你碎尸万段!”
帝国兵们拥护在自己身前,在这片刻,艾尔察觉到自己已经身处圣墓之中。这个地方她永远忘不了,可以说是改变她命运的地方。
是老师,在这里保护了她。也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正因为有老师在,艾黛尔贾特才没有迷失自我、在自己的道路上稳健前行。
眼下的情况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老师”依然守候在帝弥托利身旁,而帝弥托利的行为,可以说是行刺。
“你看,老师甚至没有阻拦他。你想撒娇他也不会看你一眼。”炎帝捏着帝弥托利的枪尖,利刃距离艾黛尔贾特的胸膛只有一指距离。“只有我会保护你。你需要我的保护。”
艾尔后退,她远离帝弥托利,远离炎帝,远离卫兵,手中依然紧握着短剑。
时间已经静止,除了她和炎帝,其他人一动不动。
“我想你误解了保护的意思。我需要的保护,只有老师能做到。那是一生只有一次、在关键时刻拉我一把、让我不会迷失自己的保护。我会向前迈进,绝不是被你教唆,为了死者、向亡灵复仇。”
炎帝阴森森地笑着,对少女嗤之以鼻:“可笑至极。那你又为何拿着短剑?对什么念念不忘呢?”
“对于我来说它只是个防身用的物件,没有其他的存在意义。”
“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炎帝伸手,“把剑给我,你不需要它,我把它毁掉。”
“没那个必要。”
艾尔将短剑挂在腰间,现在她穿着皇帝的装束,位于王座之间。
“艾黛尔贾特!”
是莉丝缇亚的声音么?
“你果然在这里!”
啊,那个温柔的宰相大人也在这里。
“……帝国的皇帝!”
是卡斯帕尔,她的热血军务卿。虽然傻傻的,总会在奇怪的事情上认真,但是非常可靠。
还有正义、真诚与清廉的骑们士,大魔道士和优秀的艾德蒙边境伯……还有老师。大家都站在独目的、金发狮子王身后。
“是你杀了库罗德同学!”
歇斯底里的女人,如果不是那头粉色的长发,艾黛尔贾特大概想不到那是爱撒娇的希尔妲同学。
“不对,库罗德回到帕迈斯成为了新的国王!”
没人听艾黛尔贾特辩解,所有人的武器都指向她,包括老师。即使艾尔看不清,也能感受到从人们身上散发出的憎恶。
该死的,自己为什么要试图争论?
吵闹的声音使艾黛尔贾特头疼欲裂。恍惚间,从四面八方施加来的压力制止了艾黛尔贾特的行动,她挣扎想要逃离,一双双手缠绕着她,试图把她拉向雾气弥漫的黑洞中。
干枯粗糙的手在艾黛尔贾特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只要艾尔回头就能看见手的主人干尸一样的脸——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伯父、黑鹫学级的各位、士官学院的校友、帝国将领们……所有人述说着世界上最不堪的言语。
艾黛尔贾特十指嵌入地面,指甲缝中填满鲜血与泥土。她试图从黑洞中爬出来,不过指甲的疼痛以及无法牢靠地抓住地面迫使她整个人向后打滑。她索性松开一只手,摸出腰间的短剑,刺入地面,才借力爬出来,得以摆脱。
“区区亡灵休想吞噬我。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来的,但是你们认识的艾黛尔贾特绝对不是我!”
“呵呵,”炎帝冷笑,“你以为这是环境吗?这是真实。”
帝弥托利举起阿瑞德巴,长枪带着诡异的红光,似乎有刺穿艾黛尔贾特身体的意思。
不管炎帝现在说什么,艾尔都不想搭理。她想离开这该死的梦境,可她做不到,最终只能举起短剑——
腹部突然剧烈的疼痛。
艾尔隐约看见狮子王手中的凶器贯穿自己的身体。她咬牙抬起头,看向那模糊的脸。
“还给你。”
她依然举着短剑。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未来,虽然说不上是由我自己开辟出来的,不过我很开心。我再也不需要这把剑了。”
“不过八成你认识的我,是无法沟通的偏执狂吧……就像我认识的你一样。我说什么你不想听也无所谓,毕竟我不属于这。”
疼,身体异样的疼痛。比起被刺穿被撕裂,更像是身体被肢解成七零八落的肉块,又胡乱拼接揉捏到一起。
血液肆虐地奔腾,肌肉纤维疯狂的愈合与生长。
这疼痛使艾尔的大脑更加清醒——她并没被阿瑞德巴刺穿,属于帝弥托利的武器确实保持着“刺杀”的状态,只是枪尖与艾黛尔贾特的腹部,隔着一双手,一双女人的手。艾尔感觉不到女人的触摸,也无法察觉那个女人从背后拥抱着自己。即便如此,她凭借感受到的、不属于自己的的心跳声,知晓了那个人的存在。
“老师?”
触感一点点恢复,眼前的炎帝、帝弥托利、亡灵……如同玻璃破碎消逝,艾黛尔贾特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
断壁残垣间,是一同作战过的学级同学、亦是帝国支柱。
菲尔迪南特和卡斯帕尔四肢敞开摆成大字占领了空旷地带,希尔凡和亚修靠在一起打盹,英谷莉特与玛丽安奴坐在马儿身边小憩,希尔妲与雅妮特抱怨自己的下巴擦伤……
一切恍如隔世。
压在肩膀上的重量真真切切,艾尔试图回头,最终被对方紧紧拥抱。
“别回头。”
“老师……”艾尔压抑着声音,轻声呼唤。
“没事了,艾尔,已经结束了。”
那颤抖的声音,昭示着贝雷丝正压抑着感情,亦忍耐着疼痛。
“欢迎回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道出这句话,最终从艾尔的肩膀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