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呢？”

我跪坐在律的床前。麻到发痛的脚趾似乎在向我警告着我不应该再保持着这个动作下去，但显然我的大脑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容量去处理此等无关紧要的小事。床上的人以一副不修边幅的姿态躺着，平稳而轻促的呼吸无声的提醒着我眼前的人正睡得香甜。

我不知我是什么时候坐在的这里，我也完全回想不起刚刚的我究竟在想些什么。仿佛中间的时间都被某个调皮的神灵大人抹去了一般。而回过神来，我离床上的律仅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了

——

我站在律的家门前，准备伸手去按门铃。正当我的手即将落下去的时候，砰的一声响，门被从内侧狠狠的打开了。

推开门的，是脸色匆忙的弟弟君，可能是未预料到这个时候有人拜访，能明显的感觉到弟弟君在看到我之后的一瞬间动作变得僵硬起来。

不过这也仅仅是一瞬间，推动着弟弟君的事情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急迫。在对我撂下一句【姐姐还在二楼睡觉，拜托请叫醒她】后，便急匆匆的冲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在理解了弟弟君所说的话之后，我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客厅中央放的歪斜的暖炉，暖炉上面还放着吃了一半的柑橘，沙发的靠垫出现在客厅的各个角落，以及堆在地上凌乱不堪的杂志书。

明明昨天才约好轻音社的各位来律的家里集合练习（玩耍），可是眼前的屋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能够接待客人的地方。本来打算在大家来之前看看律有什么没有准备的东西来帮一下忙的，可是……

我看着眼前的“惨状”，不禁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如果要我一个人来收拾的话可能在他们过来之前都收拾不完，想到这里，我果断决定上去把律叫醒。

我踩着轻快的脚步走上台阶，律的房间位于二楼左侧。如果是在别人家，我应该不会就这样不经别人的允许就随意走动的吧。不过因为这是律的家，正因为是律的，我早已熟悉的地方，所以才会这样。脑海中不知为何想象着这样奇怪的事情。

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这种程度是理所应当的吧。

轻轻推开律的房门，正如我预想的一样，律正以一副十分夸张的睡姿躺在床上。律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左手垂在床侧。本应盖在身上的被褥不知为何整个被律压在身下，甚至半边被褥已越过床沿，离地面也仅有分毫的距离。睡衣的上衣微微卷起，隐约能看见律白皙的小腹。

这睡相还真是从以前为止就没有变过。在心底小小的吐槽了一下后，本想立刻掀起被子将律叫醒，但是……

嘶哑……呼……嘶哑……

不管任何人见到这幅姿态多半都会点点头承认般说一句——啊，这家伙还真是睡得幸福啊，类似于这样的话。坦白来说，这样安静的律对我来说也是十分少见，挂着这样的睡脸让我有些不忍叫醒她。我没有掀起律的被子，仅仅是在床边坐下。抬起头，打量起律的房间，比起上次来似乎改变了不少。我看着挂在墙上的高中制服，思绪开始飘忽，印象中的那里挂着的一直是初中的制服。反倒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才突然让我有种“啊，原来我已经升上高中了吗”这样的感觉。但这又不同于感伤，可能单纯的只是觉得能够一起升上高中真是太好了。

正当我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床边的律伸出了一只胳膊，慢慢的转了个身。由原来平躺的姿势，变成了面向我的侧躺。依旧平稳的呼吸向我宣告着眼前的人并没有想起床的意向。我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在她调整完睡姿前一动不动，像是会怕打扰到她一般。看着逐渐平稳下来的律，我渐渐放松了下来。

“呼诶嘿嘿，澪。”

床边传来的微小声音又让我重新绷紧了身躯。诶？是我听错了吗？律刚才叫我了的名字吗？

我紧紧的盯着床上依旧熟睡的律，依旧平和的睡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出现幻听了。不过……如果不是幻听的话，是否能说明现在的律，正在做着有关于我的梦呢？思考又朝着奇怪的方向所偏航。如果律真的在做关于我的梦的话，我们现在究竟在律的梦里在做些什么呢？看着律幸福的睡脸，应该可以确定是一个幸福的梦吧。仅仅是确认了这一点，就让我的心情无来由的变得舒畅，感觉心底暖洋洋的，嘴角也开始无法抑制的向上扬起，怎么按捺也按捺不住。

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对于青梅竹马来说，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思考起青梅竹马的定义。从喜欢程度上，对于朋友与对于父母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我认为我对律和轻音社的大家抱有同等程度的喜欢，但是……若是想到轻音社的大家现在也在律的家里，也能看到律现在的睡颜的话，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快。难道这就是所谓青梅竹马的特殊之处？我咀嚼着刚才的想法，但想了半天也搞不懂一个所以然来。

视线又落回到律的脸上。律如蝉翼般的睫毛正在轻轻颤动着。听说睡着的人做梦的时候会有这样的现象，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不知什么时候看到的奇怪知识。我下意识的伸出手，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律的脸颊上。

“唔……”

在手指触及律脸颊的一瞬间，律好像皱了下眉，但也仅仅是一瞬，律便又露出安详睡眠的表情。我没有想吵醒律的意思，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我为什么会突然想伸出手指去触碰律的脸颊。这对于青梅竹马来说也算是正常的事情吗？

脑子晕晕乎乎的，总觉得像是窥探到什么伟大的奥秘一般，思考变得迟缓，对于发生在身上无法理解的事情想着：干脆就这样吧，不再去想了般便放弃了思考。

不过——对于青梅竹马来说，究竟做到什么程度，都能算作理所应当呢？

手牵着手？这种程度很普通吧，我觉得即便不是青梅竹马也可以轻松做到这样的事。额头触碰额头？一般来说两个人相处并不会做到这动作，不过假如生病的话，身边的兄弟姐妹关系的人会为了量你的体温而做出这种动作吧。脸颊相抵？唔……与其说是动作不如说是意外更贴切一些吧，在挨着足够近的情况下，两人的注意都被转移然后偶然间脸颊相互撞上应该也算不上稀奇的事情吧。鼻子触碰鼻子？啊不对，这是哪里来的幼稚园时期的问候方式。仅仅这种程度的事情，对青梅竹马来说也说不上奇怪吧。好像没有什么动作是专属于青梅竹马的动作吧，倒不如说这样才比较正常一点。那么青梅竹马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仅仅是交情久一点的朋友吗？总觉得这种说法很讨厌。我并不觉得青梅竹马是这么肤浅的东西。

思考间，我的视线偶然落在了律的唇上，没有一点干裂，健康而红润的唇。若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呢？脑海中想象出的画面把我吓了一跳。这种事情，对于青梅竹马来说也算是正常的吗？脑子不断蒸腾，我甚至能听到大脑内飞速运作的声音，但即便是这样的运作，却不知为何仅起到让我的脑子变得越来越晕眩，越来越迟缓的作用。眼前的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似乎思考这个问题耗尽了我全身所有的能量。

等到我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变成跪坐在律床前的姿态，律的脸颊离我仅仅不到十公分的距离，甚至都能感受到律平稳呼出的热气。我能感受到脸腾的一下烧得火红。

果然这种事情，即便对于青梅竹马来说也还是有些奇怪了吧？正当我想抽离开来，直起身子的时候，律的睫毛颤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一瞬间，我石化在了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向眼前的人解释目前发生的事情。要说这是个恶作剧吗？不对，我为何会如此的慌张？脸颊比刚才变得还要滚烫，思考完全没法起到应有的作用。我呆呆地维持着这个距离一动也没有动。

律迷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呆愣了一瞬间后——

啾——

嘴唇上一触而逝的感觉让我的大脑彻底宕机。回过神来，律依旧离我不足十公分的距离，依旧是那样安详的睡脸。只是嘴唇上停留的触感像小虫一样抓挠着我的内心。我像一个机器人一般咔咔的站起了身，仿佛刚出生还未学会走路的婴儿一般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律的房间。瘫坐在外面的地板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脑才重新启动思考的模块，刚刚发生的记忆也随之一涌而出。

大脑运作产生的热量像是找到宣泄口般不断在脸上排出。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脸现在像蒸汽机一样冒出了热气。

因为大脑过载而变得无法思考这件事导致我对于接下来的记忆都有些模糊。我不记得大家是什么时候来到律的家里。只依稀记得唯刚一进来就缩到被炉里，律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向我抱怨道怎么没人叫醒她……

——以及直到最后，律的屋子也没有收拾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