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的出水情况良好,笔触顺滑,字迹清晰,可阿比蕾特写不了几行就换回了羽毛笔。
是的,那支钢笔毫无疑问的是高档货,阿比蕾特前年在新年舞会上收到它,直到今天才有闲心用来把弄。
比起蘸水笔型的羽毛笔,钢笔明显更方便,可以一口气书写数行,也不用不时地削笔尖,是笔在现代工业下的结晶。可用羽毛笔更像是书香门第的作派,阿比蕾特就好这个面子,就算没人看到,她也坚持用着羽毛笔,不因为别的,就图个贵族作风。
如果能把夏洛蒂出手了,那这份文书翻译的兼职就可以不干了。阿比蕾特的虚荣心极大地激发着她对日后生活的想象。
先得好好犒劳自己一顿,是去餐厅,还是请一整个厨师团进行上门料理?阿比蕾特暗下决心,如果当天是太阳高照,那就去餐厅,反之则请厨师。原因很简单,下雨天她才不想出门。而且若是厨子到府上来烹饪,克莱西亚也有的吃,不像去餐厅,那是她一个人的享受。
房子也该翻修一下了,装潢和检修,姑妈认识好的师傅吗?阿比蕾特沾了沾墨水,在草稿本上写下“找师傅”。
自己这几套衣服,也大半年没换过新了。晚礼服肯定要一件,然后是常服四套——如果按套来订,只买四套会不会显得太小气了?阿比蕾特在草稿上把“四套”划去,写上“随心”。当然,也要给克莱西亚换一身,奴隶的衣着也是主人财力的体现,这一点,阿比蕾特从来没忘。
话说回来,克莱西亚穿回来的那套新衣服,虽然看着就一般般,质地倒是出奇的好,耐穿得很。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火大。那个乡下女人,没地位又没财产,以为靠这点手工活就能和她阿比蕾特叫板?笑话!
出于些许嫉妒的心理,又或是出于在这方面逊色于卡洛儿的不甘,阿比蕾特暗下决心,要处理掉克莱西亚穿回来的新衣服。
丢到炉子里烧了最省事,然后要怎么告诉克莱西亚衣服的下落呢。
晾的时候被风吹进河里了,嗯,就这样办。
阿比蕾特在草稿上写下“烧”来提醒自己。
说到洗衣服的事,阿比蕾特又开始头疼起来,克莱西亚和夏洛蒂都会洗衣服,但阿比蕾特见过克莱西亚洗衣服的样子:完全不爱惜布料地刷着衬衣,甚至还打算将毛衣浸水。阿比蕾特心疼坏了,那一套衣服得不少钱呢,更别提自己的衣服了,克莱西亚不能干洗衣服的活。夏洛蒂是手巧些,懂得怎么应对面料来清洁衣物,但洗衣服对手的伤害阿比蕾特自然知道,她不愿意把这个近乎完美的奴隶挥霍在洗衣服这种事上。所以,她只好自己洗自己的衣服。
这之后一定要找个洗衣服的仆人来,还有马车,马车也该买一辆了,私人马车对彰显地位来说是很重要的。
伊尔莎也不能再放在大厅了,地下室修整完就给她挪个窝。
还有——
“咚咚。”
敲门声中断了阿比蕾特的遐想,她把草稿一合,起身开门。
门外是脸红得通透的克莱西亚,她紧夹着腿,说话也有点不利索,像是很着急的样子,阿比蕾特差点怀疑她身上绑着炸弹。
“主……主人。”克莱西亚想直接踏入房间,又被理性拽在门口,脚不断地来回切换前后位置。“我,我可以进你的房间吗?”
“想聊天的话可以等下午茶时间。”阿比蕾特回身看了看桌上翻译了大半的文书。“现在我还要工作。”
“不是、不是聊天,就……那个……克莱西亚可以,进去说吗?”克莱西亚娇滴滴地低下脑袋,阿比蕾特还从没见过她这副媚态。“就、就是想主人了。”
意识到了什么的阿比蕾特向后侧身,放克莱西亚进屋。
还没等阿比蕾特把门关上,克莱西亚就拦腰抱住阿比蕾特,一个劲地朝她大腿上蹭。
“喂喂,你是猫啊?”阿比蕾特压着克莱西亚的肩膀。“刚刚说,想我,想我什么了?”
克莱西亚整个脸都憋得烫烫的,就像被太阳暴晒过的路面。看上去她的脖子载不动被害羞装满的脑袋,所以她一直低垂着头,她一直试着去抓阿比蕾特的衣角,来表明自己的心迹。
这种笨拙的表达方式还挺合阿比蕾特胃口的,这个贵族天生也是个不会表达情感的小木头人。克莱西亚第一次主动地提要求让她喜出望外,不过出于面子以及地位的需要,她没有马上接受克莱西亚的求欢。
“克莱西亚,怎么不说话了?我很忙的,有话快说。”阿比蕾特故意无视克莱西亚暗送的秋波,装作不解风情的样子,挑逗着克莱西亚。
“主人不要坏心眼……”
“我怎么你了就坏心眼,和那个野女人学坏了是吧。”阿比蕾特在克莱西亚的脑门上轻弹一下,没想到克莱西亚整个人猛地一颤,嘴巴里也发出“吚吚呜呜”的鸣喘。
…………………………(略)
“嘿嘿……”克莱西亚像兔子那样用头顶去蹭阿比蕾特的手。“克莱西亚的头发,很好摸吧,主人多摸摸……”
“你怎么突然懂自卖自夸了,还是谁夸你的。”阿比蕾特逆着克莱西亚蹭的方向给她顺毛。
“嗯,卡洛儿姐姐给我洗头的时候总会这么说。”
阿比蕾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样啊,那挺好的。”
克莱西亚还没意识到,以理智为柴薪的嫉妒之火究竟能烧多旺。
“你和那个乡巴女关系是很好,但是在主人这里呢,就不要提她了。”阿比蕾特续上之前的动作,不过每次顺到发梢时会稍用力地旋一下,这个动作带着标记意味。“我一点也不喜欢她,完全不喜欢。”
克莱西亚懵懵地点点头。
………………(略)
对克莱西亚而言,最大的快乐是她与阿比蕾特亲热,在亲热间产生的炽热情感之烈焰带来的快感,甚至要胜于肌肤之亲。
荷尔蒙,内啡肽,多巴胺……腺体过载。克莱西亚仔细地品味着阿比蕾特地爱抚,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摘取悬在头上的果实。
阿比蕾特的身材匀称,如今正是她身体走向成熟的年龄。稚气逐渐地从她的身体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有女人味的第二性征的成熟。克莱西亚也稍微感觉到了阿比蕾特与之前的不同,仅仅几个月,两人各自都成长了一些。
所以她欲望的苗头也得到了助长,克莱西亚大胆地伸手,全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怀着更近一步的情欲之心,向阿比蕾特出手。
“咦诶?!”阿比蕾特大吃一惊,果断地掐住克莱西亚的手腕。“干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啊,对、对不起!”克莱西亚稍稍恢复了些神智,脸上的潮红更止不住地增幅,好像心脏要把烧起的心焰泵到耳根似的。“太舒服了,所以一不小心就……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阿比蕾特对克莱西亚的下犯上稍稍有点生气,可再扮黑脸就有点伤克莱西亚的心了。考虑到这一点,阿比蕾特调动她最强的面部控制力,用神秘的面纱遮盖了自己的情感,以难以捉摸的表情训诫道:“下次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因为我们还没——呃,还没进行到那一步,要给我克制好自己,知道吗?”
要是把“我们还没那么亲密”毫无遮拦地说出来的话,那可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克莱西亚不敢了。”突然感觉到什么的克莱西亚擦擦额头流下的冷汗。
原先充斥在小腹中酥痒的肿胀感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器官被向下拉扯的钝痛感。
阿比蕾特把手搭在克莱西亚的小腹上,却又被克莱西亚制止了。小贵族惊讶地看着怀里的女孩,接下来她说的话令阿比蕾特意想不到。
“今天的话,就先到这吧,行吗……”克莱西亚用乞求的语气说着。
被克莱西亚这样任性的话激怒,阿比蕾特平静的面孔下燃烧起职业自尊的怒火。
“想要是你说的,不想要也是你说的。克莱西亚,你是不是觉得有资格能在我这里找乐子了?想消遣我?”阿比蕾特仰起脸,抽过纸巾擦擦手,嫌恶地抬腿,把克莱西亚顶到地上去。
克莱西亚“啪”地摔在地上,像羽翼还没长开就从鸟窝里掉到地上的雏鸟,挣扎了半天才蜷着身子,恢复到跪姿。
“克莱西亚有点……”克莱西亚想扶着阿比蕾特的腿站起来,但阿比蕾特并不给面子,直接从床上站起,回到书桌前,不给克莱西亚任何依靠。
“别说了,出去吧。”阿比蕾特抓起克莱西亚的衣物丢给她,随后只把被窗前阳光拉长的背影留给克莱西亚。
“不是的,听克莱西亚解释……”克莱西亚衰弱的声音没能引起阿比蕾特的重视。
“主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房门被叩响。夏洛蒂在门外问道。“有看到克莱西亚吗?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该继续上课了。”
“叫你呢。”阿比蕾特的食指敲着木桌,等待克莱西亚自己从房间里出去。
“是……”克莱西亚抓着床单站起来。她刚走出房间,关上门,剧烈的撕裂感与阿比蕾特无情的背影摧毁了她绷紧的表情伪装,她蹲在门前无声地哭起来。
坚厚的木门隔绝了她极其微弱的哭声,也断开了她和日思夜想之人的情感桥梁。
肿胀和撕裂感不断地在体内蔓延,如同身体内部绽开的漩涡,扯碎所有的内脏并搅和到一起。面对如此无妄之灾,克莱西亚大概猜到了缘由,祸因就是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夏洛蒂!
“被赶出来了,好可怜呀。”夏洛蒂抱着书蹲下来,仿佛在摸流浪猫那样抚摸着克莱西亚的头,居高临下地恩施着“怜悯”之情。
只是克莱西亚再也没力气反抗了,她的大脑被肉体巨大的痛苦压制,这种痛苦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夏洛蒂毫无顾忌地戳着克莱西亚淌满泪水的脸颊,手腕上还残留着一截烫伤的斑痕。“上次你这样奄奄一息的时候倒还能反抗一下,这下子好像完全动不了了呢。你看,现在被你烫去的地方还没完全痊愈呢。不过,我也不想它痊愈就是了,这样我就能记住你是有多反骨了。”
克莱西亚从牙缝里挤出一点点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在玩玩具哦。看不出来吗?”夏洛蒂心满意足地俯下身子,贴着克莱西亚的耳朵说:“毕竟是我的玩具,怎么能让它和别人玩得那么起兴呢?”
“……”
“啊,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没办法,那就先暂时把咒语解除吧。”秋魂翻找着书页,念出相对应的咒语,克莱西亚小腹上发散着黑光的印记慢慢恢复了原状。
克莱西亚除了呼吸,一动不动。
“要装死到什么时候啊。”夏洛蒂拨弄着克莱西亚的金发。“是太生气所以说不出话了吗。”
克莱西亚战战地喘着气,像缺氧的鱼那样张着嘴呼吸,直到她确定自己的体力足以站起来,才怨怨地说:“嗯,我刚刚想了很久,到底我有多讨厌你。我发现,我所学的字还不足以形容我对你的讨厌。”
“有这么讨厌我啊。”夏洛蒂反而笑了起来。要不是克莱西亚对她的厌恶已经倍增至难以言喻,想必也会认同她笑起来的样子,倾国倾城。“不过说是这么说,其实你对我还是有点点喜欢的吧?”
“怎么可能。”克莱西亚不再用带情绪的话去和夏洛蒂交流,她渐渐明白,夏洛蒂非常善于利用激烈的情感。
然而,极其剧烈的情感翻腾在克莱西亚心中,这种情感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忽略的。
憎恶,愤怒,恐惧,紧张……在无限的情感丝线中,克莱西亚敏锐地感知到了另一种情绪:另一种害怕。
不是怕夏洛蒂的淫威,也不是怕阿比蕾特察觉真相,她这种新生的恐惧,源于她对自己的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杀掉夏洛蒂。
从来不知晓杀人为何意的克莱西亚,为什么自主地萌生了这种想法?
啊……自己也杀过河里的鱼来着,那,夏洛蒂也是可以轻易杀掉的类型吗?
杀掉,意味着夏洛蒂不再是个威胁,不再会有人逼迫自己做不情愿的事,也不再会有人能威胁到主人和自己的处境。
碍事的家伙,麻烦的家伙,杀掉就好了。
正是因为自然而然地冒出如此想法,克莱西亚对自己感到了害怕。她对自己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困惑。
确切的说,她是对好吃先生产生了困惑。
“碍事的家伙,麻烦的家伙,杀掉就好了。”好吃先生这么对她说着。
不,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这份上……
“什么啊,那种装大人的讲话方式,真让人不爽。”夏洛蒂轻轻地把手盖在克莱西亚的额头上。“疼坏脑子了吗?”
“少来。”克莱西亚挥手拍掉夏洛蒂的手。不过,她也不敢更大幅度地反抗。
夏洛蒂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恐惧的种子已经根植。
她并不是单纯为了折磨克莱西亚取乐,而是为了从精神层面上慢慢侵蚀这个女孩。
现在,克莱西亚的行为处处都要顾忌她,克莱西亚怕她。
“好了好了,嗯……确实有点玩得太过头了,那这样。过来~”夏洛蒂面对阿比蕾特的房门靠墙坐下,把克莱西亚抱到自己怀里,用大腿夹住克莱西亚以免她逃脱。
“干嘛!不要这样黏糊糊地靠过来,好恶心。”克莱西亚刚刚才暗下决心不再有激烈的情绪表现,但夏洛蒂的举动还是让她产生了情感波动。
“嘘……她就在房间里面呐。”夏洛蒂咬着克莱西亚的耳朵说道。“万一她看见,我们两个就这样坐在她房间门口,会怎么样呢?”
克莱西亚的背脊袭来一股激寒。
“一定会气得发疯吧~刚刚就已经气在头上了,再这样火上浇油的话,到底会怎么样呢……呵呵,怎么抖成这样?没关系,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她最近在墙上贴了吸音壁纸。”夏洛蒂用脸颊缓缓地磨蹭克莱西亚的头顶。“就这样做点羞羞的、不能让你最喜欢的人看见的事,怎么样啊,克莱西亚?”
夏洛蒂的声音就像席卷大地的寒风,一点一点渗进克莱西亚这座并不结实的心灵壁垒中,她在慌乱和恐惧中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
她已经身处虎口,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