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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铺很容易就找到了,比Ruby预计的还要快。她唯一需要说明的就是自己是跟Nora一起的,然后铺子里的男人很快便聊起了钢铁和武器柄等相关事宜——把Ruby说得一头雾水。
三天时间,他说。他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完成这件武器——不管它是什么玩意儿。在格里本停靠这么长时间令Ruby心痒难耐。在这段时间里,阿特拉斯海军可以轻易地追上他们,然后他们会身处何处呢?
死亡。在刽子手的绞索末端。
Weiss静静地走在她身后。自从与Penny会过面以后,她就一直沉默不语。光是想起这个她就忍不住低声咆哮。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和Penny在一起了,然而,这个女人却依旧怀抱希望。这个女孩在想什么啊?Ruby注定不属于陆地——Ruby注定不会有家。她回头瞄了一眼Weiss,然后又迅速别开视线。
Weiss看起来心绪不宁,她的蓝眸中浮现出一丝失望之色。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夕阳开始往海平线下沉落。这座小小的城市沐浴在美丽的橘色晚霞里。Ruby在吉迪恩酒馆附近的一棵树边停下脚步,眺望海湾。
吉迪恩酒馆里传来一阵喧嚣,一个粗鲁的海盗快速步出酒馆。他神情恼怒,朝他的同伴们咒骂着,显然对什么事十分生气。Ruby怀疑这跟Yang有关,只因为她之前说了她们要来这儿。
Ruby叹了口气,感觉像极了小学老师。她用手指搔了搔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Weiss,然后开口说:“你想去喝一杯吗?”
Weiss盯着她的眼神比Ruby所曾见过的更为冰冷,她径直从Ruby身边走过,低声说了句“随你的便,船长。”
她话语间所挟带的怨恨令Ruby局促不安。她走向酒馆入口,注视着Weiss登上阶梯,视若无睹般从流氓和无赖中间穿过去。Ruby的视线立刻落在坐在吧台边的Yang和Blake身上。
Weiss优雅地坐进Blake身旁的一个空位里,而她另一边的凳子已经被一个火焰发色的男子占据。他让Ruby想起了狐狸,在他注意到Weiss的那一瞬间,他的嘴唇便翘了起来。
一心想要坐在Weiss身边挡掉那个男人的视线,Ruby坐进Yang身旁的凳子里,视线则顺着吧台盯过去。
“你刚好错过了乐趣哦。”Yang窃笑道,接着喝了口酒。
Blake摇头叹息。
“出了什么事?”Ruby好奇地问。
Weiss斜身偏离那个红发男子,明显对他那猥琐的目光感到不适。Ruby的掌心一阵瘙痒。
“有个畜生觉得玩火很有趣。”Yang答道。她咧嘴灿烂一笑。“他被烧糊了。”
Blake哼了一声,抿了一口酒。“你真是糟透了。”
Weiss对那个男人说话了,但Ruby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Yang翘起一根眉毛,顺着妹妹的视线望过去。
“Ruby,你那边怎么样了?”Yang说。
Blake又喝了一口酒,借此隐藏自己唇边那抹会意的微笑。
“所以Penny还是恨我。”Ruby说。
Yang爆发出尖锐的大笑,拍了拍Ruby的肩膀。她敲了敲吧台桌面,借此引起酒保的注意。“好家伙,给我亲爱的妹妹来杯最烈的玩意儿。”他翻个白眼,然后拿出一只杯子,往里面倒满苦艾酒。
Yang把酒推向Ruby并指了指。“喝。”
Ruby盯着这杯绿幽幽的液体。“我不该喝酒。”她的眼睛顺着吧台瞄过去。
“喝。”Yang压低嗓音厉声道。
Blake安静地啜饮着她自己的那杯苦艾酒,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晕乎乎的。她沉默地听着Weiss这边的谈话。
“你真是只漂亮的小小鸟儿。”男人说,斜身向她靠拢。“我叫Roman。”他轻轻抬了抬头上的圆顶帽。
“那挺好。”Weiss酸溜溜地说。她盯着沿吧台墙壁排列成行的瓶子。
“你想喝点什么,美人儿?”他问,身子平顺地滑向Weiss。
Weiss本能地斜身朝Blake靠拢,她们的手肘挨到了一起。
Ruby猛地一仰,把酒灌了下去,酒液使她的嘴里如同着火一般。她急遽地甩了甩头,然后把空酒杯放回吧台桌面。Yang又敲了敲桌子,示意再把杯子加满。
尽管心中判断最好不要这么做,但Ruby还是端起杯子喝完了第二杯。想要抽烟的强烈冲动顿时袭上心头。她慢悠悠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
Yang翻个白眼。“你能戒了那玩意儿吗?”
“别做伪君子。”Ruby厉声说,将香烟叼在嘴唇上。她划燃一根火柴,深深地吸了起来。
Weiss转头看向这边的响动,然后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接着又被那个红发男人转移了注意力。
“我能来一根吗?”Blake问Ruby,视线从未离开过Ruby点燃的香烟上的樱桃图案。
Ruby耸耸肩,直接将一整盒香烟丢给了她。
“为什么你们俩都喜欢这玩意儿?”Yang嘀咕道,又点了一杯苦艾酒——这一次是点给她自己的。
Blake点燃香烟后便将香烟盒还给Ruby。她再次留心起Weiss这边的情况,同时依然注视着这对姐妹像傻瓜一样干掉苦艾酒。
“我不应该喝酒的。”Weiss解释道。
“胡说——你都上岸了好吗!”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暗的笑容,随后招呼酒保过来。酒保现身,仍旧一脸不快。“给这位女士来点好东西。”他使了个眼色。
Weiss忍不住脸红了。
酒保一脸困惑,他看了看存货,然后拿过那瓶相同的苦艾酒,斟满另一只杯子,再把它放到Roman面前。他把酒杯推向Weiss。
她扫了那杯绿幽幽的劣质酒一眼,随即Blake向她看来。“换我就不会喝。”她轻声劝告。
“我又不会咬人!”Roman看起来被冒犯到了,他那庸俗虚伪的笑容转向了Blake。
Weiss又看了杯子一眼,然后她顺着吧台望向Ruby,Ruby又干掉了一杯酒。怨恨依然在她的血管里奔流,Weiss横下心来,端起杯子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Roman和Blake全都一脸震惊地注视着她。
她的表情都扭曲了,苦艾酒试图往上回涌,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哇噢我铁定会是个战五渣了!”Roman大笑。酒保甚至问都不问就重新加满了她的酒。天啊,他讨厌新月玫瑰号。
“控制下你自己,雪花。”Blake再次试图劝道。她将一只手搭在Weiss的腿上。Blake能感觉到有什么地方失衡了,这令她后颈不禁寒毛直竖。
“把酒给我。”她敲掉Blake的手,又喝下一杯。Penny依偎在Ruby的胸口里强化了她的意志力。
“我们这儿来了个狂人哪!”Roman大叫,开始跟着她喝了起来。
Ruby深深地吸了口香烟,透过袅袅青烟注视着Weiss。Yang审视Ruby的脸,她身上散发出了一股Yang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感觉到过的活力。
“Ruby。”Yang压低嗓音,抓住她的手肘厉声说。“你在干什么?”
“滚开,Yang。”她怒道。Ruby从未停止注视,当这个火焰发色的男人在那边说说笑笑时,怒火涌上她的心头。Weiss已经喝下三杯酒了,她气愤地下定了决心。
Ruby抓起自己的杯子往后一仰。十五分钟内接连喝下五杯,天地开始倾斜。Ruby心中的狂怒险些失控。
“Yang。”Blake低语。
Yang看向她,满脸担忧之色。“这并不只是出来玩玩而已,Rubes,”Yang说,她的声音静悄悄的。“我知道你见过Pen了,可——”
Ruby一拳呼到Yang的脸上。
没人注意,除了Blake。
“管住你的脾气,袭掠者。”Blake警告,帮Yang在凳子上坐好。
“所以是什么让你来到这儿的呀,美人儿?”Roman滑近Weiss,Weiss也朝他靠拢,可在醉酒的状态下,Weiss靠得比她的本意还要近。
“蠢货。”她带着怒气说,嘴唇贴着杯子边缘撇了撇。她和Ruby透过烟雾锁住视线,她的愤怒加剧了。
“好吧,那真是太糟啦。”Roman说。“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找点乐子。”他脸上缓缓漾起一抹带着性挑逗的奸猾笑容。
Weiss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翻了个白眼。“不。”他盯着她,她续道,“没门儿。”
他坐直身子,神情阴郁。
“来嘛,”他说,一只手臂搭上Weiss的双肩。Weiss不搭理他。“我可以给你展示很多东西哦。”
她又喝了一杯,舌头已经尝不出味道了。她的牙齿麻木了,眼睛也难以睁开。Weiss有点想吐,但她忍住了。相反,她推开他,蹒跚地站起来。
“可疑。”她一次只能吐出一个词,听起来却仍跟没醉时一样清晰有力。
Roman叹了口气,脸上一副孤苦无依的表情。“好吧,我本来希望这事儿能更容易办成的。”他说。他以闪电之势抓住Weiss,把她拉向自己的胸口,同时用一把刀抵住她的咽喉。他嗅了嗅她的头发,低头朝她那张震惊的、带着醉意的脸露出得意的微笑。
Ruby立即站起来,一把推开Yang和Blake,她的弯刀在酒馆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哎呀哎呀!”Roman说,更加用力地将刀子抵进Weiss的脖子。她倒吸一口凉气,试图远离刀子尖端。一滴鲜血从她的脖子里渗出,向下淌去。“不准靠近,袭掠者。”他警告。
Blake把手伸向腰间,随即沉默地咒骂了一句。要是她有武器的话就好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是什么东西打到了他。
“放开她。”Ruby低吼,喉间栖息着魔鬼。
Yang站在她身后,再次取下肩上的喇叭型前膛枪。
“瞧啊,这个Schnee啊,她可值钱了呢。”他说道。他挟持Weiss,抓着她慢慢朝一扇窗户退去。他扭住她的胳膊,Weiss心中腾起的怒火激发出金属的味道。
酒馆里的每个人都转头看向他们。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Ruby警告。她脚下步伐蹒跚,苦艾酒的酒劲开始向她猛烈袭来。她抓住桌子边缘稳住自己,试图甩开脑袋里的醉态。
“噢不必担心,船长,我的船员们会好好调教她的。”Roman又嗅了嗅Weiss的头发,这一次还用手指捋过她的发丝。
Weiss惊骇至极,在他怀里扭动起来,她将鞋跟用力踩上他的脚背,肩膀随即传来一阵剧痛。他的刀子轻轻划过她的咽喉,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淡的划痕。他还没能恢复平稳,Weiss便已拔出长剑,剑柄上的圆球狠狠砸进他的牙齿。
Roman蹒跚后退,惊得目瞪口呆。Weiss继续逼近,飞快地舞动长剑划过他的胳膊和脸颊,留下浅浅的伤口。
Ruby不发一语,震惊地观看着这一切,弯刀徒劳地握在手中。她耳中嗡鸣声大响,当看着Weiss如同魔鬼附身般一脚猛踹进Roman的胯下时,她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里。
Roman气喘如牛,抓紧自己弯下腰去。
突然身处在Weiss的剑尖之下,Roman抬起头盯着她。他龇牙咧嘴地咆哮着,不过还是扔掉了刀子,显然已被击败。“你说的关于我的美梦的话是什么意思呢?”Weiss冰冷地说。
Roman举起双手,冷嘲热讽地笑了笑。“好吧,公主殿下,您可把我给问住了。”
Ruby走上前来,轻轻放低Weiss的剑。Weiss朝她怒目而视,眼中充满强烈的憎恶。
“走。”Ruby说,不曾中断Weiss的视线。Roman笨拙地夺门而出,感谢神明饶过他的性命。
Yang背起武器,重新坐回凳子里。Ruby看着Weiss的样子令她烦恼。Blake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膝盖上。
“别管她们了。”她说。
“这中间有什么事情发生。”Yang低吼道。
“你都已经知道那一点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现在才来为此烦恼?”Blake以理相劝。
“她会害Ruby被杀的。”Yang压低嗓音厉声说。“这比Penny还要糟糕。”
Blake翘起一根眉,她对新月玫瑰号依然还很陌生。Yang摇摇头,满脸阴沉之色。“我以后再告诉你。”
醉酒外加愤怒,Weiss用肩膀狠狠顶开Ruby,走回Blake身边坐下。“我自己把事情解决了。”
Ruby身子一僵。“他本来会杀了你的。”她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们两个,给我冷静。”Blake斥道。
店里的顾客全都一边注视着她们一边聊自己的话题。
“也许你本该让他这么做。”Weiss吼回去。
“你想死吗?!”Ruby咆哮。
“没有你那么想死!”Weiss大喊。
Ruby猛地合上嘴巴。“我本该让他强/奸了你,然后跟你撇清一切关系。”
“Ruby!”Yang怒吼,起身插进她和Weiss中间。“你竟敢说这种狗屁话!”
Weiss眼中的憎恶凝结成冰。Ruby继续盯着她,胸口激烈地起伏,恐慌开始压上她的心头。
“她活该如此。”Ruby啐了一口。
Yang能听出她话音中的苦艾酒。
她抓住Ruby的肩膀,把她推出酒馆扔到街上。Yang站在门廊上,眼神冰冷无情。
“如果你再说那种话,Ruby,我会打烂你的下巴。”Yang擦了擦手。“现在自个儿滚开操你的沮丧去。我不在乎你要怎么搞或者在哪里搞,可要是你回到这儿来又开始说那些狗屁话,我他妈就把你的弯刀塞到你的喉咙里去。”
Ruby从地上爬起来,自尊心十分受挫。
“就算是Weiss也不值得遭受那种猪狗不如的行为。”Yang朝她啐了一口,转身回到酒馆里,她的拳头散发出怒意。
Weiss脸色苍白,手里握着一只新杯子。Blake静静地注视着她。Yang坐在Weiss身旁,让Blake把她的酒杯推过来。
“我替我那该死的蠢货妹妹道歉,”Yang怒气冲冲地说,“她太他妈没教养了——反正诸如此类的。”Yang气恼地挥了挥手。“蠢货都不是认真的——她在该死的Penny身边就会变成这样。”
Weiss不禁对Yang的努力露出一丝笑容。“谢……谢谢你,Yang。”Weiss抿了一口酒。
“我是认真的——要是她再敢对你说出那种话,我就他妈让她和该死的Summer团聚。我明明教过她比那更好的行为举止。”Yang喝下一大口酒,然后朝Blake伸出一只手。“把你那该死的药棍子给我一根。”
Blake翻翻眼睛,随后把一根香烟放进Yang的手心。她替Yang划燃一根火柴。Yang在她递来的火上点燃香烟,叹了口气。
“Summer是谁?”Weiss静静地问。她发现自己在粗鲁的Yang身边感觉到了温暖。
“她母亲。”Yang说。
“她听上去是个很有魅力的人。”Blake安静地说。Yang蹙起眉头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有聊起过她吗?”
“在船头的时候。”Blake解释道。
“她出了什么事吗?”Weiss低语。Yang皱着眉,盯着自己的酒。
“Raven杀了她。”Yang一口气喝完自己的酒,一段痛苦的回忆在她的心中沉淀。“我们那时都只不过是孩子。”她推开空杯子,发出一声叹息。
“我母亲也死了。”Weiss说,话音未加任何掩饰。她讽刺地笑了笑,盯着杯中自己的倒影。
“啊。”Yang顿时张大了嘴。“我、我很遗憾。”她结结巴巴地说。
“没有母亲的日子很艰苦。”Weiss说。她看向Yang,唇边一抹悲伤的微笑。“没有哪个小孩必须得在六岁的时候长大。”
她回想起自己所遭受的殴打。
“你现在有我们了,Schnee。”Blake叹息。“就算我们在你的生命中只占有短暂的片刻,你仍然拥有我们。”
Yang不满地发起牢骚,然后快速补充了一句,“但你不是家人。”
Blake牵起一抹笑容,慢悠悠地别开视线,声音中夹带着戏谑之意。“现在还不是。”
Yang霍然把头扭向她并皱起鼻子。“Belladonna。”她发出警告。
Weiss注视着她们,一股暖意在她的心头漾开。“那是什么意思啊?”她最终问道。
Blake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Yang则把脸趴进双臂里。
“你以后会懂的。”Blake说。
Weiss撇撇嘴,然后撇下这个话题,重新面向自己的酒。
“不过嘛,你踢了那个鸟人的卵蛋耶。”Yang开口道,她转向Weiss,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笑意。“你有副利爪哦,小猫咪。”
“小心了,Yang。”Weiss优雅地喝完自己的酒。“再那么叫我的话,我就把它们用在你身上。”
Yang性挑逗地扬了扬眉毛。“你保证?”
Blake用手肘用力顶了一下Yang的肋部,不过她们三人全都爆发出了和睦的笑声。可是,Ruby在她的血管里注入的毒液仍然在Weiss体内流动。她苦涩地喝着酒,希望Yang有让她尝到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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