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更新:不好意思发出来好几天才发现文章里不支持删除线显示,修改成「」包含的文字指带信件里的句子,【】包含的文字指代信中被删除的句子
Tips:带删除线的字是信中被划掉看不见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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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橙色卷发身材高挑的转学生步入风学院的教学楼之前,「有栖川树璃」的名字就不胫而走,包裹她的传闻编织起不可见的罗网,而她的名字是蛛丝上最美丽的蝶翼。
学校里禁了烟酒,传闻自然成了最合适咀嚼的消遣,有栖川树璃天生耀眼,仿佛理所应当就被趋光的飞蛾追随,高居三楼长廊上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转学生镀金的头衔:「财阀家的大小姐」「击剑比赛的蝉联冠军」,谈论她无名指上的蔷薇刻印,谈论她琉璃色的眼与封缄的唇。所有私语堆叠在一起,如同无数煽动的翅膀。
“树璃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引人注目,强大又帅气呢。”高槻枝织倚在围栏边缘,注视着楼下高挑的橙发少女行走的身影,随后她在同班同学一并转向自己的好奇目光里笑起来,仿佛她拥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高跟鞋,珍珠耳环,玫瑰色的唇膏,她的过往成为谈资的昂贵装饰,最适合短暂的吊人胃口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毕竟我们是朋友,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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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佩剑精确地落在最后一个对手胸前,有栖川树璃摘下头盔,汗水顺畅的滑下额角,她抬起头,在所有艳羡的目光和赞叹之外看见高台上俯视她的紫发少女。
似乎不管隔了多长时间,多少距离,她都能在人群中找到高槻枝织,她的旧日幽灵,她的梦魇,她的影子,如今正和她所有挥之不去的记忆里一般,带着一贯柔软轻盈的笑意,弯着眼尾和唇角注视她。
她仓皇地踩着放学的钟声离开,随即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缠绕她的踝骨。
“树璃,树璃,等一下,树璃!”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在带着薄茧的掌心,她想,不要叫我,不要那样叫我,不要用泫然欲泣的声音叫我,她太过清楚,如果高槻枝织在她身后,追赶着呼喊她的名字,她就注定要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对方,为那双湿润冰冷的紫色眼睛动摇坠落。
“树璃……”枝织的掌心附在起伏的胸口似乎在平复呼吸,发尾因为跑动团出蓬松的卷,少女低垂眉梢又抬起眼睛,仰望她的样子足够无辜也足够楚楚可怜,“我……写了很多封信给你,但是都没有回音。”
树璃注视着少女颤动的睫毛和泛红的眼尾,感到一阵沉重的绝望,有栖川树璃可以笑着宽慰社团里失落的女孩们,告诉她们没什么事情值得担心,只要带上护具,只要要执起剑柄。
但在高槻枝织面前她总是输得彻底,一如当初她拆开一封封火漆尘封的信,默读枝织写下的每个字句。
「树璃,你会不会恨我?」那是高槻枝织写给她的第一封信的第一句话,有栖川树璃闭上眼,于是不该在此的少女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中出现,从身后抱住她的头颅,温柔地剥夺她的视野,她的听觉,她的言语。仿佛笃定了她的回答是否认,还仍然乐此不疲的求证。
「树璃,我昨天路过我们小时候常去的糖果店,原本想再尝一次,但是那条街已经谁都不在了,所有建筑都破败又空荡,【我在那里站了很久,觉得说不定某天自己也会如此】」第三行的文字中断了,有半行的字被划的横七竖八无法辨认,树璃跳过漆黑一片的线条,下一段还是熟悉的字迹,「抱歉,我想起你其实不爱吃糖。」
「他告诉我了,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似乎还是树璃,可是我却不得不把他抢过来。就算我什么都比不上你,却比你更加爱他,所以对于从你身边抢走他这件事,我不会感到后悔,我发自内心地、如此期望着。」第四封信里,她终于提及让她们毕业后分道扬镳的原因,信送来的周末整天大雨,树璃小心地取出被水汽弄皱的信纸,在天气好的正午把它铺在落上阳光的窗前。
「树璃,我听说他有了新的恋人,也听说你在新学校还是那么受欢迎,好像一切都变了,但还是维持着原本的秩序,你现在还在剑道部吗?学校的储物柜里还放着你从前的佩剑,因为很久没用所以沾了灰,学院换了新的理事长,在中庭种了好多蔷薇,不知道春天会开什么颜色的花呢?【如果你回来的话】如果我说,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怀念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日,树璃,你会嘲笑我吗?」第八封信隔了很久,久到隔了一整个冬天的雪都开始融化,连同信上的也有被水滴打湿的痕迹,被稀释的墨水晕开圆形的水渍。
树璃终于想起她的女孩从小就容易哭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娇小的女孩躲藏在大人身后,抓住母亲的长裙,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年幼的高槻枝织步伐轻盈,头发柔软,是团捉摸不透的紫色云朵,突如其来的降下大雨,女孩在追不上有栖川树璃的脚步摔倒的时候坐在原地呜咽,在喜欢的发夹哪里都找不到的时候红着眼睛不知所措,在第一次被男孩恶作剧地拽住发尾时扑向树璃的胸口号啕大哭。
“为什么,我不能像树璃、一样高呢?”刚上小学的枝织哭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比女孩高出一个头的树璃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紫色自然卷脑袋,女孩挂着泪珠湿答答的柔软脸颊正贴在她心脏的位置,树璃轻拍女孩颤抖的后背,觉得娇小一点也不坏。
在她们真正被所谓的界限划分之前,高槻枝织还会心安理得挥霍来自有栖川树璃的宠爱,吃掉她指尖剥离了包装的糖果,接受她编织的花环,摔倒后跳上有树璃的后背,亲昵的圈住她的脖颈,爱哭的女孩也同样爱笑,所有的眼泪都是讨要爱意的撒娇。
可是现在,有栖川树璃不敢想像时至今日枝织会不会一个人哭泣,会不会把眼泪擦在他人的胸口,她慌张的扯一张白纸,什么都好,写点什么,成熟的,冠冕堂皇的,无伤大雅的漂亮句子。
【很久不见,我还是】
【我并没有】
【感谢你的来信,很高兴得知你过的安好,看着你写下的一字一句,不由得让我感到我们离别的时日之久,曾经无论做什么都是三人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但是,一看到你们两人洋溢着幸福的脸庞,想起他说过的话,怀念的心情,与羡慕的心情都】
事实上她从来都做不到,无论是若无其事地回信,还是泰然处之地安慰,无法编织谎言,也无法诉说真相。她所以为的毕业后的分离,到头来只不过是圆规一样绕着高槻枝织原地打转。
“我要说的只有一句,”她试图用最平静的话语让自己从枝织摇摇欲坠的泪水中抽身,“我没有爱过他,也没有恨过你。”
“这样的话,你的吊坠里装的又是谁的照片呢?”少女的指尖前倾,似乎还和儿时一样,讨好般的想要勾住树璃的衣角,“即使是现在,你也还戴着吧。”她想从树璃的神情里寻找到答案,高挑的橙发少女却先一步转身离开,剩下她的问题和她空虚的指尖一起停在落日红色的余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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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璃,为什么我非得仰望你不可呢?】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开头,高槻枝织叹了口气,用一连串横线把自己落在纸面上的想法一字一句抹消,靠窗的少女们鸟雀般把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枝织在她们轻飘飘的闲言碎语里捕捉到一两个打着有栖川树璃标签的碎片,她抛出的信件都毫无音讯,所以沦落到要借别人口中的传闻拼凑那位前学生会成员,前剑道部长,高岭之花有栖川的模样。
糟透了。
她无可避免地焦躁,潦草地把钢笔丢到一边。
传闻在毕业典礼后刚和女友分手的剑道部前辈找到了有栖川告白结果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传闻原本有栖川和剑道部前辈两情相悦,却被蛰伏在她身边的青梅竹马用卑劣的手段横刀夺爱;传闻有栖川身边的青梅竹马矫情虚伪,装着人畜无害的乖巧样子,有栖川聪明高傲,自然也看不上被那种女人勾引的男人,所以才干脆利落地转了校。
少女们嬉笑着讨论以传闻开头的故事,很快从有栖川树璃的三角关系谈论到理事长锃亮新车的副驾驶到底换过几个年轻女孩。
好极了,枝织自嘲地笑起来,满口谎言的坏女人,多情的男人,重新振作的女主角,或许没有人不爱听这样的故事,又或许她们说的没错,高槻枝织诚如传闻所言般不堪,不然为什么她会没有朋友,课间时间只身一人地坐在原位,低声下气给过去的友人写得不到回音的信。
然而她们确实曾是货真价实的朋友,在高槻枝织快忘却的遥远回忆里,在样貌,学识,家庭,财富都还未被量化成人生价值的童年,她确实曾对有栖川树璃毫无保留。
她心安理得挥霍来自有栖川树璃的宠爱,仿佛这个高她一头的女孩子是为她量身定做,注定要给她蛋糕顶端的草莓,要抱住她擦去她每一滴泪水,待她如同浇灌玫瑰,擦拭珍珠。她年轻气盛又忘乎所以,才会忽略了再显眼不过的事实,高槻枝织根本不是玫瑰或者珍珠,更不是什么蛋糕顶端的草莓,她和无数平庸又不切实际的女孩子一样随处可见,唯一的区别是她身旁有一个闪闪发光的有栖川树璃。
一个孩子要到几岁才彻底醒悟,没有送礼物的圣诞老人,没有能让人飞行的金色粉末,以及自己并非童话或传说的主角呢?至少对于高槻枝织来说,那个瞬间来自她踮起脚在张贴的成绩表上寻找她们二人的名字时,来自她在橱窗瞥见有栖川树璃胸针的价格时,来自暗恋的男孩向她递出情书,却请求她交给她橙色头发的青梅竹马时。
高槻枝织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生来带着翅膀,自己却只能拾取地上的羽毛。
有栖川树璃永远想不到有一天她所有的举动在枝织眼里都显得讽刺而残忍,关心即同情,保护即轻视,无辜即有罪。枝织想总有一天树璃会知晓她们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把高槻枝织四个字从她光辉亮丽的人生剃除。光是想象就足以让她痛苦,痛苦成为荆棘,而荆棘无法向内生长,只好本能地向外蔓延。
肉橘色的蔷薇在她手里,像树璃澄金的发丝,她笑盈盈切下花茎,向好友献上蔷薇,唯独在有栖川树璃面前她要是幸福的样子,她是无忧无虑的、坠入爱河的高槻枝织。她相信永恒,相信爱情,当然也相信奇迹。
仿佛是为了论证她的幸福般,她状似天真地和树璃说起她的恋人,沾沾自喜的描绘起男孩温柔的绿色眼睛,牵手时摩挲她掌心的薄茧,总是能让她笑起来的风趣言谈,说到她自己都信以为真。然而真正让她开心的是她分明在有栖川树璃的眼里看见隐忍又无可奈何的悲哀,平日里坚不可摧的挚友流露出的脆弱裂痕让她心跳不止,于是她把手中的蔷薇别在树璃胸前,如同布施祝福般,高槻枝织对有栖川树璃说。
“相信奇迹吧,相信自己的心意能传达到。”
后来枝织无比后悔说出那句话,她聊以介慰的幸福比沙粒构成的城堡更脆弱,在绿色眼睛的男孩眼神躲闪,苦恼着该如何铺陈缘由的时候,她就预见了自己结局。
她应该知道如果把她和树璃放在天平的两端,无论变量是什么,指针都注定要向树璃的方向倾斜,相信有人会选择自己,相信这样奇迹的自己实在是愚昧至极。她在落下眼泪之前转身,却迎面对上她橙色头发的青梅竹马,她慌不择路地逃跑,庆幸隔着泪水不用看到有栖川树璃的表情。
青春期的女孩竖起全身的刺,全心全意扮演被恋人抛弃的悲剧角色,无暇顾及会不会刺伤他人。
“不。”当有栖川树璃在深夜敲开她的房门,试图安慰她的时候,她拒绝了。
“不。”当有栖川树璃在校门口等她放学的时候,她拒绝了。
“不。”当有栖川树璃在雨天为她撑起雨伞的时候,她拒绝了。
时间终将抚平所有棱角和痕迹,很快高槻枝织就忘记了上一场失败的恋情,重新挂上一无所知的天真笑容,她和年纪相仿的少女们谈笑,不动声色地把橙发少女隔绝在人群之外,可即便她不去看,她也能感到有栖川树璃追随着自己的目光,仿佛她的名字已经刻入那对琉璃色的瞳孔,于是有栖川树璃永远会,且只会如此望着她,被定格塑封,一成不变地成为活着的化石。
高槻枝织从来不明白树璃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手中的蔷薇早已凋零树璃还是执拗的握在掌心,然而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名为痛苦的荆棘正日渐繁茂,终将刺穿有栖川树璃的血肉。
【可是怎么办呢,树璃,如果不去恨你,迟早有一天我会杀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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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夜的炎热夜晚,有栖川树璃久违的梦见年幼的紫罗兰女孩,彼时她们亲密无间,唯一的距离是树璃突然拔高的个子,于是女孩站在步行街高出地面的石阶,为了终于不用抬起头仰视她欣喜地笑着,不求回报,毫无目的地在她前额落下一个吻。
早在那时金色的锁链就套在她颈间,高槻枝织在锁链的尽头有一万种笑容,她在那个瞬间短暂地瞥见自己的命运,从此每一步都踩在刀尖。
嘲笑我的究竟是命运还是你呢?为什么要给我无法说出爱你的嘴唇,无法拥抱你的双臂,无法装下他人只为你跳动的心脏呢?
毕业后她没再见过高槻枝织,紫色头发的少女不在她身边,反而频频出没于她入睡前的脑海,清晨朦朦胧胧的梦境,如同残留着的香水一般填满她思绪的边角。她在挥舞佩剑时短暂地忘记高槻枝织,她自欺欺人地想,就这样吧,时间会迟早淹没一切,淹没过去的回忆,淹没你的笑容,连同我无法实现的渴望一起埋葬。
似乎是要戳破她的自欺欺人,高槻枝织的信不期而至,女孩在第一次失恋后决绝地将她推开,又在她们真正分离时写了长信挽留,树璃终于绝望地发现,时间没有从她身上冲刷走分毫,而高槻枝织只需要一滴泪水就足以将她溺死。
她再度回到凤学院,回到垂泪说想念她的女孩身边,一切都重蹈覆辙,高槻枝织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站在剑道部高台俯视她,偶遇的时候若无其事地和她打招呼,以怀念的神情和她说起曾经三人的回忆,作出成熟的大人姿态轻易揭去旧日伤口的结痂,试图再度用「旧日友人」四个字把她们维系在一起,即使那四个字已经被反复擦除修补,描画得只剩下斑驳的轮廓。
高槻枝织有玻璃珠一样透明的,稀有的紫色眼睛,有栖川树璃看得分明,少女眼里有无知无畏的天真,也有初露锋芒的野心,她们之间的距离早就不像儿时那般只要踩上高一级的台阶就可以跨越,现在她们之间隔着金属项链,隔着南辕北辙错了位的爱恨,隔着患得患失和自我欺骗。有栖川树璃对此视而不见缄默不言,不再逃离也不再追逐。
她心甘情愿。
只要这能让你幸福。
原本她打算维持表面岌岌可危的平静,如果不是粉色长发蔚蓝眼睛的少女天真地说着没有奇迹没有永恒,却又言之凿凿地相信命运,相信维持着崇高终有一天会和王子再会;如果不是娇小的蔷薇新娘面带一无所知微笑,却用和枝织别无二致的姿势向她递上一朵橙色蔷薇。
奇迹不会发生,无论我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等待,她终究不会把目光转向我,她终究只在我身上看到王子的影子,她终究只会隔着我和他人拥吻。
“我来告诉你吧,你所期待的奇迹究竟是多么可笑的东西。”
有栖川树璃的剑尖直指站在对面的天上欧蒂娜,相信命运的少女每个动作都太容易看穿,纯粹的如她胸口的白色蔷薇,在剑道部长的攻击下她逐渐难以招架,树璃眼里没有怜悯,仿佛每一剑都是为了抹消欧蒂娜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怜的,愚蠢的,年轻的王子殿下,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奇迹根本不存在,你等待的人不会回来,你的心意哪里都无法传达,相信奇迹的你总有一天也会像我一样痛苦,所以在你真正心碎之前,败在我的剑下吧。
决斗广场下起了大雨,发丝和衣褶带着雨水的重量附着在身躯,粉色头发的少女步履摇晃,雨水落在皮肤染上红色滑落。有栖川树璃琉璃色的眼睛冰冷带着剑身金属的光泽,她不知道还需要几剑,面前的女孩才会彻底清醒,但只要再一剑,她就可以宣告天上欧蒂娜的败北。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奇迹】不会存在。
可是为什么呢?当天上欧蒂娜从倒置的城堡之下起身,反手执剑挥出在她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的一击时,当她轻松躲过向她胸前刺去的那一剑时,为什么她清晰地听见了金属碎裂的声音?
或许是她长久佩戴的吊坠早就被她无处可去的爱意侵蚀的不堪一击,或许是少女天真的剑锋比什么都锐利,有栖川树璃眼睁睁看着颈间的吊坠划出暗淡的金色轨迹,瞬间坠入一望无尽的大雨,在发出坠地的声响之前就失去了踪影。
有栖川树璃慌乱地抓住自己空无一物的领口,橙色的蔷薇在她胸口摇摇欲坠,随着她破碎的呼吸落下花瓣,她分明没有输,却被本不该存在的奇迹判了死刑。天上欧蒂娜在她身后呼喊着什么,声音隔着雨水隐隐绰绰,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她找过铺陈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中庭的蔷薇园,校舍背后的大理石雕喷泉,拨开每一片浸润饱满雨水的绿植和荆棘,她尘封着紫发少女侧脸的金色蔷薇还是无迹可寻。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树璃旋开金属门把,房间里没有开灯,身后走廊的温暖灯光向室内直直延出一道光,而那道光芒的尽头是高槻枝织,少女在她的房间,坐在她的椅子上望着她,安然自若得似乎只是刚巧落在房间里的月光。树璃几乎要自嘲地笑起来,认为光芒尽头只是她怅然若失的幻想
可是紫发少女微笑着伸出手,树璃丢失了的蔷薇吊坠零落地,和金色锁链纠缠着躺在她手心,连同沾染湿泞的细碎砂石弄脏了她月亮颜色的皮肤。
“枝织……你是在哪里——”她踉跄着快步走向房间深处的皎洁身影,连言语都被紊乱的气息打断,空气成为火焰,每次呼吸的时候都在喉咙燃烧。
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臂高高扬起,轻易的躲闪过树璃妄图挽回什么的指尖,被高举在手中的吊坠映在她玻璃珠一般的紫色瞳孔,如同凭空升起的金色星星,正不带丝毫温度地,注视被雨水和狼狈浸透,双膝坠地倒在她面前的橙发少女。
“如果你告诉我,我会给你更好的相片的。”她温柔地伸出另一只手贴上树璃滴落水珠透着凉意的脸颊,让那双无助的琉璃色眼镜再也没有逃避的余地。枝织能感到掌心之下的颤抖,或许并不是因为寒冷,有栖川树璃艰难地开口,声音虚浮的如同飘渺的烟气。
“拜托了,不要嘲弄我,不要在这种时候安慰我……”
“好可怜……你好可怜啊,树璃。”高槻枝织真心实意地对狼狈的橙发少女展露最柔软的笑容,如同呢喃梦境的呓语,如同吟唱一首摇篮曲,在这个雨声包裹的昏暗房间,她终于看到天平向着自己倾斜,而远在天平另一端,高高在上的有栖川树璃正向着她的方向无可避免的坠落。
落在地面的吊坠被她握在手中,破碎的金属蔷薇什么秘密也藏不住,她紧紧抓住终日被埋藏在有栖川树璃衣物之下的金色心脏,毫不在意嵌入皮肤的锋利切口在手上划出了血痕。她并非需要来自树璃的爱,她只需要一个证明,一个保障,一条让树璃无法离开的枷锁,一个能永远禁锢她的金丝牢笼,让橙发女人臣服在她膝下亲吻她的足尖,那样的话她一定会抚慰树璃疲惫不堪的眉眼,施舍给她名为爱的饵食。
她缓慢而细致的擦去对方脸上的雨水,有栖川树璃的唇苍白寒冷,却还是让她如愿以偿的品尝到甜美的胜利。
高傲的,剑一般锋利的少女被雨水浇熄了所有锋芒,轻易地被高槻枝织拥在怀中,任由残留的雨水打湿枝织紫色的发尾,染上枝织校服的裙摆,直到她们相触的皮肤都仿佛被潮湿的水汽在粘黏一起。
树璃,树璃,枝织轻拍没入自己怀中的橙发少女颓丧的脊背,并不苛求回应地开口。
可是你脆弱的样子,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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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快要结束,学院里的蔷薇也接二连三的凋零,放学的少女们踩过一片落叶,谈起从学院里消失了的,总是穿着男装的少女究竟去了医院还是转了学,路过剑道部时又转而谈起新的话题。
“知道吗知道吗?你知道吗?总是在有栖川学姐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呢?”
“啊,是说高槻学姐吗,毕竟她们是朋友,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