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斌感到辞职迫在眉睫，盘腿坐在电脑前，构思辞呈。手机在一边，开着免提，里头是夏瑶喋喋不休的解释。

“你猜得不错，章姐确实让我帮忙打探过樊姐的消息。但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你嘴这么严实，人现在早就放弃了！”

“杨晓东这事，真的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是真的要找樊姐谈生意！”

“夏瑶，我不是你，别人的感情纠葛，我一点瞎掺和的兴趣都没有。从前不管你们究竟想干嘛，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晓东脸红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薛斌感到太阳穴青筋跳动，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语气越发激烈：“可我是真的想不通！章洁派你来折磨我，已经是所托非人了！这回派个基佬来是什么意思？美人计不行就美男计？老子看着不像直男？”

夏瑶不知道杨晓东究竟做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说杨晓东是美男。

电话那头，是夏瑶的痴笑：“他对你做什么了？”

*

房间，一盏幽暗地灯，唱片机里播放的是著名西班牙语探戈曲《 Por Una Cabeza 》。

正对投影仪的洁白幕布上，一张女人的照片。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瓷肌、淡眉、樱粉色薄唇。手上托着一台相机，神情一丝不苟，

沈南乔女士缓缓摇晃手中的高脚杯，盯着幕布上的照片，抿一口拉菲，若有所思。

真丝睡裙薄如蝉翼，锁骨光洁，脖颈修长，腰带和长发都慵懒地松散着。整个人看起来和她身下躺的欧式浮雕沙发一样，奢华且浮夸。

洗完澡，她又想起白天在鹤山受的委屈。果真验了那句老话：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她脸色有些烦躁，仰头将杯底的红酒一饮而尽，血色滑入玫瑰色唇瓣中。她突然搁下杯子猛地起身！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咚咚咚’的大步向前。

沈南乔感觉肚子里憋了一团火，不吐不快——

“装不认识我？呵——”她偏过头哼笑一声，再回头，盯着照片里的樊尘，表情看着很是费解：“有这个必要么？”

“哈嘁——”

樊尘皱着眉头，揉了揉鼻尖。她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从下午开始，喷嚏就打个不停。闭着手心换手背摸了摸额头，体温正常。

回过神来，看到面前数位屏里的画稿，顿时眼神发怔。

画稿中的少女，仰着脸，眉眼微怒。夕阳斜照在她身上，烧红她半张脸庞。肩头，鼻尖，眉峰和睫毛……处处闪着耀眼霞光。

樊尘发现，自己画了个……沈南乔？

看到美的事物，就忍不住想记录，构图，加工光影和色彩——做老本行留下的职业习惯。

她搁了笔，鬼使神差地点开沈南乔的百科主页，将白天匆匆扫一眼的内容，一页一页地翻阅起来。

樊尘这边倒是娴静优雅，沈南乔那边还在上火。

“我沈南乔出道近五年！主演和参演了二十多部电视、电影！虽然团队挑戏的眼光一般，但这并不影响我业务能力的发挥，不管是什么片子，只要有我出镜，就一定能冲上热度榜前三！”

沈南乔三分神作的数量之多，令樊尘叹为观止：“坚持不懈地拍了五年的烂片？”

这毅力，着实让她感到有些后怕。如果沈南乔把这死磕烂片的劲儿，用在说服她租用场地上！那她今后的日子，可真就——有得烦了……

“品牌代言无数，各大网站首页，大街小巷，商品包装，随处都能见到我沈南乔的身影！”

樊尘一手搅拌着马克杯里的热牛奶，手机上划着女明星的微博，哼笑一声：“广告倒是接得不少。”

“微博六千万粉丝！”

退回主页时，樊尘的目光停在她的粉丝数，暗自一惊：“还有六千万粉丝？”

“你说你不认识我？谁信？”

反正沈南乔是不信。

樊尘关掉手机，嘴边挂着一丝嗤笑：“六千万没长大的小鬼。”

楼下急躁的门铃声，打断了沈南乔和一张照片的较劲。她趴在栏杆上，喊了半天杨晓东，也不见人影。

“杨晓东！死哪儿去了？”

沈南乔匆匆披了件外套，风风火火地冲进楼下客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顿时更气了：“杨晓东你现在胆儿肥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敢夜不归宿？耽误了明天的行程看我怎么收拾你！”

门铃声坚持不懈，她无奈转头高喊了一声：“来了——”

门后的显示屏上，杨晓东睡倒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背上。他一遍又一遍地按着门铃，脸色冷峻，看上去等得很不麻烦。

“楚辞？”

沈南乔立即开了门，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她皱起了眉头：“喝这么多？”

楚辞先是劈头盖脸一句：“沈南乔，你在拉屎吗？这么磨叽。”

同为星娱旗下的艺人，楚辞比她早出道两年，两人一起主演过两部戏，收获了大批cp粉。下一部《龙女》，将是他们的第三次合作。

因过去多塑造霸总形象，渐渐形成高冷柔情——的人设。沈、楚两家是世交，沈南乔自小与他相识，这人私底下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她再清楚不过。

腹黑，毒舌，且小肚鸡肠。

沈南乔赶紧让开，把两人放了进来，朝门外匆匆看了两眼，一秒关上门，“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还有！你为什么会和我的助理在一起？他怎么喝成这样？”

楚辞扫一眼客厅，转头问她：“他房间在哪？”

她下意识指了客房的方向，又瞬间恼怒于自己的配合，火急火燎地跟上去质问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知道我家地址？”

“他喝成这副德行，还有什么是问不出来的？”

“杨晓东！你个没出息的！”

“慢着！”沈南乔震惊地上下打量他一身的行头——不戴帽子、不戴口罩、不戴墨镜，就差直接往脸上写：我是楚辞。

她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你不会告诉我你你你你就这样来我家的吧？我一个单身女艺人，你大晚上跑我家里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楚辞大步将人背进房间，安置好。再回头去看沈南乔，对方已经傻掉了：“我连明天的热搜标题都想好了，楚辞夜宿沈南乔家，恋情石锤。”

他挑眉，哼笑一声：“正好给新戏预热。”

“你少给我来这套！谁要跟你炒作？”沈南乔瞪着他，急匆匆将人推着往外走，走前忍不住回头伸长腿踹杨晓东一脚。

“姓楚的，拜托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捆绑我了？这让我很困扰！”

“我知道，蹭我的热度能帮你搏出位，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做人还是要有点底线哈，我奉劝你还是要学会自食其力。更何况，我对你是真的不来电……”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齐光一边听着沈南乔的牢骚，一边在客厅四处转悠，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身边少不了人鞍前马后的照顾，生活助理都直接安排住进家里。可我没想到的是，你连男助理都不避讳？”

回头眯起眼睛一笑：“你怕和我传绯闻，就不怕和他传绯闻？”

沈南乔能这么放心地让杨晓东住进来，自然是因为他的性取向足够让人放心。

“你管得还真宽哎？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和我的助理在一起？他为什么喝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你灌的？”

楚辞目光落到茶几上剩的半罐啤酒，问都不问，直接拿起来喝。耸耸肩，口气很是随意：“你想太多了，只是碰巧在酒吧遇上，顺手就带回来了。至于为什么喝多，我不清楚。”

“不对，”沈南乔细细一琢磨，便感到不对，狐疑地打量起他：“咱们都一年多没见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身边带的还是小黄。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助理？”

楚辞一愣，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自然地转过身去，眼神飘忽不定：“上次录节目遇到林潇，她顺嘴提了几句你的事，还给我看了你新助理的照片。”

“林潇？”沈南乔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皱着眉头问道：“她说我什么？”

楚辞笑得轻松：“她能说你什么？说你助理换得勤，脾气臭，为人刻薄呗。难道还能说你人美心善，演技好？”

他的嘲讽，成功地挑衅到了沈南乔，她立即踩着沙发和茶几，追过去将人往外拉扯：“请你立刻！马上！

“从我家消失！”

“你别急啊——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楚辞是个怕痒体质，沈南乔的拉拉扯扯，逗得他笑个不停。他越是笑，沈南乔越是想揍他。

两人打打闹闹，直到楚辞看到客房门口站着一动不动的人。手上动作一僵，瞬间收敛起来，整理了两下衣服，嘀咕道：“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