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近郊没有多少车辆往来,大约花了十分钟我便回到公寓。将车子停在外沿车库,我直接下车,顺便将那位少女请下车来。
我于两年前搬到这个名为樱庭馆的地方。与现代建筑不同,这是一幢非常老旧的木造双层公寓。但凡看到它的第一眼,即使有人违心称赞,估计也只会斟酌许久用上古香古色这种词。
被称为樱庭馆的原因,只是因为庭院中央有一棵树龄未知的樱树。院子本身算是日式庭园,地面铺着飞石,一隅设有惊鹿,算是古朴风雅。但无论用什么美妙的辞藻修饰,这里是一幢老旧公寓的事实不会改变。
「呜哇,居然有惊鹿,你该不会是这幢豪宅的所有者吧?是地主吗?!」
小小的蜘蛛少女一边压低声音,一边用闪闪发亮的眼神东张西望。
「……」
豪宅。
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话音刚落,惊鹿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竹筒敲击底座的声音真的很吵,但因为是房东的兴趣,所以不能拆下。
一边用毯子把少女裹好,我瞥了一眼公寓楼层的灯光。
很少见的在饭点刚过的这个时间居然只有二楼闲闲女大学生房间的灯是亮的,连一楼的侦探和刀匠浪人都没有点灯。虽然以她们的工作特性来说,忙到深夜才会回来也是家常便饭,不应为此奇怪,但周围一片寂静的情况在这个公寓相当少有。
一边默默思考,我再次将视线移回少女身上。
「我的房间在一层最里间,虽然周围的邻居好像不在,但还请尽量小声一些。」
「唔……我真的要进去这间豪宅吗?总觉得这幢宅子有股令人望而却步的强大气场……」
她踌躇不定地望向这边,爪子有些不安分地在地面上呈现出后退的趋势。
如果让她在此逃走,之前的努力游说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于是我决定不留给她退路。
「失礼了,嘿……唷。」
我顺势捞起她。
「哎哎哎哎?」
爪尖轻轻离地时,她满面呆然,没有一点挣扎便被我抱了起来。
她的体重比想象中轻巧,让我有种自己很有力气的错觉。
不,或许不是错觉,至此以来一直被称为后勤的我或许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力……量……
「唔……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她脸上的呆然变成了疑惑。
「……」
结果,只到玄关我便把她像行李一般放下。
手臂的肌肉传来抗议。
深吸一口气,再次抱起她。
「你……意外的没有力气呢。」
怜悯的视线如针般扎在我的身上。
没错,我总归是个后勤——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很失落。
就这么重复几次之后,我终于把少女塞进自己的房间,悄悄带上门。
只要关闭这扇门,这里就是一间密室。就连通向后院的拉门也是用特殊金属打造,加上智能锁,没有我的认证无法打开。
「哇啊……」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拘谨地向里张望。
因为是老房子,室内装修依旧维持着古朴的设计,最为显而易见的就是地面铺着榻榻米。但除此以外的家具和现代化电器则完全与古朴这个词背道而驰,而且与一般和室不同还附带独立卫生间和浴室,一眼望去,整个空间有着些许不协调感。
「哇,好整洁的房间,不管什么都摆得方方正正很有条理……不,也太有条理了,你该不会有那个世俗所说的强……」
我只是喜欢整整齐齐而已。
在她将后面两个字说出口之前,我打断了她。
「请进请进,啊,但是稍微等一下。」
「唔。」
「吃饭之前,麻烦你先去洗澡。」
「哎……」
她突然睁大眼睛露出仿佛吃到苦橘的表情。
这明明不是什么麻烦的要求,当然也不是出于什么奇怪的理由。没人会放任一个八只爪沾着泥土的孩子就这么大刺刺地在干净的榻榻米上行走。
我和她的视线汇集在一起。
也许是我的态度过于坚决,她缩了缩脑袋。
「……可我是蜘蛛哎,哪有蜘蛛会喜欢洗澡的……」
「但有一半是人类吧?虽然有不爱洗澡的人类,但没有不洗澡的人类。」
「咕,我觉得还是有的啦……必须要洗咩?」
她讲着歪理,垂下的眼帘稍稍抬起,小心地窥探我的脸色。
「当然。」
也许她还抱有一丝希望,但我的回答却斩钉截铁。
「呜……可是……」
织守犹犹豫豫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有什么难处吗?洗澡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吧?」
「……可是也没好处嘛。」
看她鼓着脸颊并不开心的模样,我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不想惹她不高兴,这里只能提出最低限度的要求。
「既然你不情愿,就不勉强你,至少要把步足擦干净再进起居室。」
「啊……」
她低头看向沾着泥土的爪子,愣了两秒之后脸上泛起了红晕。
「……对、对不起,我忘记了……」
吞吞吐吐地说着,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局促起来,甚至难为情地后退一步。
那样子怎么看都像个乖巧的中学生,继续为难她可不是我的本意。
「好了,我去拿毛巾过来。」
结果刚朝浴室走了一步,我的衣角就被拽住了。
「唔……我还是去洗个澡好了……」
织守低着头开口,细若蚊声。
但是一抬头,她的脸色又恢复了原本的精神。
「不、不过,你要抱我过去,不然会弄脏地板……」
「唔。」
「干、干嘛那样盯着我看,怪让人心里发毛的……」
她缩着脑袋看我,圆溜溜的眼中透着疑惑。
「不……没什么。」
我一边回复一边像之前那样抱起她。
虽然想称赞她乖巧懂事,但想想她已经有一百多岁,就这么说出口的话在辈分上会变得相当微妙。
这些先放一边,我把织守丢进浴室,叮嘱了花洒和浴缸的使用事项之后便早早出来。顺手将打湿的外套丢进洗衣篮,拿到隔壁房间桌上的手机准备点单。
蜘蛛的食物会是什么呢,虽然之前她总在嘀咕牛肉火锅,但如果是蜘蛛的话……
我退出收藏的店家主页,滑开聊天软件,找到了和刀匠浪人的对话框。
『居名叶,蜘蛛一般会吃什么样的食物?』
『啥……蜘蛛啊,蜘蛛不都是吃蚊子的吗?』
「……」
确实,这是常识。
不过这不是秒回吗,难道不是在忙工作而是在外面闲闲滑手机?
这么问似乎没什么意义。
我停下打字的手,思考了一会儿。
『怎么?你终于感到寂寞,连蜘蛛都养起来了吗?』
『但是蜘蛛啊,怎么想都不适合当宠物耶。』
『还要打扫虫子的残肢,怪麻烦的。』
『听我说啊,养蜘蛛……』
我看着话痨浪人不间断冒出的消息,默默滑走聊天软件的窗口。
这个季节好像还没有蚊子,不如问问她本人好了。
我敲了敲浴室门。
「哇啊……怎、怎么了?」
她似乎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小心地从浴室门的缝隙中探出脸来,警惕地望着我。
「我想问你一些关于晚餐的问题。」
于是我拿出刚刚的手机,滑到图片搜索,把屏幕朝向她。
「你有觉得突然涌起食欲吗?」
「……有哪个人会想吃虫子的啊!」
她脸色铁青。
「有啊,真的有哦。」
我滑向另一张金色的昆虫料理图片。
「哇啊啊啊啊,我才不要看这个!」
一边抱着脑袋,她用力关上浴室的拉门,发出砰的一声。
很有趣的反应。
「那么,还是点牛肉火锅吧。」
「你这不是很清楚我想吃什么吗?!」
从浴室的另一边传来忿忿的抗议。
「嗯……抱歉。」
只是纯粹的好奇心作祟。
虽然我的道歉没有诚意,浴室里嘟嘟囔囔的声音却很快减弱了。趁着这个机会,我悄悄溜到一边,给店家打电话订餐。
之后我换好衣服,准备像往常一样回到电脑桌边,不过突然注意到,浴室里一直没有响起水声这件事。
「……织守小姐?」
「唔……」
犹犹豫豫的声音,在浴室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这个按钮……是这个……唔唔,可是墙壁上好多按钮……」
我的说明也许完全没奏效,又或许怪我不该把浴室墙改造太多功能导致按钮变太多。
「……要帮忙吗?」
「啊,等等等等……等一下……」
浴室里窸窸窣窣响起一阵声音,然后只听见织守慌慌张张地清了清嗓子。
「好、好了,特许你进来!」
「……打扰了。」
我拉开浴室门,于是看到了裹着浴巾的蜘蛛少女。
她脸颊微红,神色紧张地盯着我。
我并不打算就此发表什么感想,因为就和之前说的那样,眼前是少女的上半身与蜘蛛的下半身融合的姿态,值得惊讶的时机早在一开始就溜走了,如果现在一个劲地盯着她看只会显得失礼。
不过,在浴室明亮的灯光下,我才看清她扎起的发尾混杂着一丝焰色,像刻意染过一般泛着透亮的红。或许她本身的发色就是如此,因为步足上的绒毛也有着相同的颜色。
「总之先试一下水温。」
我让她伸出手来,然后打开花洒。
对我来说水温一直都设定在最佳温度,只要打开花洒即可。但对少女——这位蜘蛛少女来说,什么才是合适的温度却是个谜。
带着些许白雾的水流过少女的手心,哗啦啦地在瓷砖地面汇聚,然后挤向排水口。
「呜……」
她颤巍巍地闭上眼睛,看来真的不适应水流。
我将花洒关上。
「咕……」
她瑟瑟发抖地睁开眼睛。
打开。
「呜……」
关上。
「咕……」
「你是花洒遥控的吗……」
我忍不住开口吐槽。
「可、可是流水还蛮可怕的……」
「你又不是吸血鬼……不如说迄今为止你都没洗过澡?」
我忍不住后退半步。
「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真失礼,我都有用湿毛巾擦身体的!」
「听起来就像斋戒净身……」
不过正如少女所说,她身上没什么味道,手臂肌肤也白皙洁净。或许是用湿毛巾擦身的缘故,亦或者因为她有一半是蜘蛛。
这些先抛开不提,我再次打开花洒,发出理发店店员一般的询问。
「感觉如何?水温有太烫或者太凉吗?」
「嗯,算是刚刚好吧……」
她有些不安地望着水流,下意识捏紧浴巾的边缘。
看来体温部分似乎是以人类作为标准——想着无关紧要的问题,我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
「那我先出去了,洗好之后请把这个按钮拧上。」
「诶?」
「嗯?」
四目相对,她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我所说的话一般露出吃惊的表情。
而我完全没有理解她的惊讶点在哪里,同样疑惑地看着她。
直到她小声开口。
「但、但是你看,你好不容易才进来一趟……」
「没有好不容易,这里是我家。」
我沉着冷静地说道。
空气一下子就沉默了。
「可、可是……」
她似乎拼命想要说点什么,眼神却开始四处游离。
「……」
我看着她脸上窘迫的表情,才想到一件事。
原来如此,为什么会没注意到呢。
「我懂了。」
我轻轻点头,然后回到布满按钮的浴室墙边。
「那么你想看什么节目呢?从电视频道到网络节目,这面电视墙基本什么都可以播。」
「才、才不是那个……你、你根本没懂!」
「……」
什么,居然不是想趁洗澡时打发无聊的时间吗。
伤脑筋。
「……那,究竟是为何?」
我满心疑惑地看向她。
她扭扭捏捏转动身体,声音越来越小。
「呜呜……我是想说……拜托你,帮我洗一下……」
「……」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
「只靠自己没办法擦拭全身是吗?就像汽车没法洗到自己。」
「那是什么奇妙的比喻,汽车根本不会动好不好……」
她满面复杂地瞪我。
我并不在意她的视线,姑且在心中大致计算了一下需要的时间。
「嗯,总而言之,帮你洗一下就好了吧。没问题,在外卖送到之前应该能洗完。」
「……真的没问题吗……」
我从满眼疑惑的她手中接过客用毛巾,从头到尾仔细观察她。
洗头的话,从背后洗的难度似乎有些大。
「那么,请把头伸过来。」
听了我的话,织守露出些许不情愿的表情,但还是探出脑袋朝向我稍稍垂下。在她的刘海之下,排列在额头侧边的还有另外6只单眼。
我微微凑上前去。
那的确和人类的眼睛完全不同,像黑曜石一样。
注意到我的视线,织守慌慌张张伸手捂住额头的单眼,脸颊蓦地涨红。
「唔……我的眼睛……很、很怪吧……」
她的语气掺杂着紧张,像是小心翼翼捧着玻璃制品努力不让其掉落于地面一般。
「不,看到那些眼睛反而会觉得内心变得平和。」
「……说真的,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奇特的嗜好吧。」
她稍稍离远,对我表现出露骨的嫌弃。
这是今天第二遍被说有奇怪的嗜好。
居然说了两遍。
「我的反应很平常,是基于好奇心的正常反应。」
我内心无愧地如此说道。
说了两遍。
「正常人早就被吓跑了啦!你的反应是不是冷静过头了,就只是稍微长得有些漂亮的怪人而已嘛。」
她的抗议最后变成了小声嘟囔。近距离看的话,她的齿列算不上整齐,其中一侧的牙齿生出短而尖的虎牙,看上去很可爱。
「……」
至于她刚才的话是称赞还是诋毁暂且不提。
我稍稍低头,将那黑艳夹杂着焰色的长发拢为一束。柔顺的发丝穿过指间,留下细腻微凉的触感。
打开花洒,溅落的水珠从显着细微焰色的步足绒毛上滴落,与地面的水流汇集。
「蜘蛛果然是防水的耶。」
「不要用那种感叹防水手表的语气说话……」
闭着眼睛,织守小声抗议。
洗澡的环节很快便在『呜哇进到眼睛里了』和『还没洗好吗』的悲鸣中结束了,意外地让我觉得还挺有意思。
当然,她本人可能不这么想。
关上花洒,我放下毛巾。
「差不多了,还有什么要清洗吗?剩下的应该只有纺器和……」
「纺纺纺……?!你这是xing骚扰吧!」
织守慌忙捂住身后,原本因为热水的温度而变得通红的脸颊似乎要冒出蒸汽。
「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把你当做普通的……节肢类……?爬虫?」
我斟酌用词,试着打圆场。
「你好像都没打算把我放在同等地位……」
「请放心,我都是用洗车的心境帮你洗的。」
「甚至降格为非生命体了?!」
「……」
就在我们互相瞪眼睛的时候,室内的门铃电话响了。
外卖似乎比我想象中还快。
「那,看起来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了,我的工作就到此为止。」
我匆匆忙忙将毛巾塞到织守手中。
「剩下的交给你没问题吧,替换的衣服放在门外,记得换掉。」
「……喔。」
尽管她的回应不情不愿,我没有多加理会。
换上新外套,我从柜子拿出信用卡,换好鞋来到公寓门口。
跟外送员刷过卡后,我才注意到装着食材的盒子是三段莳绘漆器重箱,而且大小是张开双臂才能抱得起来的程度。
……过度包装也该适可而止。
正当我担忧食材的品质会不会因为包装降低时,木质楼梯发出吱呀声和懒散的人声一起传入我的耳中。
「唔哦,真少见耶,八重小姐居然会点外卖。」
我抬头一看,闲闲女大学生正从二楼探头张望。
「现在还是月初,八重小姐的能量果冻应该还没吃完才对耶……呼啊~」
她朝我竖起一只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皱巴巴的睡衣,加上披散在肩上的长发发尾微微翘起,以她的生物钟来说,应该是刚刚睡醒的时候。
「请不要对别人的粮食库存如此清楚,比起这个,不如考虑一下自己的晚餐。」
那姑且算是个人隐私。
「说的也是啦,那我随便找家店吃点什么好了,差不多也该为熬夜做准备,顺便买些零食回来。」
开开心心踩着拖鞋走下楼梯,女大学生哼起旋律怪异的歌谣。
所谓的熬夜并不是为了学习或者工作,甚至不是为了玩游戏。如果要问她到底干了些什么,她通常都会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不知为何只是随便在网上查了些东西看了些词条,一晚上的时间就被消磨掉了。
以我的立场,虽然不是不能理解这类热衷碎片知识的人,但过于沉迷没什么益处,甚至会拖慢做正经事的进程。
不过,在她下到一楼玄关之前,我还是忍不住叫住她。
「虽然不想打乱你的好心情,但是御见方(Omikata),你……不会打算就这么穿着睡衣去逛超商吧。」
「唔……果然穿睡衣不太好吗?」
她问着理所当然的问题,嘿嘿笑着,眼中透出想要蒙混过关的色彩。
我叹了口气。
「相当不好。」
非常不好。
而且外面也很冷。
「诶……」
不情愿地拖长音,在短暂思考了一秒之后,她嘟起嘴。
「好吧……那就稍微妥协一下,套上运动服再去好了。」
「……」
我欲言又止。
虽然很想说那也不太体面,但对别人说三道四也很不对劲。
至少运动服要比睡衣好……的吧。
我在心中努力说服自己。
「啊,说起来,八重小姐有客人来访吗?」
回二楼之前,她转过身来朝我眨眨眼睛。
「刚刚起床的时候好像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
「……」
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傻傻的,却在没必要的地方异常敏锐。
「……没错,是有客人。」
我下意识含糊其辞,不多做解释,想必她也不会深究。
如果告诉她我房间里有一位蜘蛛少女,这个民俗爱好家恐怕会整晚泡在我的房间里,那就太糟了。
「这样啊。」
她歪着头,似乎在思考。
「刚好那个时候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就听到了说话声。想到今天可是『友引』,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征兆吧。」
「……」
我原以为相信六曜的年轻人已经是国宝级别的存在了,没想到我身边也有一个。
虽然对这类话题没什么兴趣,我还是顺口接下去。
「『友引』……是这么糟的吗。」
「嗯……友引的日子除了结婚基本上干什么都不合适。」她点点头,「八重小姐应该不信这种吧,不过民俗研究的六曜可不仅仅是迷信喔。」
提到民俗研究,她的眼中总会释出光芒。
「但那不是你的研究课题吧,小心摸鱼摸太多学分不够。」
「……呜。」
被我的一言噎住,她脸上的表情转为不甘。
「可、可是八重小姐不觉得毕业论文必须实地考察是强人所难?明明有安乐椅侦探,却没有安乐椅民俗学者,这个世界合理吗?」
「……确实。」
我冷淡敷衍地附和。
我差点忘记眼前这位准民俗学者讨厌实地考察,她的特性只在于热爱网络都市传说并以此为乐。不过,如果以论据加以反驳,对话就会没完没了。而且,如果点破安乐椅侦探是虚构的这点,又会显得我丝毫不懂浪漫情趣。
「啊,说起来论文本来有个地方要改一下的……我先回去一趟,晚安,八重小姐!」
「喔,晚……不……」
似乎不是该说晚安的时候。
虽然很想纠正她的说法,但楼梯已经不见她的身影,只有楼上过道的灯映着她的影子一晃而过。
明明除了学校基本是回家部成员,这位闲闲女大学生的行动却相当迅速。
我无言地抱起盒子,踌躇片刻,朝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