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柯,你上来解这道空间坐标题。”她听见数学老师在叫她。
她浑浑噩噩地上了讲台。
怎么回事?她不是在书店的阁房里吗?刚刚还跟叶夏和于醒说话,怎么一转眼,就回到了教室?
周梦柯魂不守舍,以至于坐标图也画的歪歪扭扭的。
石项明皱眉,“周梦柯你怎么回事,这几天上课心不在焉的,发个作业也丢三拉四的,以后高考了怎么办,你难道想一辈子靠着你妈捡破烂养你?”
立马就有同学起哄,“老师!别看不起捡垃圾的,说不定人家能从一坨屎里捡出钻石呢!”
全班哄堂大笑。
周梦柯的手紧紧地攥着粉笔,力道大到直接把粉笔掐成两段。
“高二三班周梦柯出来一下,你家长找你。”有同学隔着平开窗喊。
“咦~~”同学们发出心照不宣的怪笑。
周梦柯低着头,握着粉笔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行了,你别画了,赶紧走吧,看着就心烦。”石项明皱着眉挥了挥手。
周梦柯无力地垂下手,终是咽下了所有的情绪,与往常一样低眉敛目,下了讲台。
擦肩而过瞬间,正对上陈筱那隐藏在眼眸下的波涛涌动。
她飞快地别过眼,喉头无声地滚动。
……
高三主任办公室在年级楼的五层,还没进门,隔着声音就能听见她爸那粗暴的声音。
“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就把照片给校长!要不给教育局!让他们来看看!我闺女该不该受这个罪!”
周梦柯苦笑,她爸估计又没钱了,才会又来勒索。这就是她爸,在他眼里,人生中只有赌钱和喝酒两件事,其它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只有钱不够赌了或者没钱买酒了,他才会稍稍把心思放到别人身上,然后从他们身上狠赚一笔,继续吃吃喝喝。
这就是现实,她不得不面对。
想到这,她深吸口气,敲开了门。
“进来。”平平淡淡的女声,却掩不住惯有的矜倨。
望眼过去,主任赵颜宽坐在真皮转椅上,干练的气质,一惯的高高在上。再看许笛,正旁若无人地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只有她爸是站着的。
周梦柯有些恍惚,她都记不清了,这是第几次来这里。好像每次爸爸都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小柯,正好你来了,就当着我们的面,把事情讲清楚了。”赵颜宽倚着转椅,脸上是胸有成竹的稳操胜券。
“这是一万块。”她推过去一张信用卡。
周大伟立刻喜笑颜开,连忙要揣到怀里。
“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她笑,转眼望向局促不安的周梦柯,笑得意味深长:“这钱,我分期给你,至于多少,就要看你的表现,如果你再来学校找我,或者把那些照片让别人看,这些钱,你分毫都别想沾。你要想说出去也可以,大不了你闺女不怕别人戳脊梁骨,说她爸是个贪财奴,为了一点小钱就闹到学校,我相信学校也不会多补偿你,顶多让她退学。你说是不是,小柯?”赵颜宽转身反问周梦柯。
周梦柯低着头没说话。
“而且笛笛也不是有意针对小柯的,她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跟她的那些同学学了些不三不四的毛病,我待会好好教训教训她们,也让许笛道个歉。”她笑得的体。
“许笛,快过来,跟小柯道个歉。”
猛然被提起的许笛关了动态,笑得阳光明媚,居高临下地望着周梦柯。
她长着一张清纯可人的脸,齿白唇红,一笑俩酒窝,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虚伪和恶毒这俩个词,好像跟她沾不到一点。
可就是这样的人,成为了她的恶梦。
“你好啊,周梦柯同学,实在对不起。许笛笑得天真单纯,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玩,想跟你交个朋友,逗你玩玩而已,却没想到你反应这么激烈,我真的很抱歉啊。”
明明是道歉的话,周梦柯却听出了鄙薄的成分。
也是啊,在大部分的眼里,她就是一个捡垃圾的贫困户,肮脏且贫穷。谁愿意跟她打交道呢?
上一次她道歉,说她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她。上上一次道歉,说她是被朋友无奈拉过来的。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她这次,只会比以往更敷衍。
周梦柯真想大声喊,你根本不配给我道歉!
可是啊,现实是,自己不配给她道歉。
多可笑啊。
周梦柯终是咽下所有的不甘和悲恨,从喉咙里鲠出一句:“没关系。”
赵颜宽满意地笑了笑,递给周大伟卡。
周大伟喜滋滋地接下了卡,转头把周梦柯被霸凌的照片用火机烧了个精光。
“以前的还有吗?”赵颜宽问。
“没了,”周大伟老实道,“您还不知道吗,来一次烧一次,老规矩。”
赵颜宽笑了笑,“这卡里每个月会汇给你一万,至于期限,就要看你的表现。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在学校见到你了。”
周大伟喜上眉梢,连忙应声说是。
……
从西楼侧下了楼梯,周梦柯脑子浮现的全都是她爸酗酒后打骂发泄的场景,还有年迈的母亲在门槛处偷偷抹眼泪,却在看见她后强颜欢笑,弟弟妹妹们看着面包店里高档的甜品露出饥渴的目光,亲戚兄弟们看见她们晦气地摆手……
钱,钱,最关键的条件,最直白的方法,最重要的答案……
啊……!!突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拽到了体材室。
周梦柯冷汗涔涔地转过身。
果然,是她们几个。
为首的,不是许笛,还能有谁?
许笛高高在上地坐在桌子上,看见她来了,轻蔑又微笑:“来了?”
周梦柯强装镇定,握紧自己颤抖的双手:“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许笛仰了仰头,下午的阳光在她的脸上打出一片模糊的阴影:“当然是,欺负你咯。”她突然咯咯直笑。
“你说,你那个醉鬼爸怎么那么有能耐呢,怎么我们每次干事,他都能拍到你呢。难不成,是他捡破烂捡聪明了,学会跟踪人了?”
周梦柯脸色微变,但没有说话。
女生们笑得肆无忌惮,“周梦柯,是不是你家就是靠捡垃圾盖房的啊?”
“周梦柯,你家住五环,那么远,路上肯定能遇到不少垃圾,你是不是每次都拎着一麻袋回家?”
周梦柯眼含忍耐,正对上陈筱那同样复杂深切的眸子。
——再忍忍,等高三结束了就好了。
“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其中一个打骷髅耳钉的女生有些不高兴,拽住周梦柯的脸狠狠甩了两巴掌。
鲜红的五个指印触目惊心。
周梦柯又被另一个挑紫发的女生拎了起来,往墙角又是一甩。
周梦柯只觉得天昏地暗,头轻脚重。
她勉强撑着站了起来。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马上就结束了,马上就结束了。等高考之后,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嘴里不停地颤动念着这几个字,好像这就是她最大的安慰,连泪什么时候流出来也不知道。
“你嘴里滴咕什么呢?!让你回答又不是让你废话!”染着大红指甲的女生皱着眉。
她正欲上前,就见陈筱阻止了她:“这傻子估计是脑抽了,待上发条机,你得给她点机械发动的时间,不然会卡壳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哄笑,有女生夸她:“陈筱就是会说话,怪不得笛笛喜欢。”
许笛笑:“会说话的我喜欢,埋头干的我更喜欢。”
说罢从小包包里拿出一把美工刀,笑得恶毒又明媚:“你们谁先来?”
“哦~~~”女生们沸腾。
许笛站到了桌子上,“来来来,每个人都有机会啊,我扔到哪个人怀里,哪个人就接。”
耳钉妹先接住了,看着墙角瑟瑟发抖的周梦柯,阴狠一笑。
咔咔咔几下,她的衣服先被划烂了。
众人拍手叫好,踊跃争先。
周梦柯无助地望着陈筱,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陈筱咬紧牙关,竭力抑制住内心的冲动,肌肉紧张到抽搐地握紧双拳。
那句话,她没说出口,但,她懂。
——等我
众人推搡着,染发妹夺过美工刀,在周梦柯绝望的眼神下割开了她的裙子。
哇哦~~众人怪叫。
下一个,许笛笑眯眯地指指点点,“陈筱。”
顿时,如雷轰顶。
当头一棒打在了陈筱的心里。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接过许笛手中的刀。
许笛还特意叮嘱她:“我对她身上的衣服不感兴趣,她的头发还蛮不错的。”
女生们一看有戏,立马起哄,“割她的刘海!割她的刘海!”
“削了她的辫子,丑死了!”
周梦柯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辫子,这辫子,是妈妈早上亲自一络一络编的,她绝不能没有它!
陈筱对上周梦柯那双惊慌失措的眸子。
眼里是涌动的暗傃。
周梦柯手足无措地望着陈筱。
——我害怕
陈筱握紧了美工刀。
——别怕,我帮你
周梦柯无声地摇摇头。
——不要
“快啊,快割啊!”周围一阵催促声。
“割掉她的臭头发,看看她头上有多少跳蚤!”
催促声越来越紧。
陈筱高高举起手中的美工刀。
要割了,要割了!!!
然后,
一脚踹倒了旁边那叫的最欢那女生,拉起周梦柯就要跑。
走到门口却发现,
门被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