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筱……
陈筱……
不要!!!她猛地惊醒。
这是……?周梦柯怔住了。
“醒了?”似有若无的兰花香飘逸在空气中,身穿蓝锦校服的女孩浅浅从影壁墙后走来。
不知为何,周梦柯觉得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她们在哪见过。
但莫名其妙的,她怔怔地开口,“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女孩微笑,“那你还记得梦见什么了吗?”
周梦柯沉默了片刻,动了动嘴唇:“不记得了。”
“但是,”她摸向心脏的位置,“这里,很痛,很难过,好像,我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外天骄阳似火,万里无云,正午的阳光射了进来,不知为何,周梦柯只觉得刺眼。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湿湿的。
她流泪了。
女孩微微一笑:“雨停了,该回家了。”
——从此以后,你的秘密,由我来承担,当你交换了秘密,该我收回了秘密。
“是啊,”周梦柯恍惚地想,雨停了,迷路的人儿也有了回家的方向,爸妈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谢谢。”虽然她还很糊涂,但,她还是道了谢。
就此吧,就此吧。
从此山水不相逢,不问旧人长与短。长街行马少年郎,烟雨南下往事掩。
……
内堂里,叶夏拉下长帘,叩了三声正中的木墙。
客厅缓缓从中间分开。
里面赫然是一面柜阁。
叶夏缓缓地将周梦柯的秘纸放进第九十八个板层。
——第九十八言,爱上霸凌我的女孩,是我所痛。
“还剩两个。”倚在藤椅旁的于醒道。
“不急,会有人的。”叶夏仔细地摆正了玻璃罐。
于醒耸耸肩,递给她一杯奶茶,“黑糖的,无脂肪。”
叶夏心觉好笑,“是又要我帮你写作文?”
于醒带着三分无奈的单纯,“没办法,我有晕字症,一见作文就想吐。”
叶夏笑着低了头。
不得不说,于醒虽然看着成熟稳重,但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会对不喜欢吃的药皱成一张苦瓜脸,对不同的两条路会用抽签来决定走哪条,对不开心的事情,会当成说笑话一样泄愤出来。
就算她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但终归跟她一样,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叶夏接过奶茶,吸了一口,“自己做的?”
于醒装模作样,“外面能做出这种大自然的味道?”
叶夏唇弧微弯,但最终还是掩了下去。
……
叮咚咚~~叮咚咚~~
晚自习下课了,三三两两的同学结伴而行,叶夏刚收拾好了书包,就见于醒斜垮着个单肩包走了过来。
“今晚我要去歌剧院去看茶花女,你去吗?”叶夏把椅子推正了位置。
于醒还没开口,就见几个青春明媚的女生喊她:“于醒,你再不来我们就走了啊!”
“马上,再等一会儿。”于醒笑着回头。
旁边的女生掩口而笑,“拉上你女朋友一起呗,三缺一,正好能凑成一圈。”
女生们起哄着笑,言语里是学生所没有的老练世故。
于醒尴尬地摸了摸头,“我今天约了她们去电玩城看新品发布会,估计是陪不了你了。”
叶夏微微一笑,淡下了眼中的失落,“没关系,你去吧。”
——于醒身边总是有这些跟她一样世故老练的学生,但她不喜欢,她不懂什么游戏发布会,也不明白为什么于醒那么善于交际,但,只要是于醒喜欢的,她都不会过多干涉。
——可是啊,我需要的安全感,于醒你永远不会懂。
于醒刚要解释,看着叶夏平淡的面容,终是咽了下去,千言万语只剩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叶夏笑笑。
……
九月的青藤市晚上还露更夜深,颇有些寒意。
令叶夏没有想到的是,都到了十点了,居然还有人来找她。
面前的女孩面容稍有精神不足,面色带着些苍白,眼下一抹乌青,显然是忧虑成积。
叶夏叹了口气,带着她回了书店。
照样是沙发,茶香,不一样的是,少了于醒。
叶夏给她沏了杯热茶。
女生没有接,而是自顾自地从包里掏出根雾化烟。
烟雾缭绕,她缓缓吐了口烟圈。
第一句就语出惊人。
“我想杀人,能做到吗?”
叶夏面色不变,保持微笑,“当然可以,但,你必须付出相应的秘密。”
女生凤眼带着些高傲的恨意,口气厌恨,“我要杀了那个花言巧语的败类禽兽!要不是他,我能未婚先孕吗?”
叶夏微笑,示意她继续说。
“我叫乔茗,是二年四班的一名学生,我家境不错,长的也算得上可以,学习一直在年级前十,按理说,像我这样的女孩,应该轻轻松松上一本,风风光光就能嫁人,可是,这一切,在我遇见那个畜生后,一切都变了。”她的话中带着刻骨的深恨。
“那是年中期测考的时候,学校为了保证公平,就按学号随机打乱了考场顺序,我分到了第38考场,那里的大多数学生都来自艺术班,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而且小混混多。我就是在离开考前五分钟,遇到了麻烦。”
“当时我正在背导数公式,突然后面的男生踢了一下我的椅子,朝我嬉皮笑脸,说他橡皮掉了,麻烦我捡一下。”
“我当时没多想,就弯腰去捡,还给他之后,我以为事情结束了,结果没过一会儿,那男生又踢我的凳子,说他2B掉了,让我再帮忙捡一下。
我当时看着他色眯眯的眼,就有些反感,把橡皮直接踢了过去。”
“谁知道那男生直接甩给我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是我刚才捡橡皮时露肩坦胸的样子。”
“我又怒又惊,这才明白,我是被人下套了。”
“不顾众人怎么看,我一把提起那男生,就要揍一顿,然后监考老师,也就是那个禽兽来了。”乔茗说到这,情绪激动到牙咬得咯咯响。
“那个禽兽,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好模样,他知道那男生私地下净干这种下流事,当着我的面,狠狠地训了他一顿,却又转头把照片全收了,还假惺惺地告诉我这件事不能传出去,否则对我的名声不好。”
说到这,乔茗冷笑,“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我的名声,而是怕校方查到他头上,他借着教育的名头,其实就是为了收集那些女孩们的私密照,好握着把柄让她们乖乖当他的情妇。”
“那时候,我对他心怀感激,觉得他真是一个好老师。”她自嘲道。
“那次考试过后,他就调到我们班兼数学课,我数学好,又是课代表,经常被他叫到办公室谈心,借着关心的名义,对我动手动脚,我性子烈,受不得他的污辱,可他却拿出我被偷拍的照片,要挟我要是不同意,就把我的照片发到匿名论坛上让众人观赏。还威胁我要是敢说出去,就让我爸妈失业,全家倒闭。”
“这个败类,他早就调查好了我的家庭背景,专捏软柿子,我就算有心反抗也无可奈何,他家势力大,教育厅,警局,检查院都有他的亲戚,我根本没有能力推倒他。”她恨的咬牙切齿。
“那后来呢?”叶夏微笑着又为她添了杯温茶。
“后来,我只能委身于他下,每日忍受着他的玷辱,可笑的是,他明明有妻子了,却还在外面花言巧语,苟且私事,说他是畜生都不如一点都不为过!”乔茗嘲讽道。
“那他妻子知道这件事吗?”叶夏突然问。
乔茗愣了愣,“她……不知道。”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那就接着说嘛,我听的心潮澎湃,咱俩听完了赶紧去打狗渣男。”于醒的中性音带着调侃传了过来。
叶夏转头站起身来,“你怎么回来了?”
于醒笑笑,没说话。脱下外套,坐下沙发,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喝饱之后她又从冰箱里开了两瓶酸梅汁,递给乔茗:“怀孕的新手妈妈,应该都喜欢喝这个。”
乔茗脸色放松了不少,接过果汁,“谢谢。”
“你什么时候开始孕吐了?厉害不厉害,要是吐的狠了还真不能喝冰镇的。”于醒笑着打趣道。
乔茗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于醒话中的含义,她是在委婉地接下怀孕的话题,好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每次完事之后,我都会偷偷服用避孕药,可有一次被那个畜生发现了,他警告我如果再被着我服药,就马上让我家的小作坊倒闭。我就算再恨也没有办法,只能任他摆布。”乔茗语气中带着愤恨。
叶夏又给她倒了杯凉茶。
“我打听过那畜生家里的事,他结婚五年,一直没个一儿半女,他家家产偌大,嫡系子女却没几个,若不生个男孩,怎么镇的住那些旁系。乔茗冷笑,可巧的事,他那几个前情妇都没能给他生个孩子,也是造化弄人,偏偏就我怀孕了。”乔茗自嘲道。
“这个畜生,他要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我肚里的孩子,他为了拿到抚养权,假惺惺地让我住到他安排的别墅里养胎,还自作主张给我请了半年的假。”
说到这,她冷笑,“我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吗,我一把孩子生下来,就会被他安上跟别的男人上床的臭闻,然后再借我亲戚的手施舍给我爸妈一笔钱,好让他们带着我从此不在出现在他的视线,而他却抱着孩子坐享齐人之福。”
“那你打算把它生下来吗?”于醒又自斟了一杯。
“生,为什么不生,这是我的孩子,我不仅要生,还要让它报复那个畜生!”乔茗紧紧攥着瓷杯。
“所以,你的秘密,就是未婚先孕?”叶夏问。
“对。”乔茗回答地斩钉截铁。
“方便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石项明。”乔茗毫不犹豫道。
于醒转动着杯子微微一顿,最后一饮而尽:“第三杯了。”
“到时间了。”叶夏微微一笑。
乔茗不明所以地皱眉:“你们在说什么?”
叶夏没回答她,而是站起身来,正对着月牙架上的小瓷瓶。
那小瓷瓶里的香悠悠散散,悄无声息。
呼,她轻轻吹了一口。
香,灭了。
乔茗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
……
再醒来时,正对着墙顶的烫金花壁纹。
这是?乔茗微睁大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席慕思大床,经典欧式台灯,遥控TV,绿萝百叶窗……
这是……这是她住的小别墅!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书店跟秘师说话呢?怎么一转眼就又回到了这里?!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有人敲门。
“乔小姐,你醒了吗?”
乔茗认出她是保姆小春,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来。”
“乔小姐,”小春进了门,欲言又止地站在乔茗的床前,“乔老师……家里来人了。”
“哦,”乔茗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却没了下文。
“乔小姐,你还是亲自下去吧,他们说,要是五分钟内你下不来,就直接拖走你。”小春终于忍不住就快急哭了。
乔茗猛地抬头,“来的谁?”
小春吞吞吐吐:“是……老太太的人。”
乔茗顿时心惊到了冰点,如置深渊,手紧紧地抓着床单。
老太太怎么会发现她怀孕的事?!不可能啊,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越想心越慌,越想心越乱,乔茗胡乱扒拉下衣服匆匆下了床。
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痕迹,上下不方便,小春急忙扶着乔茗下了楼。
楼下五个保镖已经在大厅候着了,均着黑衣黑裤,神情冷峻,笔直站姿。
“乔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吴妈带着饱经世故的历练老成。
乔茗冷笑,这不是请求,而是强制,如果她不答应,恐怕那几个保镖就会把她架到车里。
现在也没有办法了,如果她现在逃走,倒霉的,只能是她的爸妈。
罢了,该来的总会来,要来的躲不掉,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车一路平缓地驶到了石宅。
下了车,斜峭的秋风迎来过来,续续细细的小雨落在乔茗的肩头。
此刻正值九月下旬,夜晚的风还带着初秋的凉意。乔茗却好似感觉不到什么一样,跟着吴妈从侧门进了庭园。
穿过一道道回廊和曲廊,再绕过中庭花圃,才到了正院。
中式的复古装饰,与乔茗想的并没有太大差距,只是,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想的跟她一样。
乔茗深吸了一口,跟着吴妈一步一步地进去了。
推开内院大门,一种属于压迫的冰冷感扑面而来。
走近了,沉木雕花刻墙,珠帘壁墨泼画,鹅黄吊灯朦胧,羊毛地毯丝绒。所见之处尽显奢华。
正中沙发坐着的老妇人珠光宝气,眉宇间隐隐露出雷厉风行,怀里抱着猫一下一下地顺着毛。
而坐在两边的,正是石项明和他的妻子,顾姚。
乔茗站在一边,没有吭声,吴妈也低眉顺眼地下去了,客厅只剩下四个人了。
顾姚坐在旁边没说话,一直摩挲着手边的茶盏。
终是石项明忍不住了:“妈,你有什么直接冲我来,你叫小茗来能干什么?”
乔茗小心谨慎地没说话,也没抬头和谁对视,因为她明白,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
波斯猫被撸的舒服了,睡着了,老太太挥挥手,让小莲把猫抱走。
“她能干什么?你又能干什么?”老太太冷笑,眼角的高傲掩不住刻薄,“我冲你来你能怎么办?你是能让这个孽种消失,还是能让你管好你那下半身?”
石项明脸色都憋成猪肝色了:“妈,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小茗肚子里孩子是我的,怎么就成孽种了?!我之所以这么做,不都是为了能有一个孩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顾姚,想过我们石家的荣耀?想过自己的名声?如果这个孩子一旦出生,我就得被人戳脊梁骨骂!那三房的小畜生们都要在背地里笑话死你!说你是个没本事的马种!靠着搞大自己女学生的肚子来撑家业!”
石项明脸色难看,绷着脸一言不发。
忽然,“啪”!的一声甩了旁边的顾姚一巴掌。
乔茗又惊又怒,恨不得上前也给这个畜生一巴掌!
“你干什么?恼羞成怒了?啊,动不得我老骨头就拿软柿子开刀?!给谁甩脸色啊你?!”老太太脸色愠怒,气得差点就要站起来。
石项明冷笑,“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您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不就是您这个好儿媳的功劳吗?”
顾姚捂着被打的脸,低着头掩盖狼狈,再抬头时妆花晕染,脸颊鲜红触目,勉强笑笑:“妈,我没事,他说的对,这么多年没能给家里添个孩子,是我的错。”
老太太脸色苍老了不少,叹了口气,“都别提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掉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是在这瞎嚷嚷找谁的错。”
“妈,反正我必须要这个孩子,不管您开什么条件,我都接受!”石项明愤愤道。
“是吗?那如果我让你选,你自己,还是孩子,如果你选自己,那你仍然是石家嫡系子孙,享有至高无上的辉煌,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如果你选孩子,那么,你就必须退出石家,我会重新选一位继承人代替你的位置,孩子会交给顾姚抚养。怎么样,你接受这个条件吗?”
“为什么?我要孩子跟离开石家有什么关系?!”石项明震惊。
“当然有关系,”老太太意味深长,“因为你管不住你自己的下半身,我就不能把家产交给你,免得日后家斗争权,搞的家里四分五裂。”
这一番话堵的石项明哑口无言。
乔茗心道不好,如果石项明不同意,那么她的孩子就要没了,计划就失败了!
这时候顾姚突然出声:“妈,我想要这个孩子。”
老太太诧异望向她:“你想要这个孩子?”
“是。”顾姚凄然一笑,“我做梦都想要个孩子,可我身子薄,医生说我这辈子都没机会生宝宝了,我也试了不少偏方,看了不少名医,可都没什么成效,我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数着吊灯上的珠链才能入睡,这样才不会想心事,有时候睡不着了,我就会用刀片一道一道地割着自己的手腕,只有这样,我才感觉我是活着的。”
说到这,她骨子里的高傲不由得散发出来:“我知道,我们顾家,算不上什么名门贵族,但,在青藤,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我不求别的,只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的孩子。”说到最后,她深深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老太太叹气:“造孽啊,造孽啊,这是前世的冤家来讨债来了。”
石项明冷笑,这贱人就会装,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惯会装可怜卖惨威胁别人!
“好吧,既然你们俩个都想要这个孩子,那么……”
“老夫人,”吴妈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脸色大变。
“吴妈,把堕胎药现在就给我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