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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Cinder来了。
Weiss终究还是向那恶心的食物屈服了,角落里剩下一盘吃掉一半的稀粥。Coco坚持要让Weiss保存好力气,把有营养的东西都推给了她,这让Weiss非常恼火。
她试图把里面那点微薄的谷物分一半给Coco,但维基亚人总是拒绝。这不由让Weiss很担心,不过到了第二天早上,剩下的残羹总会消失不见,所以她想Coco应该还是吃了一点。
Weiss的肩膀还是在隐隐作痛,不过外科医生每天早上都会过来检查她的伤势,追踪她的愈合情况。虽然伤口正在缓慢恢复,不过对Weiss来说,这也没什么区别。
每次醒来,她的思绪都被吊挂在船帆上的Ruby所缠绕。银色的目光深深刺入她的骨髓。Weiss恸哭哀泣,直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直到肋骨疼痛悲鸣——可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一切又会重新来过。
Coco搂着她,在她耳边柔声低语,填充四周的寂静。
Whitley,Winter,还有她父亲,他们像陪审团一样近距离地围绕着她。他们什么也没说,但却无声地评判着她,做出裁决。这样只让她感觉更糟。
所以,当Cinder确实出现的时候,她反倒松了口气。
“你好呀,宠物。”她像猫一样咕噜道,倚靠在牢房的栅栏上。她把额头贴在两条前臂上,脸上挂着一副懒洋洋的笑容。Emerald和Mercury分立在她的左右两侧,两人都一脸踌躇地看着Weiss。
Weiss拉长了脸,从Cinder的方向别开视线,更深地缩进Coco的臂弯里。她闭上眼睛,耳朵里开始嗡嗡作响。
“她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跟你说话?”Coco竖起一根手指朝Cinder的方向扬了扬。
“被咬了一下就坏掉啦?”Cinder说道,嘲弄似地模仿出失望的强调。“太糟糕啦,我本来还希望我们能玩个小游戏的。”Cinder重重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
“喔,游戏!我喜欢游戏。”Coco咯咯轻笑,“我能玩吗?”
Cinder的独眼始终紧盯Weiss的喉咙,勾勒着之前弯刀在上面留下的擦伤。
“玩食物是很没礼貌的。建议改正。”Weiss说道,声音平稳而了无生气,因久未言语而沙哑。
Emerald撇撇嘴,叉起双臂紧紧抱在胸前,朝Mercury挪了挪身子。他把一只手叉在腰上,让弯刀的刀柄圆头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Cinder忙着摆弄手里的钥匙,摸索出正确的那一把,没工夫留意到她的船员在她身后紧张不安的样子。
“我从没说过我有礼貌。”Cinder说道,嘎吱一声推开囚门,“更何况,我们可不能让其他玩家久等——这样是很粗鲁的。”她不耐烦地说道,走进囚室,伸手一把揪住Weiss的衣领。Cinder把Weiss拖出囚室,Weiss的鞋跟死死抵住地板,在地板上留下划痕。
Weiss在她手里扭动挣扎,伸手抓向Coco的衬衣前襟,但布料却像水一样从她的指间滑落出去。一副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全身已经冰冷、毫无生命气息的Ruby——让她心跳加速。无数疑问如同烙铁一样深深烙印在Weiss心底,几乎就要脱口问出。她管住自己的嘴巴,试图重新站稳。
等Weiss站好以后,囚门已被关好并锁住。Cinder穿梭在秋季号的船腹里,犹如一道阴影。Emerald和Mercury紧随其后,不过Weiss注意到他们看她的样子。就好像她是个幽魂似的。
“我脸上冒了第三只眼睛出来吗?”当Emerald第五次朝她瞟来的时候,她不禁怒声问道。
“呃……”Emerald别开视线,脸上泛起窘迫的红潮。
Mercury翻翻眼睛。“你倒是想得美。”
Cinder对身后的交谈不理不睬,她停驻在一扇黑门前,对这扇黑门的兴致远大于身后的谈话。这是一扇朴实无华的门,但Weiss的胃却不安地搅动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迫近的危险感。那种感觉噼啪摇曳着,沿着Weiss的脊柱跳动。
琥珀色的独眼仔细地观察着她,随后Cinder终于推开了那扇门,唇边挂着一抹恶毒的笑容。Weiss尚不及往门里窥视,血和呕吐物的臭气已然迎面拂来,其中那股腐烂金属味深深渗入了她的骨髓,她喉咙不由一紧。她牢牢定在原地,盯进那间黑室,害怕Cinder会拿这间只有四面墙、没有任何窗户的房间做什么。
“不……”
有一人坐在伤痕累累的桌子前、双手被大张着绑在桌面上,正是Ruby。粗厚的皮带钳进她的胳膊,锁扣锈迹斑斑。Ruby的手掌平贴在木头桌面上,她使劲想要屈指握手成拳。
Weiss的心顿时碎成一团齑粉,堵得她无法呼吸。
“不!”Ruby大吼,使劲拉扯绑在手腕上的皮带锁扣,但这张用古木做成的桌子十分沉重,任她怎么拉扯也纹丝不动。Ruby使尽浑身解数,手指掘进桌面上像是被指尖挖出来的可怕的坑里。
Weiss不禁后退一步。
“噢,小红啊。”Cinder说,语气甜美得令人作呕,“我还以为见到你的小公主你会很兴奋呢。”Cinder拽住Weiss的衣衫后颈,强行把她拖进房间里。房内的地板黏住了Weiss的靴底,抬脚的时候脚下传来近似布料撕开的声音。
Cinder随手把Weiss一丢,让她跪倒在黏糊糊的地板上。Weiss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地板上沾满了粘稠的污垢。她脸色发白,手指拨开粘在手上的一缕长发。甩掉这团头发后,她转头看向Ruby。
“Ru——”
Mercury飞快地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踢得她唾沫飞溅,咳嗽不止。Cinder站在Ruby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她盯着Weiss,一边眉毛微微上扬。
“嗯?”Cinder厉声质问了一句。
Emerald这才突然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地甩上门。Mercury弯腰把Weiss拉起来跪在地上,然后用一只手沉沉压住她的肩膀,手指掐进肌肉里。Weiss咬紧牙关,抬头瞪着他。Emerald也将手按在Weiss另一边肩膀上,将她固定在地板上。
Ruby盯着她,眼神炽烈。她的下巴在动,牙齿在互相研磨。Weiss一头扎进那汪银色的深渊里,如释重负的泪水刺痛了她的眼眶。当她看着她的时候,Ruby的嘴角牵起一抹微笑,这让Weiss的胸口痛得像是突然被刺进了一把鱼叉——掏去了她的五脏六腑。
Cinder靠到Ruby身上,鼻尖磨蹭起她那张沾满血的脸颊。她把一只手搭在Ruby的手上,手指和袭掠者的手指缠绕在一起。Cinder的嘴唇形状介于怒容和坏笑之间,就好像她无法决定该如何去感受。
Weiss血液一凝,她的指尖开始发麻。一股熟悉的寒意渐渐渗入,宛如一道老旧的影子,将她笼罩其中。她绷紧下巴,眼里再无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仇恨与敌意。Weiss抬起下巴,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哦?”Cinder用拇指指腹划过Ruby的嘴唇,视线从未离开Weiss。
Weiss的眉脚抽搐了一下,而这立刻就出卖了她,Cinder笑意更深。“不喜欢我那么做?”
趁Cinder分神之际,Ruby一口咬住Cinder的拇指,犬齿毫不留情地扎进肉里。Cinder惊叫一声,从Ruby嘴里拔出手指,然后反手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指节留下瘀青。
脸颊传来阵阵刺痛,Ruby一边把头重新摆正,一边却忍不住哈哈大笑。“那样就让你高潮啦,Cindi?”Ruby啐出一口血沫子,放肆地咧嘴一笑。
Cinder怒吼一声,揪住Ruby的头发,死死盯住Ruby的脸,Ruby的头发从发根处一根接一根地断开。她痛得嘶叫起来,恨恨地抬眼瞪着Cinder,那只琥珀色的独眼在不知不觉间闪烁起了愉悦的光芒。
“住手!”Weiss喊道。接着她的嘴巴猛地一闭,牙齿差点被打在下巴上的猛力给打碎。
“Weiss,别。”Ruby嘶声说,视线从Cinder脸上移开。银色的双眼恳求Weiss保持沉默。
(听见没?她压根儿就不想要你。)
Cinder砰的一声把Ruby的头按到桌子上,一声满足的叹息自集颅者胸口深处泄出。Ruby失声痛呼,在她的按压下挣扎,但Cinder把手肘抵到Ruby的耳朵上,用掌心托住自己的下巴。她的笑容如波涛般,从恶毒推移到淘气。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而你要做个乖女孩,好好回答我的问题。”Cinder说道,手肘压进Ruby的头,袭掠者痛得激烈地扭动起来,两只脚拼命抵住甲板。Weiss试图往前扑去,但Emerald和Mercury使劲把她按了回去,膝盖死死磕在甲板上,擦破了皮。
Ruby盯着Weiss,咧嘴一笑,被闪耀在她眼中的那道充满反抗精神的星光所鼓舞。Weiss突然察觉到了。她知道她的那种表情,摇了摇头,静默地祈求Ruby不要张开她那张蠢嘴,可Ruby还是不管不顾地开了口。
“随你怎么说啦,爹地。”Ruby自鸣得意地说道,尽最大的努力掩饰自己的痛苦,并忽略掉Weiss脸上的恼怒之色。
“别逼我堵上你的鸟嘴,小红。”Cinder警告。
“噢,请务必堵上。”Ruby呻吟道,她的指关节因用力抠在桌子上而发白。
“Emerald?”Cinder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Emerald惊跳了一下,笨手笨脚解开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一条厚实的皮带。
“等等,住手!我陪你玩这该死的游戏就是了!”Weiss大喊道,视线从Ruby身上移开。
“嗷~~~你喜欢听我的声音呀~~~”Ruby绵绵地说道,厚脸皮地冲Weiss眨了眨眼。
Weiss眉头一松,嘴唇抿成一条线,对Ruby的滑稽举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便吧。”她叹了口气,“堵上她的嘴吧。”
“好极了。”Cinder直起身子,让Ruby能够坐直。她用一条胳膊环绕Ruby的双肩,手指垂到Ruby的衬衣里。
Emerald在她身边僵住了,她不确定地低头看向Weiss,接着又回头瞄了Cinder一眼,眉间蹙起一道褶皱。“呃……你还是……?”
“别磨磨蹭蹭的!”Cinder怒道,瞪了Emerald一眼。她畏缩了,脸上难为情地泛起红潮。她立即松开Weiss,解开胳膊上的皮带递给Cinder。
“哎呀呀,床上不和谐啦?”Ruby讥笑道,还挑逗地挑了挑眉。Emerald愤愤地吐出口气,然后看了看皮带,皮带搭扣发出不善的叮当声。
Cinder发出低吼声,伸手接过塞口物,与此同时用指甲划过Ruby的胸口。她瞪了Emerald一眼。“回去啊。”
Emerald点点头,局促不安地跑回Weiss身边。
Cinder黑着脸把皮带强行塞到Ruby的牙齿之间,把搭扣牢牢固定在她的后脑勺。Ruby满脸恼怒,气急败坏地说着什么。她试图说话,但所有语言都化为了让人无从理解的咕哝。
Weiss盯着她,心里思索着她的这副模样,眉毛短暂地微微一皱。Ruby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的脸。
“然后呢?把你问题问出来啊。”Weiss命令道,视线转回Cinder。Cinder那副狡猾的笑容里潜藏着某种阴险的东西。Weiss的喉头渐渐凝结。她屏住呼吸,双耳轰鸣。
“让我想想……来点简单的吧。”Cinder表现得像在权衡自己的选项一样,随后她灵光一闪。“喔,我想到了!”她用指尖勾勒起Ruby的锁骨。“你们俩是怎么相遇的?我们从那里开始吧。”
Weiss翘起一眉,懵然不解。她瞟了Ruby一眼,想寻求一些线索,可她的袭掠者看起来也很困惑。
“你明明知道这个故事……”Weiss说道,怀疑地眯起眼睛。
Cinder翻翻眼睛,叹了口气。“我想听听你的版本,Schnee——所以告诉我:你们俩是怎么相遇的?”
“Raven……派Ruby来抓Winter,然后……”Weiss的声音低了下去,回想起了那个夜晚。她依然只能看见袭掠者眼中那汪深邃而凝重的银色。犹如一片永无尽头的深渊,Weiss只想一去不返。她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Ruby身上,将她的脸庞轮廓铭刻在记忆里,就好像自己也许再也见不到那张面容了一样。
绳子发出的嘎吱声令她寒毛直竖。Weiss挺直身子,搜寻起房间里的幻影。
“然后呢?”Cinder不耐烦地问道。她面带讥讽,视线垂向Weiss的咽喉。
(然后你就直接上了她的床,对不对,姐姐?)
(那么长的时间里你一直拒绝挑选合适的丈夫,如今倒是需要发情了呢。非常兽/性哦,Weiss。)
(在她的尸骨冷掉之后又过去多久你便会屈从于新欢?)
这些声音回响在Weiss的脑海里,阻隔了一切其它思绪。她默不作声地盯着Cinder,集颅者周围的空气如愤怒的大海一样汹涌翻腾着。Whitley盘腿坐在桌边,嘴巴若野狼的巨口。
“其实是我发现了她。”Weiss说,声音像花瓣一样蔫掉了。
“噢,于是你就……这么离开了?”Cinder似乎由衷感到意外。
Ruby那双银色的眼睛描绘着Weiss脸上的伤疤,她的嘴唇在皮带周围微微撇了撇。她试图再次说话,口水从下巴上滴了下来。Ruby发出嘶嘶声,试图用肩膀把它擦干净。
Cinder面露不快,把指甲狠狠抠进Ruby的手里,深到流出血来。Ruby痛得面色扭曲,却毫不退缩。“给我安分点。”她厉声低吼道,同时用手背用力把Ruby往前一拽。Ruby咕哝着,不舒服地在椅子里挪动着。Cinder板着脸转回Weiss那边。“下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