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批狮皮的女孩

作者:策零
更新时间:2021-08-03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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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6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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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塞琳·伊维德将赛卜莉带至中央广场前,推她去与早已聚集在此处的新学生们攀谈,自己匆匆离开,回归准备上台亮相的教师队伍。赛卜莉依依不舍地目送她,却未能按照她家庭老师的建议,找一个吵闹的小群体跳进去。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同龄人聚在一起,赛卜莉最开始的确有些跃跃欲试地想和谁搭话。可是每当赛卜莉站在远处,展露出探询的眼神接触她觉得看起来不错的人时,对方不是惶恐地躬身行礼、低头不敢看她,就是一副左右为难,明显不愿与她来往的样子。


始源六家的孩子们没与诺尔瓦切家的小姐交谈之前,任何提前与她攀谈的人都会被视为具有“与身份不相称的野心”。这一点,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孩子们都很清楚。不如说,赛卜莉不同寻常的行为才令她们感到意外。


苏卡利·瓦雷塔最早低头行礼、婉拒了赛卜莉的目光邀请。在赛卜莉走远后,她朝对方离开的方向长舒了一口气。她有着昆恩一带高地人常见的金发蓝眼,以及线条柔和的下颌。据说这是建城的六人之中,子嗣最为繁盛的那一位流传下的血脉。


“诺尔瓦切家当真如传闻中那般与建城家族们不和么?她竟然会越过六家,率先将友谊的目光投向我们,这真让人害怕……当然,不得不说,也很荣幸。”苏卡利说。


“苏卡利,看你如此惋惜,刚才为何不直接拉起大小姐的手呢?说不定作为第一个咬住鱼钩的猎物,诺尔瓦切家会给你一块最大的饵。”在苏卡利身边,一直冷眼旁观的女孩哼道。她俩长相相似,区别只在于她的眼睛是绿色的。“等你吃饱以后,就可以被宰了拿出去喂建城家族,他们一定会把你的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


“你说得真可怕。也许我们想太多啦,大小姐只是想交朋友。”苏卡利叹了口气,不安地玩弄着自己垂在胸前的金发。“妈妈也说我们应该在学院里多交一些厉害朋友,她说,嗯……她说,如果我们能结交一些厉害人物,也会对家里的生意有帮助。”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姐姐?”绿眼女孩气得直跺脚,“妈妈是说了让我们结交厉害人物,但她没说过让你把第一家族的女儿领回去吓死她!这种‘朋友’留给大贵族们去交吧,我们能在她们的夹缝里好好毕业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我都已经拒绝她了,艾雅。你干嘛还这样说我?”苏卡利不服气地反驳道,“再说了,咱们瓦雷塔家好歹也流着一丁点奥塔维亚与苏露维亚的圣血,成为合格的牧师也不会那么困难吧?”


当她提到自己家族的遥远血缘时,被称为艾雅的女孩也不禁“唔”了一声,直起身子。奥塔维亚与苏露维亚正是建城者中两位有表亲血缘的牧师。二人的名字流传至今,便是建城六族中,两个最尊贵繁盛的姓氏。她们悠久广阔的血脉,几乎渗入了城中一半的贵族谱系中。


苏卡利·瓦雷塔此刻提起这一点,虽然不能完全说服妹妹,不过也足够让被赛卜莉的出格行为吓到的艾雅平静下来。


“看看你周围,身负圣血的人没有二十个也有三十个,其中还有奥塔维亚的直系后裔。我们待在这群人中间,一定要格外小心谨慎,知道吗?”


“我知道。就像你一直说的,只有傻瓜才会一头撞进麻烦事里。让别的傻瓜去咬诺尔瓦切小姐的鱼钩吧,咱们交朋友去。”苏卡利笑着拉起妹妹的手走向别处,去和艾雅认为与自己家身份相当的孩子们愉快交谈起来。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叽叽喳喳地议论诺尔瓦切家的小姐不同寻常的举止。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给地位不如她的人们造成了多大的压力,赛卜莉沉浸在无人乐意与她搭话的气恼中,一路昂起脑袋,径直向广场前方走去,准备占据一块视野最好的地方,待会儿好把老师登台的样子看清楚。



苏姆维亚学院据有昆恩城西北郊野的广阔土地。城市中一直有股声音想削减学院的面积,好将这些沃土变为良田。这股声音在百年一遇的大灾季饥馑中尤为激烈。


彼时昆恩城方才经历蛇潮肆虐、黑角枭铺天、血颅狼漫境三重灾厄,城中挤满了家园变为荒毒地的难民,迫切期待着涌入学院那保存完好的土地耕作。


时任校长的奥格尔·麦金尼以无比傲慢的姿态拒绝了昆恩城的要求。当愤怒的人们质问他食物怎么办时,他当场抓起了随处可见的蛇潮余留死蛇,一口咬掉了那东西的头。


在震惊的人群面前,他一边嚼食蛇头一边咆哮着喷出血沫:“蛇有的是!但学院!你们想都别想!”


灾季重建步入正轨后,奥格尔被城市议会剥夺了许多荣誉头衔,晚年郁郁而终,但苏姆维亚学院自此在浮雕大门上方加入了一个双眼凸出的食蛇人,那凶悍的形象至今仍忠诚地守望着学院的领土。


于是直到现在,苏姆维亚学院依然保持着它那不可一世的开阔,如一只深沉巨兽盘踞在大地上。据说初代校长在奠基时唱了一首歌咏消逝之海的曲调,之后她就从随处可见的褐色土壤中施法唤出了平坦坚硬、浅灰之中带着丝丝银白的石质地面作为学院的基础。


法师的螺旋尖顶塔楼、牧师的双子修道院以及战士的环形斗技场也在之后响应她的号令破土而出,成犄角之势耸立在这片浅灰泛银的石质地面上。


伴随学院蓬勃发展,继任者们在初任校长以一己之力完成的杰作周围又立起各式各样的建筑,初代校长为学校唤起的开阔石质地面渐渐被新建筑的足迹覆盖,最后竟完全被占据满当。


学院能如此壮大,这一点恐怕连当初常被人揶揄志向过于广博的初代校长都未曾料到。


没人能重现初代建筑所用的石质,学院新扩张的建筑物只好立于后人仿造的普通灰色石砾地上。那最初的三座建筑之间,包裹着宛如学院之心一般平坦又漂亮的灰银石质地面。那就是中央广场,此刻开学仪式的举行地点。


赛卜莉蹲下去摸了摸广场的地面。石质果然像她曾经听说过的一样冰凉细腻。她叹了一口气,手指在石头表面划来划去,却没有沾上一丝尘土。


初代校长的法术在细微出显露出惊人之处,可惜赛卜莉既没有足够的法术素养来鉴赏这一点,也没有心情思索这不寻常的迹象。她的心思在另一处。


尊贵的家世如一条看不见的湍流环绕她身周,赛卜莉丝毫不明白这一点,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稍远处的孩子们。“女神啊,来个人和我说说话吧,我要无聊死了。谁都好,”她划拉着地面嘀咕道,突然想起什么又暗自补充:“不要是那个金发的。她可真讨厌。我真的要无聊死了。开学仪式怎么还不开始?老师在干什么呢?”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都在这里。”


高台上传来轻柔之至的感叹。刹那间,喧哗的人群纷纷停下了交谈,充满期待地望向广场中央。这感叹正是开学仪式开始的讯号。赛卜莉也站起身,眨巴着眼睛望向此刻正站在临时搭起的木质高台上的人。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都精力充沛。我是你们的校长,坦尼斯·阿曼。”


那声音轻柔得仿佛随时会被风扯去,然而每一字句都清清楚楚,回荡在开阔无比的校园中。场下维持秩序的老师鼓起掌来,赞叹校长在传音魔法上的造诣。学生们不知所以,也被带动着拍手作声。坦尼丝伸出一只手向下轻压,动作优雅如猫拨弄沸腾的水面。全场又归于肃静。


“我很高兴,自己能够担任这个职位。我更高兴的是,看到你们的脸庞上洋溢着希望和智慧。尽管那智慧还未经雕琢,但我确信,在六年之后,昆恩城将拥有远胜其他城市的财富,那就是你们。


你们就是昆恩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我希望你们足够坚韧,勇敢地承担这份责任;我也希望我能够不负昆恩的托付,引领你们正确而高贵地走上属于你们的道路。


今天,在眷顾昆恩的女神见证下,我,坦尼丝·阿曼,发誓将不论你们的出身,不以我个人的好恶,将我所拥有的经验和智慧分享给苏姆维亚神眷学院的学生们。愿女神悲悯我。”


坦尼丝举起双手,缓缓向上托起。那是象征着迎接女神慈泪的手势。她轻柔而坚定的声音伴随微风环绕在广场之中,轻薄的云翳也为语声拂去,光芒随之降临,照亮了校长的脸庞,从远处看来,光斑滴落在她脸上的情景正如同女神施泪一般。


神已见证起誓,神已允诺荣耀。这份强烈的征兆使在场众人充满喜气,尤为虔诚的牧师们早已发出低低的喜悦呼声。坦尼斯·阿曼胜利地微笑着,放下双手,语调明显松弛许多:“感谢女神的宽慈。现在,让我们欢迎教师们吧?”



开学仪式自校长的宣誓开始,持续到象征女神慈爱的光辉滑落远山,轻薄层云在渐渐渗出天幕的火烧色中变得厚重。


老迈的法师院长率先上台,满脸揶揄之色。“昆恩选中的孩子们!你们当中的许多人都相信自己才是芸芸众生中最出色的……自信是好事,盲信可不是。我会帮助你们发现自己到底是不是心中认定的那个人,你们是否如同自己想象中那般智慧、聪颖、足够掌握无穷时间中无尽的奥秘之力?


我不会对谁心软,也绝对不会被恶作剧吓倒——之所以提到这一点,是因为我是苏姆维亚神眷学院的老师当中,唯一的百岁老人,老撒罗尼·卡萨,看上去似乎随时都可能让你们享受到教师病故假期的老法师院长。”


要我说你们是痴心妄想!我会活到你们这些小东西考完一场一场又一场技法测试、直到最后你们能以毕业生的身份告诉你们家里更小的孩子,永远别想逃过老撒罗尼!”


教师们哄笑着鼓起掌来,有些人甚至朝老撒罗尼挥手叫好,似乎老法师院长这番发言真正说到了她们心里。


赛卜莉环顾四周,和她一般高的孩子们都苦着脸默不作声,似乎都在思忖老法师院长这番话是否完全可信……真的有数不尽的作业和考试吗?现在退出还来不来得及?


交头接耳声中多了几声刺耳的啧啧声。她回头一看,一个比周围明显高了半头的红发孩子正毫不在意地挤开人群,向前方走来。周围的人纷纷皱眉躲闪,赛卜莉正觉得奇怪,那红发女孩已经挤开了人群,跨过了之前小贵族孩子们望之生叹的无形之河,走到了赛卜莉身旁。


一股陈腐毛皮夹杂汗臭的热气扑面而来。赛卜莉顿时明白为何刚才人群对这红发女孩避之不及。她深提了一口气,想转过身去躲开这股可怕的气味,旁边的人却捅了捅她的上臂。


赛卜莉只得艰难地侧过身。那满头红发的孩子低头问她:“看你的打扮也是法师。听到刚才那一堆作业和测试,你不害怕吗?”


还不及我害怕你一半多……赛卜莉无声地呻吟了一下。但她抬脸时看到红发孩子笑得露出虎牙瞧她,这可是她来学院里遇到的第一个真诚笑脸,便暗自高兴起来,回答说她不怕,因为她早已习惯了测验。满头红发的孩子扯扯她的袖子表示赞许,随即直起身板继续聆听下一位院长的讲话。


恩娜西法·曦光上台时人们纷纷低头摊右手致礼,摊开的手掌同时意味着奉献与承受恩慈,是女神教通用的祈祷手势。这般礼节不仅仅因为恩娜西法的教职,更因为她在教廷中身居高位。


在信奉女神教的昆恩城所开设的学院中,负责教授牧师学业的老师无不是教廷中的重要人物,大主教伊文诺玛·诺尔瓦切本人更是牧师学院的荣誉院长。


而平民出身的战士院长肯恩上台时就没有得到致礼,而代之以热切又静默的目光。他获取光荣的院长职位这一经历,本身就是大多数同为平民出身的小战士们耳熟能详的睡前故事。


在赛卜莉身边,满头红发的孩子倒没有反应。赛卜莉好奇问她:“你没有听说过战士肯恩的故事么?


对方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昆恩人的故事。我的家在遥远的沙丘地村庄。”


“那你怎么会到学院来呢?”赛卜莉一边留神着台上的动静,一边小声问身边人。


红发孩子犹豫了一下:“家没有了。我从很远的地方一路走,城镇里有考试。如果通过考核,我就能得到钱。”她习惯性拍了拍自己的腰间,仿佛那里曾经挂着个钱袋:“我通过了,她们送我来学院,只要我在毕业后加入昆恩的军队,我就能在这儿免费修完所有课程。”


军队——?赛卜莉诧异地捕捉到一个陌生的名词,但她还来不及多加询问,盛大的欢呼声便在她们身边响了起来。赛卜莉抬头看向主讲台,院长们和校长刚刚退场,接下来是教师的自我介绍。作为法术老师的雷塞琳·伊维德第一个缓步上台,边走边向台下浅笑。


她的浅笑如林间清冽的微风一般拂过赛卜莉心间,令她精神一振。老师在看我,她喜滋滋地心想,以至于雷塞琳还没开口说话,她便忍不住抢先鼓起掌来。


这孤单却热切的掌声在诺大的广场上噼噼啪啪地响起,学生们听到声音,都转过了头。一时之间,雷塞琳的微笑也止住了,一种半是责怪、半是忍俊不禁的神色在她眼中浮起,从台上投向怔住的赛卜莉。


事情变得尴尬之前,赛卜莉身边的红发孩子也跟随她用力鼓掌起来,众人醒悟过来似的纷纷鼓掌,总算把这个不和谐的插曲盖了过去。


赛卜莉脸烧得发痛,小声向身边人道谢。红发孩子这时笑嘻嘻地问道:“你认识她吗?”赛卜莉略一停顿,望向正在台上讲话的老师,一阵久远的回忆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蜷缩在角落,遍身都是施法过度产生的青紫色法竭伤。家庭教师们对此视而不见,只是顺从着母亲的意思,引她继续接受无穷无尽的法术测验。


痛苦已超出意志能驾驭的边界,年幼的赛卜莉朝家庭教师们摊开双臂展示伤口,哀鸣乞求着片刻休息。


求你了,求你了,我不想再施法了,好痛啊,我的胳膊、我的腿和身上全是伤,你看看啊……


她充满期待地望向对方双眼,她从那眼睛里看到迟疑,她知道对方发现她受伤了,受伤了就应该停下,停下休息,她可以休息,她真的应该休息了。


“你没有事。”对方的面孔退回阴影,嗓音冷漠。“我看不到你有伤口。现在,继续练习……要是你还不能掌握这个法术,大主教会责罚我的……”


她呆住了。法竭伤像群蛇一样缠满她的身体,怎么会看不到?


惩罚的触击落在她肩膀。每当她迟疑或拒绝施法,对方便会在她肩膀落下一道电击骨髓般的痛苦惩戒。她挣扎着躲避,从枯竭的身躯中搜刮最后的精神力,在满心绝望的不解中沉沦:他们为什么看不到我受伤了?难道我真的没有受伤?难道这些都是……正常的?


身躯中的痛苦与她的困惑剧烈地拮抗着。她不再哀求,因为哀求没有用。没有人在意,没有人看她的伤口,只有痛苦永远把她抓住不放。


痛苦永远把她抓在掌心里。没有人在乎她。她也不在乎任何人。


赛卜莉面朝角落坐着。家庭教师们的面孔来来去去,她一个都不记得,也一个也不关心。她听到声音令她施法,她就这么做,如此而已。她不再对教师们说话,因为没有怜悯,言语已失去意义。她只是一头满心仇恨痛苦的小兽。


又一个新教师走到她身后。她能感觉到沉重的阴影爬上她后背。又一个来忽略她的痛苦、为她带来更多痛苦的人。赛卜莉没有转身。她不关心对方的脸,就像对方不关心她的创痛。她只需要听对方的命令施法就好,否则教师会惩罚她,就像之前千万次那样。


命令没有传来。赛卜莉等得不耐烦,转过身看新教师。她开口时下颌酸痛,重新讲话如同强行打开一个关闭太久的机关令它变形。“……捉么?”她自己口齿不清的嗓音听来如此陌生。


“你受伤了呀。”对方说。“你身上都是伤,你自己看不到么?”


赛卜莉屏住呼吸。她没有受伤,这个人看错了。之前所有人都说看不到。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新教师,一个年轻的女人,满脸担忧地拉起她的胳膊,手指从她粗糙的皮肤上轻柔掠过,激起一阵火烧般的疼痛。但这一次,疼痛竟如此甘甜。“你看看,全部都是法竭伤呀。你施法太过头了。再这样下去,你非得变成废人不可。你得停下来休养。你放心,我会去和大主教说的。”


她从干燥的喉间发出摩擦般的呜咽,之后便大哭起来,晕倒在惊讶的女人怀里。



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打断了赛卜莉的回忆,雷塞琳老师的演讲结束了,她的背影缓慢消失在台上的人群中。但是她那脸庞,她那满脸担忧的样子再次自记忆中浮现,让她差点想哭出来。


“所有一切。”赛卜莉握紧双手,认真地回答同伴:“我的一切,我的生命,自遇到雷塞琳老师那一天才真正开始。”她看向满头红发的孩子。“她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懂的。”对方了然地点点头,背过身给她看自己的披风。更强烈的臭味袭来,赛卜莉差点被熏晕了。红发孩子用力拍了拍自己背上的白狮皮披风。“这是我的养母。我爱她胜过所有一切。”


狮皮朽烂的气味令人鼻尖发麻,不过此刻赛卜莉抽动着发麻的鼻子,伸出手握了握对方茧子粗厚的手掌。“我是赛卜莉·诺尔瓦切,很高兴认识你。”


披狮皮的女孩露出一个如同大猫咆哮般的狂放笑容。“我叫库兰达尔。以后,咱两个就是一个窝里的朋友了。”


在她们热切交流时,时间点滴漏去,天空中光芒消逝,黑暗渐渐显示出统治的预兆。最后一位老师讲话完毕而离台,开学仪式终于临近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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