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ling,你知道……荆棘鸟吗?」
「荆棘鸟?」,缥缈而梦幻的少女突然的发言让零二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吗,我没有和你讲过吗……」
「啊,」,略微停顿之后,莓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也是啊,这或许不是你我之间所拥有的知识……抱歉,自从变成这个状态之后,记忆的部分就有些混杂起来。」
说着,她莹蓝色的身影在零二的面前宛若人鱼一般轻灵地游弋起来,好似这无穷无尽的深空是她的大海。莓游弋在零二和翠雀身边,而VIRM的舰船无声无息地包围在她们的身周,火星的颜色渲染着视野的一角。
眼前的一切对于樱发少女而言依旧像是一个难以理解的梦。
「……那,那是怎样的一个故事?」,零二看着她白净无暇的面容,几乎忘记了上面曾有过任何被硝烟侵蚀过的痕迹。她几乎闻得见莓身上的幽香,清新的,像是晨露混合旭日的味道。
「稍微有些悲伤,不过应该是零二应该会喜欢的类型。」
零二哼了一声:「那也是因为我基本没听过什么故事吧。」
「哈哈,听起来稍微有些遗憾。」,莓知道零二在打趣,于是咯咯笑了起来。
「故事里说,荆棘鸟的歌声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歌声,」,她张开双臂,蓝色的粒子从手臂分离化作翅膀扇动的轨迹,绘制出『风』的模样,「但是,荆棘鸟只会在濒临死亡之时才会歌唱——把自己的心脏插在某株荆棘的最长最锋利的荆棘刺上的时候。」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零二冷冷地说。
「但你不是这么做的吗?」,莓不在乎樱发少女的表情,依旧微笑着看着她,「翠雀就是你的荆棘刺……」
「听起来我像是快要死——」
「——谢谢你找到我,Darling。」
短暂的沉默后,莓轻轻哼起陌生的歌,再次在零二的身周游弋起来,而樱发少女的脸颊则升腾起莫名的热度。荆棘与荆棘鸟,被穿透的心脏和悠悠回响在整个宇宙的歌声,零二微微叹了一口气,问道:
「那,我是你的荆棘吗?」
「——听起来好怪的问题。」,莓吐槽道。
「哼……」,零二显然不满于这种被夺走话语主导权的感觉,「哈——也许我对你来说确实不是什么荆棘,而是……捕蝇草?」
「……」
「笨蛋零二。」
樱发少女的嘴角微微扬起,也学着莓那样在真空之中游弋起来。樱色的长发在刺眼的恒星光芒之中宛若日出的潮汐,头顶的犄角则像是玉石一般闪烁着光辉。奇特的力场包围着她,因而不会被日光灼伤,也不会被真空压榨走全身的气体。
「真的……像是梦一样。」
——差点命丧黄泉的无尽的战斗,死去孩子们的面容,鲜血和断肢,哀嚎和狼烟。
宛若世界在被改写,回忆里只剩下宁静的时刻没有被蒙上沙尘。
「该说不愧是喜欢游泳的人吗。」,不知何时开始,轻轻哼唱的变成了零二,她曼妙的身姿在莓的眼前伸展着,像是游鱼终于回归了大海,飞鸟终于摆脱了引力。
——直到视线的尽头,火星地平线的那一侧浮现出那深沉的,无底洞的血盆大口般的裂隙。
「那是——FRANXX——」,零二警惕地看着漂浮在裂隙附近的机甲,那是被叫龙公主改装过的九式。
「广,五郎,还有……叫龙的公主。」,莓似乎看见了机甲中的景象,「看样子,FRANXX已经变成了叫龙公主的傀儡,不,应该说是最后的兵器。」
仅存的四机横向呈扇形,纵向呈底边极宽的扇形夹在两人和裂隙之间,凝缩着整个地球一般的巨型圆柱体则在FRANXX和裂隙之间——大约不需要多久它们就会通过那撕裂时空的缝隙去往另一个星系。
「……呐,零二,我呢,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说着,闪光的蓝发少女指向FRANXX背后的裂隙:「我必须要摧毁那个。」
「叫龙公主创造出的裂隙不仅是连接时空的桥梁,也是蚕食时空的黑洞。」,莓作出严肃的神情,「叫龙在这方面的技术并不成熟,真空中的零点能正在被裂隙不断吞噬转化——恐怕裂隙另一侧的时空已经惨不忍睹了。」
「如果是你的话,根本没什么需要担忧的,不是吗?」,零二眨眨眼。
量子的幽灵,任何物理层面的攻击都不可能对她产生影响。
「如果只是单纯的攻击的话,确实是的。」,莓淡淡地说,眉头却微微蹙起,「但是,这不是她的手段。」
「从我们进入FRANXX的观测范围开始,那些机甲上所有残存的探测器以及观测设备——包括叫龙公主和孩子们的肉眼——就在收集我的数据。不管得出的数据有多模糊多么概括,架构出的模型只要能够使得观测者理解我的存在,即便只是冰山一角,就有可能将我的存在如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粉碎。」
零二一时没能理解莓所说的话,她紧张的吞咽口水,眉头深深蹙起。
「可是你现在还是……那,谁是那个观测者呢?」
「叫龙公主的作战是观测,然后广播,」,蓝发少女说道,「月球的广播站会在FRANXX绘制模型的同时用电磁波将接收到的最简单的代码向裂隙进行广播,那是叫龙的公主唯一能够向高维度的观测者进行信息传递的途径,她所需要做的只是尽量将我——星实体的数据描述成一个能够造成威胁的存在。」
「高维度的观测者?」,零二扭头看向莓,「可另一个文明没有必要——」
「别那么紧张,Darling。」,莓微微笑着说,「叫龙的公主只是在赌上位文明的干涉意愿,我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吗?」
「只是……」,她说着,轻轻垂下眼眸,「我的存在对于某些文明来说是莫大的威胁也说不定。」
「——」
「Darling?」,莓睁大了眼睛,零二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有些惊愕。
温暖,鲜血的腥味,还有残存的零二独有的味道。
「真像小孩子一样啊,零二。」,蓝发少女轻轻回拥,「我哪也不会去啊,哪也不会。」
「骗子。」,短短的否认,樱发少女只是加大着双臂的力量。她贪婪地感受着怀中的少女:「你以为这是第几次了,这种话……」
「……」
「对不起,Darling。」,莓轻轻耳语,「但是,这不是我和你的战斗,至少现在还不是。有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们要做的只是等待。」
太阳的光辉此刻已经处在了吊兰的正前方,透过正在真空中缓缓粉碎的金雀的机体,温柔又炽烈地包裹着寄驶舱里的两人。
「不行,还是联系不上。」,满自从听到直美的通讯之后多少来了一点精神,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虚弱的他此时正在不断尝试联系所有想得到的讯号,「花园的信号塔现在正在地球另一端,信号太弱……九式全部联系不上,翠雀和鹤望兰也是——」
与感官几乎全部钝化的满不同,郁乃此刻正因为寄驶舱内燥热的空气而满头大汗。早在半个小时之前寄驶舱的内循环系统就因为能源供给的问题而陷入了近乎瘫痪的状态,时间每过去一秒,少女就愈发地觉得这机甲应当是她和满的铁棺材了。
和金雀那般像是散花一般在真空中碎裂成粉末不同,她和满一个将死于高温,一个将死于失血过多。
「试试……试试联系槲寄生,」,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既然直美有办法把信息发送过来,我们也一定能发送回去……就算是广域的全频段通信……至少再收到一次的话……」
「如果没有太阳的干扰的话……」,她自言自语着叹了口气,恒星释放出的强大磁场在直射的情况下几乎封住了吊兰的嘴巴和耳朵,她也知道自己目前更像是在期待一个奇迹。
「郁乃。」,满突然喊她的名字。
「怎么了?」,正在她转而考虑满还能保持多久清醒的时候,通讯器里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code:196,以及,code:326。」,沉稳的,像是机械一样的,男人的声音。
「……八?」
自从将孩子们送到花园之后就如人间蒸发一般的,两个大人中的一个,曾像是13部队的孩子们的监护人一样的存在。
「你是怎么——」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但现在,不是时候。」,八的声音奇怪地出现了不易察觉的起伏,流露出像是满那般的虚弱,「……我受了点伤。简单来说,在FRANXX随叫龙出发之后,七和我想办法找到了叫龙在月球表层下建造的巨型数据处理中心。」
大约讯号如此清晰的原因是此时的八正在月球上向吊兰直接发起通讯。
「七也,难道说七姐她——」,郁乃的目光在机体『下方』的荒芜卫星上游走,寻找着任何能够反光的物体。
当然,她什么也找不到。
「不用担心,她正在回去的路上,回家……的路上。」
「总之,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阻止数据中心向高维度的文明传输星实体的信息……阻止星实体被观测。」,没给郁乃追问的机会,沉稳的男声再次响起,「接下来我会将自己的坐标通过定位系统传递给吊兰,只要直接导入机体的武器定位系统……吊兰应该还有能够启动的武器系统吧。」
郁乃皱起眉头,她回头似乎寻求答案一样的看向满,可满只是疲惫地摇摇头。
「恐怕他就是那个意思。」
「我……」,郁乃明显的动摇了。
这和在鸟巢发生的战斗不同,那时的孩子们全然没有思考的时间,比起让双手沾染同类的鲜血,流逝掉自己的血液才更为恐怖。
通讯器那边传来轻微的叹息。
「——叫龙的防卫系统封锁了整个设施,已经没有可以离开的办法了。」
「……收到了月球传来的坐标。」,随着提示音的响起,满将月球来的简讯输入了寄驶舱的主系统,「正在进行定位——」
「满?」,郁乃难以置信地看着后座的黑发少年。
可脸色苍白的少年只是回了她一个难辨其意的眼神。
「二次确认中,确认完成,正在导入武器——」
「停下!」,郁乃将手臂拦在满和操作界面之间,「等等,只是稍微……稍微等等。」
『正确的事。』
灰发少女的面容在她的眼前闪回,然后又粉碎在深空。
摧毁数据中心,阻止讯息传输,这样真的能如孩子们所愿——违背叫龙公主的意志——阻止更多的悲剧吗。
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阻止悲剧。
文明的碰撞,价值观的战争,拥有情感的牺牲品当然会觉得伤感,不明所以。失去选择权的孩子们会崩溃,会绝望,可生存的本能让他们永远都无法不去期待另一个日出,希冀着能够亲眼见到下一个,再下一个明天。
也许,值得向往和歌颂的,在此刻也只剩下对生存的希冀了。
地球上还有很多孩子们,失去叫龙公主带走的资源,那颗星球很快就会枯竭死去。
又或者,上位的文明会在接收到星实体数据的瞬间对整个星系进行打击,结束一切可能出现的威胁。
——而现在,消除第二个可能性的方法就在吊兰的手中。
「我和七,我们也曾和你们一样寄驶FRANXX。」,通讯器里,八突然开口说,「我们也曾不去问对错,将与叫龙的战斗认为是与生俱来的使命和责任。」
「失去同伴是家常便饭,可只有异类才会悲伤,于是那些人也不配拥有荣誉。」
「——最终我们成为了大人。成为了不再拥有使命,同伴和情感的大人。」
「记忆没有消失,只是失去了颜色,失去了做出反应的意义。」,他的声音已经可以明显听出虚弱,「可是,没有情感,没有记忆的人类是无法存活的。就像细胞组成的肉体可以永恒一样荒诞。」
「那种摄取情感的机器我只使用过一次,只有一次。」
「……」
「——而说实话,你们的脸……13部队的孩子们的脸我却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想,我还是忘记了,自己原来也是个拥有着明天的孩子的这件事。」
郁乃静静地听着,收回了阻止满的手。
「我来。」,她说,「我来做。」
半分钟之后,吊兰的炮塔锁定了月球之上的一个小小的坑洼。
「能源供给确认。」,纯位数说。
「全功率输出,」,郁乃将发射指令调整到自己的界面,面罩下的数据流刻印在她的视网膜之中,「目标锁定。」
「……」
「也许七说得对,当大人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通讯器里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至少——真该有个好听点的名字。」
「发射。」,郁乃强迫着自己清空大脑,触发了指令。
耀眼的光一闪即逝,通讯模糊的瞬间,月球的表面升起一个小小的光斑。烟尘缓缓飘散,无声无息之中在没有大气层的月球上形成了一片小小的云彩。卷起的电磁干扰吞噬了大量逸散而出的讯号,将吊兰接收的大量讯号变成了如同亡灵哀嚎的杂音。
郁乃摒着呼吸,像是能够看见一具或是一部分尸体似的静静地看着那片逐渐停止扩散的尘埃云。
过了很久,或者也只有几秒,她收回目光,一边检查着能源一边重新打开了吊兰的广域讯号接收器。
「郁乃……你准备做什么?」,满的声音已然细若游丝。
星实体的残缺的数据没能发散向固定的目标,而是在这一片深空之中缓缓逸散着。而这些数据的一部分流向了吊兰,在数据处理器之中流转汇编着。
郁乃的眼睛布满血丝,她将汇编的数据传输进射频装置,将能量输出调整到了足以摧毁机体的高度。
「直美发送过来的讯息虽然断断续续,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抑或是驱使她这么做的某人希望有人能够保存——甚至广播星实体的存在。而在地球已经被彻底舍弃的现在,这个意志绝无可能来自叫龙的公主。」
「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正确的事。」
这是她的诅咒。
五郎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在翠雀的寄驶舱里。
暗红色的紧急灯光淹没了整个舱室,而雌式的位置上也没有莓的身影。
巨大的叫龙囊肿吞噬了翠雀,而自己在最后一刻将莓用逃生舱弹射了出去。
「……是啊,我和翠雀,被困在叫龙里了。」,浑浊的空气让少年的呼吸几乎几秒就要停滞一下,窒息来得比他想的还要快,「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有没有回到13部队——」
而严重的违和感袭上心头。
「诶?」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莫名的,他感觉现在的时间节点和自己身体所经历的时间轨迹严重的偏离错位开来。
雌式的位置上,9’s其中一个少年的身影闪过。
「五郎。」
「五郎!Code:056!」
————
「哈——」,戴眼镜的少年猛地吸进一口带着血腥的空气,眼前的世界骤然变换。
褐色的星球占据着视线的大片,自离开地球以来的记忆瞬间冲击着大脑内的幻境。
「终于……」,9’γ看着不断喘着粗气的五郎,摇了摇头说,「虽然不想这么快给你压力,但是现在我们得想点办法了。」
说话间,他用手指了指一片橙色的九式系统界面:「如果α那家伙猜的没错的话,现在所有的FRANXX都在叫龙公主的手里了。」
「……」
「很冷静啊。」
「预料之内的情况罢了。」,五郎摁着突突刺痛的太阳穴,手动检查着触及范围内的所有系统,「能源的消耗很剧烈,几乎都集中在数据处理器。所有的探测器都是打开的状态,不能对已完成的数据汇编进行修改……」
「这持续多久了?」,他问。
「从太阳和火星的位置看……半小时左右。」
五郎皱了皱眉,看向探测器指向的深空中的莹蓝色光雾。
「那是星实体?」
「对,这半个小时都在对它进行观测。」,红发少年调取出图像,「多少能从里面抽取一点数据,从这上面看,这……『物体』,是我们的熟人。」
五郎看着9’γ递给他的图像,呆呆地说:「莓和……零二?」
已死的和遥远的留在另一世界的两位少女,此刻却宛如浩瀚星河中的游鱼——比翼鸟一般相随相伴着,在遥远的,迎着日光的方向与被困在铁棺材之中的孩子们相望着。仿佛整个宇宙都是她们的囊中物一般,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手手相牵,收集着世界所有的美好,与丑陋的宛如恶意化身的冰冷钢铁所持有的恶完全相反。
天空的孩子。
——天空的……孩子。
「总的来说,现在所有的FRANXX都在对她们进行着观测。虽然通讯系统瘫痪了,但除去广和α所在的机体联系不上,其余的同伴都可以用激光笔进行电码交流。」,红发少年顿了顿,「……我们一致认为,应该阻止观测。」
「……你们想怎么做?」
早在孩子们决定跟随叫龙前往火星的时候,广和一部分孩子们——准确来说大半都是寄驶九式的精英——曾经对于可能遇见的情况进行过预测。
——包括叫龙公主隐瞒,欺骗乃至背叛的可能性。
但预测也到此为止,碍于叫龙公主可怕的读心能力,一切提前计划的应对措施都会显得幼稚无力。
『一旦到那个时候,叫龙公主一定会切断FRANXX之间的通讯,所以我们需要能够进行交流的手段。』
记忆中的广硬扛着憔悴做着战斗之前的最后部署,9’α则进行着进一步的说明。
『用高能的激光笔进行电码交流是目前能想到的可选手段之一。』
『……叫龙公主不会知道吗?』
『她当然会知道。』,广用桌子支撑着身体说,『但是她不会在出发之前阻止我们,战斗中也应该不会突然反戈。』
『因为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露出自己的獠牙的。』,金发少年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FRANXX到时会被控制到何种程度我们无法预测,』,广说,『但是可视系统一定会保存下来,因为叫龙公主也会需要,所以用激光进行电码交流这种方法一定是可行而不会被阻止的。』
『为什么?』,当时问出这句话的就是五郎。
广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她也是地球的生物,需要空气和空间的生物。因此,到时候她必定会直接占领FRANXX中的一机,而她必然也只会选择她认为是领头者的一机。』
『那就是我和016的FRANXX。』,9’α拍了拍广的肩膀。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怯意。
「就算问了怎么做,我也……」,9’γ耸耸肩,9’s的孩子们一贯都是这般没有紧张感,「就算大胆地用自毁的方式阻止观测和数据传输,现在整个机体都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相比之下我们——」,他指了指五郎和自己,「就像是挂件,不是吗?」
「是啊。」,五郎垂下双眼。
——如果,他没有『梦』到被叫龙吞噬的那个时候的话。
「9’γ,有一件事拜托你。」,他说,「想象一下,code:056早就死了。死在了某个叫龙的肚子里,死在了一场将他变成『幽灵』的爆炸里。」
「——你在说什么——」
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世界的流转戛然而止。
少年双眼所看到的寄驶舱,戴眼镜的搭档,全部都消失了。
量子的伪装终于被观测所揭穿,单纯由无形的能量构成的FRANXX的机体化作一个扭曲了空间的球,消散在真空的进犯之中。
而这真空挤压着9’γ,他的眼珠变得通红。身体内的气体叫嚣着四散奔逃,冲破他的细胞,血管,肌肉,骨骼和皮肤,最后伴随着无声的爆裂摧毁了他的肉体,化作一团血雾。
「莓。」,五郎看着咫尺之远的,散发着莹蓝色光芒的少女。
这里是『翠雀』的内部,昨日和明日交织着,幻境也是现实。少女刚刚才被自己弹射出寄驶舱,可转眼间又显现在眼前。过去的她正被火球包裹着坠向大地,未来的她正向自己伸出一只手,引渡一个必死无疑的生命。
「醒了?」,莓露出一个缥缈的微笑,好似她才是这个记忆这个时空的主人。
「……我想起来了。」,五郎开口道,「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
「我做了一个选择。」,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声说。
——「你想要阻止叫龙公主的观测吗?」
——「即便这可能会杀死一个并不知情的孩子?」
『——这是我唯一能做出的,正确的选择。』
一个无形的透明球体从虚空中升腾而起,微小的流星围绕着球体闪烁着火花,风暴席卷着他的身体,最后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眨眨眼,五郎的眼前出现了一棵高大的樱花树。
樱色的温软光晕包裹着这无边无际的广阔空间,沙漠,海洋,槲寄生和硝烟构成着世界。
他缓缓地走到樱树下,靠着树干,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未来正和纯位数依偎在一起安睡着,心看着他们露出微笑,太则和满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的樱色繁星。
静谧的深空。
「啊。」,莓突然发出轻呼。
「怎么了?」,正琢磨着时间流逝的零二回过神来,「你察觉到什么了吗?」
「观测停止了。」,蓝短发少女说道,「FRANXX之间的信息流中断了……而且——」
她指向裂隙附近,原本在那的一机FRANXX此刻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消失无踪。紧接着,那手指又缓缓地移向地球所在的方,灰白色的卫星在她的指尖流转。
「由星实体观测数据编程的射频信号正向着这里发射。」
樱发少女愣了一下:「那不是说——」
「……不,虽然不是那样,但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零二对于莓前后矛盾的话语十分疑惑,可这种疑惑转眼就被裂隙附近骤然出现的耀眼光芒所吸引。仅存的FRANXX逐一发生了极其剧烈的爆炸,震慑真空的能量之中,扭曲的时空之中,不具形状的量子『物体』随之诞生。
「……叫龙公主……」,莓自言自语着。
而后,她笔直的身姿凛凛,同样驱使着巨大能量的暴风席卷而起。
「——这就是最后了,Darling!」
从比樱发少女所处位置稍稍向上的位置,莓在能量放射所形成的冲击波之中伸出一只手,像是邀舞一样对零二说:
「向我们的天空——」
量子的波纹荡漾起来,樱花瓣的碎片从她的发梢零落。巨大的星实体骤然显现,莹蓝色的守护神从翠雀为中心爆诞而出。
「天空……」